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 齐芳＆葛常娟
葛常娟居然是个傻子了。这是齐芳第二个没想到。
除了会叫女儿的名字之外，她跟街头的那些疯疯傻傻的乞丐们没什么两样。
“芳儿呀……”葛常娟又笑嘻嘻的叫了一声。
齐芳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她看着自己刚才交给母亲的两样东西，顿时觉得蠢透了。食物还是给葛常娟带回去，毕竟吃饭是人的本能。
但信封里的钱，齐芳只能收回了。
她甚至不能带葛常娟回自己的落脚点，因为店里提供的住宿条件，也不过只是一张床铺。有案底的人找工作很难，齐芳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她犹豫了十几天，终于在月底的休息日里下定了决心。
平城这么大，她除了那家人之外，竟然没有其他求助的对象。
齐芳走进了那家三层楼的店里，里面的气氛融洽热烈，到处都洋溢着积极向上的工作感，这就是苏杭的地盘。
望着那条通往二楼的阶梯，齐芳犹豫了。
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过来：“请问，您是想寻求什么服务？”
齐芳一眼瞄过去，只见这女人的胸牌上写着：大厅经理吴然。
“我、我找苏杭……”齐芳喃喃道。
“有预约吗？”女人好听的声音继续礼貌的询问。
齐芳摇摇头：“没有，我找她是有点私事，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就说我叫齐芳……她应该就会知道的。”
说这话的时候，齐芳自己心里都没底。
已经数年过去了，苏杭真的还会记得自己吗？就算记得自己，苏杭真的会露面吗？
在楼下等待的时候，齐芳一阵不安。
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来告诉她：“齐小姐，请去二楼吧，我们老板在等你。”
齐芳的步子都有些不稳，终于来到苏杭的面前，再次见到这位曾经与自己多次打交道的女人。
“抱歉，等得久了一点吧。我上午正好有个客人在，实在是走不开。”苏杭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听了就让人产生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她站起身，笑盈盈的问，“茶还是咖啡？或者，你想要一杯牛奶？”
“茶，谢谢。”齐芳窘促的说。
一杯热腾腾的茶摆在齐芳面前，苏杭轻轻坐在对面：“没想到你会来找我，你没打算回老家吗？”
齐芳很感激苏杭只字不提那段牢狱之灾，她点点头：“老家已经回不去了，我又没什么一技之长，只能在平城还能找到事情做。”
“已经有工作了吗？”
“嗯。”
苏杭笑了：“真不错，你看起来比从前精神多了。”
齐芳摸摸自己的短发：“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顺便还想知道——当初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苏杭眸子闪了闪：“当初你母亲带走了大笔的钱，现在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齐芳苦笑：“她在乞讨。”
苏杭有些意外：“怎么会？”
“是真的，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冒冒失失的求到你这里来。”齐芳不自然的搓搓手，然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苏杭一边听着一边细细的往杯子里放了一点奶，然后用银色的汤匙缓缓搅动着。
老实说，葛常娟的下场苏杭早就猜到，即便莫征不说，她也笃定了葛常娟坐拥那么多的财产一定不会见好就收。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葛常娟骤然暴富，觉得自己是个有钱人了，开始流连于赌场。她行事张扬又出手大方，很快就被人锁定为肥羊。
不出两年的功夫，那些钱就被挥霍一空。
一无所有的葛常娟依旧戒不掉，最终有一天她因为付不起赌资被人痛打一顿丢了出来，自此就疯疯癫癫起来。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在平城找一处房子？”苏杭问。
齐芳忙解释：“不需要很大，足够我跟我妈住就行了。我现在住店里的宿舍，实在不能再带一个人……我在平城无依无靠，也怕自己被人骗了。我手头有点钱，实在不够的话，我跟你打欠条，我一定会努力工作还上的。”
苏杭有些意外：“你不怪她当初抛弃你？”
齐芳眼睛有些发红：“怪，怎么可能不怪呢。但她终归是我妈，养我到那么大，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流落街头。如果她今天有吃有喝，我也不会相认……”
苏杭一阵难言的无奈，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办的，你先回去吧。”
送走了齐芳，苏杭斟酌了半天，她最终还是选择帮助齐芳。
在城区一处不起眼的老式公寓房里，苏杭帮齐芳出面租了一套小房子，刚好够母女二人居住。一年的租金花光了齐芳身上最后一点积蓄，还跟苏杭打了一张一万块的欠条。
带着母亲住进只有二层楼高的房子，齐芳的心情是平静的。
给母亲洗了澡，又换上干净的衣服，齐芳仿佛自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葛常娟苦口婆心：“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可要好好的过日子啊。”
痴痴傻傻的葛常娟笑了，也不知听没听懂。
住在这里的生活，平静了不到半年，一天中午葛常娟擅自出门，横穿大街时被一辆车撞倒，当场身亡。
齐芳赶去医院时，葛常娟随身带的一点东西交到了她手里，那是葛常娟打算送给齐芳的一方手帕——那一天，是齐芳的生日。
齐芳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许久，终于哭的泣不成声。
房租满一年后，齐芳还了苏杭的钱，只身一人离开了平城。
凤凰山庄里，苏杭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发：“她母亲的墓，是你安排的吗？”她问莫征。
夫妻多年，早已心有灵犀。
莫征不问也知道苏杭在说谁，他点点头：“我养父当年很疼爱她，就当是我为养父能做的最后一点事吧。”
苏杭垂下眸子：“齐芳到底是变了啊，那钱我本来没想让她还的。”
莫征笑了：“人总是要成长的，她也一样。”
夫妻俩相视一笑，融融温情在视线里交汇，化成最恬淡温馨的气息蔓延开来。
窗外，几只铃兰垂着露水点滴，阳光照在上面预示着又是一个雨后灿烂的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