第200章 等待着
“谈死！”
帅旗下，埃尔夫面色铁青。
刚刚他下达的几条命令，全都被下方各自为战的雇佣军自动忽略了。
即便雇佣军中的军官全部来自前营，并且都是最好的战术执行者。可是，散漫而无组织纪律的佣兵们却根本无法有效的执行。
“这帮家伙根本就不听指挥，我们的令旗对他们的作用，还不如对精灵的作用大，只要令旗一动，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精灵。”
“这是雇佣军的通病。”火焰面具下，凯伦冷冷道：“如果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以雇佣军的个人战斗力，早就横扫天下了。“
“我们应该更早一点加强对他们的训练。”旁边的一位贵族道。
“没用的。如果他们愿意接受训练和管束，他们早就加入正规军了。”凯伦淡淡地道：“如果他们不想加入，只愿意在军中呆上一段时间，我们训练了也没用。等时间一到，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对他们来说，自由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人都沉默着。凯伦向前看去，父亲卡帕多西亚公爵，正背负着双手立在山坡上，宛若一尊雕塑。
“现在怎么办？”埃尔夫问道：“看情形，雇佣军已经顶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再看看吧。”凯伦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你们应该离开了。”
卡帕多西亚公爵霍然转身。
“我走！你也走！”
“时间还没到，”凯伦没有看卡帕多西亚公爵的眼睛，自信道：“精灵追不上我，也追不上任何一个烈焰骑士团的骑士。”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卡帕多西亚公爵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你知道的，只要你不走，他们就会带着希望在下面战斗下去！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这里全军覆没，还是在期待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主力还没有撤远，”凯伦冷冷地道，“我不能冒险，如果有奇迹的话，我会看见，并且抓住它。”
“这会是我一生的耻辱。”卡帕多西亚公爵看着凯伦的眼睛，缓缓道。
“也是我的。”凯伦的目光古井无波。
父子两人，静静的看着彼此。
“精灵的独角兽骑兵出动了。”埃尔夫看着远方，声音低沉地道：“我们应该撤退了。”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所有人都看着山下，久久的沉默着。
此刻的雇佣军，伤亡率已经过了百分之三十的崩溃底线，之所以还没有崩溃，除了这支大部分由佣兵组成的部队战斗力远比普通士兵要强之外，也因为他们处于敌人的分割包围之中，根本退无可退。
整个雇佣军，被分割成了数十个大小战团。
多的有两三百人，少的只有几个人。
而在他们周围，精灵士兵正随着其指挥官的调动不断的变幻着阵型，轮番发动进攻，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即便对方的骑兵不出动，雇佣军也坚持不了多久。而一旦骑兵顺着步兵让开的通道成直线高速掠过这些小小的战团时，整个雇佣军，将在很短的时间内全军覆没。
现在，精灵的独角兽骑兵已经接近了战团。
他们兵分三路，一部分从中央逼近，另外两部分，则分成左后，自东面和西面向中央迂回，这是打着围歼的算盘。
“公爵大人，您该走了。”眼看卡帕多西亚公爵依然如同雕塑般静立不动，凯伦上前一步，平静地道。
“放心。”卡帕多西亚公爵头也不回，语气讥讽道：“他们追不上你，也追不上我。”
“您应该服从命令，”凯伦的面容笼罩在头盔下，看不清楚表情，“我才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
“你！”卡帕多西亚公爵霍然转身，良久，他愤怒的目光柔和下去，黯然道：“没有别的办了？”
凯伦看着山下，缓慢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让我再等一会儿。“卡帕多西亚公爵脸色苍白，回头看向战团，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铭刻在心头。
“您刚才也是这样说的。”凯伦淡淡地道。
“看见那边那个小队了吗？”卡帕多西亚公爵问道。
凯伦顺着他的目光，向下方看去。
“他们杀了至少是他们人数三倍以上的敌人。”卡帕多西亚公爵缓缓道，“现在，他们正在向另一个战团靠拢。”
说着，他回头对凯伦道：“我们打个赌，如果他们能和另外一个战团汇合，你就出动骑士团，至少冲杀一次，给他们一条生路。”
“不赌。”凯伦毫不犹豫的拒绝道：“烈焰骑士团，不会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良久，才缓缓道：“除非他们能改变局势，或者至少创造一个我想要的机会。”
当精灵骑兵如同潮水一般向着战团涌来的时候，烈焰骑士团的骑士们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作为科特行省最为强大的军事力量，他们一直是战争的主角。一年多来，他们凭借着自己英勇顽强的战斗，阻挡着魔兽和精灵的脚步。
他们用行动捍卫着这片不容践踏的土地，捍卫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也捍卫着烈焰骑士团的荣耀。
可是现在，被民众们称为科特保护神的他们，却只能在山坡上站着。眼睁睁地看着雇佣军士兵们浴血拼杀，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骑士们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拉住自己的缰绳，才能不让心头沸腾的热血和燃烧的怒火冲昏自己的理智。
这不是烈焰骑士团的风格。
虽然伫立原地的他们，在夜色中安静的如同一尊尊冰冷钢铁包裹的雕塑，可是，只有熟悉他们的人才知道，在他们那同样冰冷的目光下隐藏的心，就像是坐下不停打着响鼻，刨着蹄子的战马一样躁动不安。
当对面的精灵骑兵距离战团越来越近，烈焰骑士团的骑士们的目光，更加频繁地投向帅旗下的凯伦。
“下令吧，”一位骑士默默地祈祷着，“哪怕让我们冲击一次！”
“等等，”另一们骑士用手拍着自己不断打着响鼻，蠢蠢欲动的战马，用同样不怎么镇定的语气道：“再等等。”
许多骑士都摘下了骑枪，拔出了长剑，用这种并不违规的动作，向他们的统帅表达着自己的战斗。
帅旗下的凯伦，依然如同冰山一般，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
骑士们知道，他在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战机的到来。可是，在雇佣军已经被敌人分割开来，士兵们不断在惨烈的战斗中倒下的现在，怎么可能出现什么战机？
在焦急和期盼中，渐渐的，骑士们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混乱的战场中央的一个小小的战团上。
那里，两个战团，终于融合到了一起。
不过，谁都没有把这一次相遇看做什么值得欢呼的胜利。
十五个人加上八个人，在这混乱的战场中央，比起沙漠中两滴水融合到一起好不了多少，随时都可能被蒸得干干净净。山坡上，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山坡下的战团。
刚刚汇合到一起的两个小队，向着南面一个更大的战团突破而去，片刻之后，他们就和南面的战团汇合。
随即，已经壮大到七八十人的队伍又转向西北，笔直地杀向另一个战团。
眼前的一幕，所有贵族们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
烈焰骑士团的骑士们都屏住了呼吸，帅旗下以卡帕多西亚公爵为首的贵族们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山下，攥紧了拳头。
凯伦静静地看着山下的战局，深邃的眼睛如同平静的湖水一般，没有丝毫波澜。
两百人，三百人……
片刻之后，这股洪流，已经席卷了十余个战团，扩大到五六百人。
被这个战团牵动，四周的精灵军队的队列已经被带乱了。阻挡在面前的精灵军队被冲溃，近前的被砍杀，后面的挤不过来，远处的又来不及调动，一时间，整个战局风云变幻。
“敌人冲锋了！”
“是独角兽骑兵，他们要冲阵！”
山坡上，早已经被下方的战斗刺激得浑身热血沸腾的骑士们，已经无按捺自己的情绪了。
“杀吧！”
“凯伦团长！”
“求您了，让咱们上吧！”
骚动，在骑士们中扩散开来，山坡上，只听见一片怒吼声和躁动的马嘶声，许多骑士要勒住马缰，才能让充满了战斗欲望的战马原地打转而不是奔腾而下。
大风猎猎的帅旗下，每一个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凯伦的身上。
“凯伦。”埃尔夫已经拔出了剑，跃上了战马，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他麾下硕果仅存的数百名玛诺城卫队士兵，也都同时拔出了剑。
“这还不够吗？！”卡帕多西亚公爵转头看向凯伦，嘶声道：“还不够吗？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凯伦沉默不语。
“说啊！”卡帕多西亚公爵愤怒得双眼赤红：“你他妈的到底要个什么狗屎机会！”
“敌人的步兵阵还没有被搅乱。”凯伦淡淡道：“他们的骑兵冲过来的时候，雇佣军会形成一个上千人的团队，同时，精灵的步兵会让开……”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加速，眼睛中升腾起希望的火焰。
“他们的步兵阵型会不可避免的出现混乱，”凯伦淡淡地道，“可是，如果他们的骑兵主力一次冲锋就击溃了雇佣军，我们此刻冲下去，就会陷入泥沼之中。所以，在雇佣军顶住对方的骑兵冲击，并将其速度降下来之前……我的回答是：不行！”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凯伦，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会有一颗如此冷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