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有喜

  “兰竹,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婉兮轻道。
  兰竹道:“我伺候您换吧。”
  “我自己换。”婉兮有些激动,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
  兰竹被吓到了,“您别生气,奴婢这就出去。”
  说完,便快步退了出去。
  关上了门,守在门外。
  婉兮换上了缟素,依旧木头人一样盯着镜子发呆。
  过了一个小时,兰竹等不及了。
  推门进来,见婉兮还在发呆。
  桌上的小米粥,和一些小菜根本没动。
  她问道:“少奶奶怎么不吃饭?”
  “稍后吃。”婉兮毫无胃口。
  兰竹可惜道:“都凉了。”
  “我……我一会吃,好不好?你先去忙你的。”婉兮根本不想进食,有些哀求兰竹。
  兰竹本就是下人,哪里受得住主子求她。
  连忙低头,恭敬道:“少奶奶哪里的话,我出去忙了,您要是饿了,就喊我一声,我拿去热。”
  兰竹出去洗衣服,顺便还帮把花浇了。
  正是晌午,日头烈的很。
  婉兮还坐着发呆,饭菜还是一口没动。
  兰竹心里着急,却也不敢多言。
  就见吴军阀身边的贴身随从,阿四匆忙进院,“三少奶奶,大帅喊你过去,要……要过灵堂,上香了。”
  “来了。”婉兮傻坐了一上午。
  一听过灵堂三个字,立时就反应过来出门。
  兰竹不解,“什么过灵堂,什么上香,谁……谁死了?”
  “三少爷啊!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阿四道。
  兰竹往后趔趄了两步,“不……不会的,三少爷怎么会有事呢?”
  一回头,看到婉兮苍白的小脸。
  哭的红肿的眼睛,还有那身素白的衣服。
  恍然明白过来,眼前一黑。
  竟是晕了!
  “时辰差不多了,少夫人你快去吧,我喊人扶兰竹进屋休息。”阿四急的满头大汗,对婉兮说道。
  说来也是奇怪,兰竹作为三少爷的贴身丫鬟。
  听及三少爷去世的消息,都悲伤过度晕厥过去。
  可三少夫人,却好似没事人一样。
  表情一片平静,点了点头,款步离开。
  到了灵堂,吴府上下已经到齐了。
  二姨太正一边烧纸,一边垂泪,“恒儿啊,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们走了呢。”
  三姨太最是夸张,平日里跟吴凌恒也无太多交集。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灵堂里全是她悲恸凄婉的哭声。
  哭一哭,抖三抖。
  加之她身材瘦弱,着一身白衣。
  娇声哭泣,连喘带抖。
  真是好生惹人怜爱!
  二姨太劝慰道:“三妹,你可要保重身体,小心动了胎气。”
  “就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过伤心了。”吴军阀也忍不住怜惜道。
  三姨太泪眼汪汪,一脸委屈,“可是恒儿才十六岁。”
  “下月就十七了,上天已经待他不薄了。”吴军阀将三姨太揽入怀中,轻轻拍打脊背。
  三姨太便在他怀中,娇躯颤抖的小声啜泣。
  吴军阀给三姨太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还不把你家主子,扶去休息。”
  “是,大帅。”丫鬟扶着三姨太离开灵堂。
  ‘“三弟,要早知道你命那么短,前几天我就不跟你怄气了。”吴采采上了香之后,一脸的悔意。
  见婉兮着白裙,走进灵堂。
  眼神一厉,冷道:“我看三弟这么短命,定是这下贱的扫把星害的。当初合八字的人怎么看的,竟是没看出,她生的一副克夫相。”
  “住嘴。”吴军阀道。
  婉兮福身,“见过爹,见过二姨太,见过大哥,见过二姐。”
  “一家人,要那么多礼做什么?”吴军阀亲自点了香,送到婉兮手里。
  婉兮上去敬香的时候,经过那一口楠木棺材。
  禁不住伸手触摸,心口便如遭重击。
  昨夜大雨,他被胡屠户劈成两半的样子。
  瞬间,闯入她的脑中。
  她想跪下,抱住这口棺材。
  只是灵堂之上,有好多双眼睛都看着。
  她忍着哀痛,跪下三拜。
  吴有匪弯腰拿了她手里的香,替她插进香炉中,“弟妹,午饭已经做好了,你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吃吧。”
  “是,大哥。”她恭敬有礼的,分外生分。
  灵堂里的人,都上了香。
  烧了纸钱,洗过手后。
  一行人进了府内的饭厅,桌上全都是素菜。
  吴军阀亲自给婉兮夹菜,“多吃点。”
  “是,爹。”婉兮嘴上应着,半口也没吃。
  她新婚成寡,悲伤是自然的。
  大家也没勉强她,饭桌上安排了一下吴凌恒的后事。
  三日回魂过后,便出殡,抬棺下葬。
  期间,吴府人得挨个守灵。
  吴军阀说婉兮身子柔弱,守灵这样麻烦的事,也不用她做。
  只要她在房里,好好将养身子即可。
  等着吴凌恒的丧期一过,就登报声明收做吴军阀义女。
  到时候自有人家看重她身份,上门来提亲。
  婉兮也没坚持,随口就答应了。
  虽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但她是知道吴军阀心思的。
  吴军阀战场上,杀人不眨眼。
  却是个好人,应是怕她嫁不出去。
  才不让她跟着守灵,这样她虽是寡妇。
  但没给先夫守灵,日后想要改嫁也容易些。
  可她……
  不想改嫁,一生只想随一人。
  ——
  回到小院里,兰竹还在那里等着她。
  随意打发了兰竹,在屋中一人独处着。
  看着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曾经用过的东西。
  夫君的影子,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平日里有他陪着,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忽有一日,他去了。
  她才知他已经成了她的全部!
  哪怕吴军阀说,会收她做女儿。
  日后,给她找户好人家。
  可是她不要,没有他在日子。
  余生,毫无指望。
  浑浑噩噩之下,她忘了怎么哭。
  也忘了自己是谁,满脑子都是他的面庞。
  神志模糊之下,也不知从哪个柜子里。
  摸出一匹鲜红的缎子,往房梁上一挂。
  脚踩椅子,上了吊。
  那缎子勒的人喘不过气,她却麻木的毫无知觉。
  眼泪,从眼角滑落,“夫君,婉兮来了。”
  停尸房、大雨、尸妖……
  一切一切发生的过的事情,如同拉洋片一样从脑海中晃过。
  婉兮彻底失去意识,堕入一片黑暗中。
  在那片黑暗里,有条河。
  河边有很多很多人,排了一条很长的队伍。
  手里拿着灯笼,脸上都没有五官。
  分不清楚,谁是谁。
  黄泉……
  这是黄泉路吗?
  她真死了!
  那么就可以见到夫君了。
  她满脑子都是他,一个一个的在这无脸鬼里,搜寻着他,“夫君……夫君,你在哪里?我是婉兮,夫君……婉兮来找你了。”
  那条河好长好长,她一直走一直走。
  浑身筋疲力尽,也走不到尽头。
  忽然,旁边的河上。
  多了一座,白色的纸桥。
  桥上走来几个拉着铁链的人,把人往桥的另一边带。
  是……
  黑白无常吗?
  “你们把我也带上吧,带我去找夫君。”她求无求生意志,只想着一道离开。
  那些听到她的声音,恍然回头看她。
  眼神,幽冷可怕。
  她怔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桥上有个人喊道:“这里怎么会有生魂?”
  “我账簿上少一个鬼,要不拿她填了。”另一个人道。
  婉兮缓缓的走过去,靠近他们。
  手腕却被人扯住,拉着她往相反的方向逃跑。
  侧眸看去,那人一身白衣汉服。
  衣袂在风中纷飞,脸虽无五官,轮廓却俊秀无边。
  她一眼认出,这是他在孩子沟的样子,“夫君。”
  眼前,猛地一黑。
  什么都看不见了,没有桥,没有河……
  “谁许你死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谁……
  是谁?
  她觉得嗓子烧的厉害,头也很疼。
  那个声音清冷的人,好像生气了,“我不是同你说过,不管我在阴间还是阳间,都会守着你吗?”
  “我不要这样的守护,夫君,我要你活着,活着和我一起。”
  婉兮从床上坐了起来,腕上被一条红线所缠。
  床榻之下,跪了个郎中。
  郎中诊脉之后,朝坐在一边的吴军阀磕头,“大帅放心,三少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而且……按脉象来看,应是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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