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是气的，也是自责的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可以跟我解释一下？”
其实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但冷靳寒这个人最不喜猜测，该问清楚的，他觉得还是要好好问清楚。
只是，那时小灏正狂燥，根本什么也不想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姐夫，我们现在就回华都，然后，再也不要回来这里了。”
“小灏，别走，妈妈求你了。”
“……”
气头之上，别的人怎么说，小灏也都无所谓了，可妈妈那双无力的手拉住他的胳膊时，他竟怎么也不忍心推开。
太瘦了，妈妈实在太瘦了！
总觉得，只要一用力就能折断她的双手似的，所以，他根本下不了手。
看出了儿子的心软，贺夫人这时又哭了起来：“小灏，妈妈的时间不多了，求你别走。”
“您的时间不多了，我的就多吗？”
说到这里，小灏突然似也情绪崩盘了一般。
猛地，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的上衣，那轻易不肯给别人看到的伤痕尽露在贺副市长夫妇面前之时，小灏的眼泪也终于倾泻而下……
１４岁的少年，已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落过一滴泪，可今天，听到妈妈对姐姐说的那番话后，他是气的，也是自责的。
“看清楚，看清楚……”
有多久不敢用力拍自己的胸口了？
小灏不记得了，因为，自从他第一次手术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心脏就像是个安装在他身上的定时炸弹。
一开始，那是妈妈的心，那是妈妈的命，拍坏了怎么办？
他不怕死，可是他死了，是不是妈妈的心也死掉了？
从小到大，不做任何剧烈的运动，不和别人吵架，不起任何情绪上的冲突，就连笑都不敢笑的太激烈……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身体，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任性，可是现在，他突然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
因为，那么疼！那么疼！
疼得全身都在颤……
“你们知道姐姐对我有多重要吗？你们怎么能让我姐姐不要再来见我？要不是为了姐姐，我为什么还要努力？为什么？如果不是姐姐，我早就死了，早就……”
“你们知道宁家是怎么倒闭的吗？是因为我，是因为我！你们以为如果宁家不倒，姐姐会这样被你们指来说去，说没有钱所以没有资格抚养我吗？啊？”
小灏都知道，全都知道了。
虽然，所有人都瞒着他，怕他知道一切后会自责，可他还是第二次换心手术后，从一个病友的嘴里无意中听到了当年的真相。
他假装不知道，是怕姐姐为难，可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再忍了。
“四岁的时候，我被绑架，绑匪的要求是宁家金库的钥匙，你们知道吗？可是爸爸还是给了，毫不犹豫的给了，然后才换回了心脏原本就不好一直在等死的我。”
“医生说我活不成了，让妈妈准备后事，可是她没有，不但没有，还把她自己的心给了我。因为，只有她的心和我配得上，所以她就一命换一命了你们知道吗？”
“我明明不是他们的孩子，我明明不是啊！这件事手术前那么精密的检查就一定查出来了不是吗？可是，她还是那么做了，妈妈是自杀的，是自杀的你们知道吗？”
“小灏……”
贺夫人的身体抖了起来，唇色都青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们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有我。”
小灏那时完全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他只是一味地，一味地哭着，吼着：“你们以为你们生了我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天？那我告诉你们，我身体里属于贺家的那条命，早就十年前就结束了。”
听弟弟吼到这里，宁馨雪比任何人都要震惊，但此时此刻，她更担心的是弟弟的身体：“小灏，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安静下来，不然你的心脏会受不了的，小灏，算姐姐求你了……”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小灏，也不知道小灏是怎么知道的。
但，看着小灏这近乎疯狂的模样，宁馨雪怕得要死。
上前，她紧紧抱住弟弟发颤的身体：“安静下来，我让你给我安静下来，你要让我的心血白费吗？你要让姐姐两年前的眼泪全部白流吗？啊？”
提到两年前，小灏的原本无视的双眼总算是回复了微亮。
他哭了，哭得更伤心了，只是用力回抱着宁馨雪的时候，却真的在努力做着深呼吸。
他在试着平静，他在努力平复心情，可是……
“对不起，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小灏紧紧揪住了姐姐的后背上的衣衫：“姐，让我说出来好吗？我快憋死了，真的快憋死了……”
“好，好，那你慢慢说，慢慢说好吗？不能激动，深呼吸，慢慢的，慢慢的好吗？”
他的身体情况和普通孩子不同，不能激动，但也不能郁积在心。所以宁馨雪一边劝着他，一边伸手搭在他的脉博上。
然后，抱住他后还试图用自己的呼吸节奏来带引小灏跟着他一起……
“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乖……慢慢来，慢慢来……”
听着姐姐的声音，感觉着姐姐的心跳，小灏真的慢慢平复了心境，可眼泪却流越多。
他哭得像个孩子，却还是挣扎着对宁馨雪说：“姐，从幼儿园到小学，别人都是爸妈来参加的家长会，只有我没有，可是，我从来没觉得不高兴，因为我知道的，我的姐姐比他们的爸妈都要好，都要疼爱我。”
“知道就不要让我操心成这样啊？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因为他们不懂，什么也不懂，只会嘴上说对我好对我好，可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为我牺牲了多少。你明明和爸爸一样喜欢的是音乐，你明明考上了汉诺威音乐学院，却为了我选择了医大……”
说到这里，小灏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却还是憋红了一张脸将头又埋下去说：“你一个女孩子，平时连个蚂蚁都不敢踩的人，到医科大天天面对鲜血，面对动物解剖，面对泡在药池里的尸体。”
小灏啜泣着，低低的，极为伤心的样子：“第一年的时候，好多次我都看到你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吐，因为恶心，两年多你都不能吃肉和内脏，却还说是家里穷买不起所以只买我的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