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2

  大概是因为要走了，这一次两个人都格外地投入，反复了几次，做了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才结束。
  这次任务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在X国那种几乎每天都会爆发动乱的国家，他们两个人也不一定能见到面。
  尉赤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么想要跟一个人腻在一起的感觉。
  之前按部就班的几次恋爱，放假之后都是对方主动打电话约他，他自己基本不会主动去找人。
  但到程娆这边，就完全相反了。
  想到他们接下来可能要分开半个月到一个月，他就舍不得。
  ………
  做完以后，尉赤抱着程娆不撒手，就跟个黏人的孩子一样。
  “你晚上几点走？”程娆有气无力地问他。
  尉赤：“五点多。”
  程娆：“哦。”
  后来两个人都没说话，程娆靠在尉怀里，享受着这份安静。
  四点钟的时候，尉赤走了。
  程娆也没送他，临走的时候尉赤又抱着她亲了两口，被他亲完之后，程娆嫌弃地擦了擦嘴唇。
  “你后天走是吧？过去之后注意安全，就在你们营地呆着，哪儿都别去，那些人开枪不眨眼的。”尉赤揉着程娆的头发嘱咐了一句。
  程娆“嗯”了一声，“知道了，你也是。”
  尉赤：“我也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以为程娆说他开枪不眨眼。
  程娆：“没事，走吧。”
  尉赤：“那我走了。”
  说完，他松手，转身走了。
  尉赤也没有回家收拾东西，直接开车去了军区。
  **
  尉赤离开之后，程娆去楼上收拾了一下行李箱，准备两天后出发的行李。
  之前黄萍已经说过不会阻拦她，所以这一次她走得光明正大，也很顺利。
  程娆是晚上的航班，原本准备打车走，但乔如章亲自去送了她。
  路上，程娆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等抵达机场以后，乔如章下车，送程娆进了大厅。
  “你回去吧。”
  这会儿已经夜里十点钟了，乔如章只是一个跟她没血缘关系的人，程娆也不太好意思麻烦他太多。
  挤了半天，挤出来一句话：“路上小心。”
  听到程娆这么说，乔如章微笑了一下，“好，那你也自己小心，到了如果手机有信号的话，打电话跟家里报个平安。”
  他说的是“家里”。
  听到这两个字，程娆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她勉强点点头，算是回应。
  后来乔如章就走了，程娆一个人开始办理登记手续。
  这次她没联系邵东，邵东应该是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所以避嫌，也没联系她。
  这次任务的行动城市X国的D市，这些年，X国的主要动乱就集中在D市，D市常年被袭击，这里的居民几乎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
  程娆抵达X国D市时，当地时间是下午四点钟。
  她很少见这么空荡荡的机场，除了工作人员之外，几乎找不到什么旅客。
  程娆拎着行李箱走出来，将手机开机。
  开机之后，她想起了乔如章说的那句“跟家里报个平安”。
  几经犹豫后，程娆给黄萍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我到了。
  发完短信之后，程娆收起了手机。
  然后，她看到了贴着MSF标识的金杯车。
  看来，今天过来的人，不止她一个。
  程娆从包里拿出来工作牌，朝着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上车之后，她才发现阮白也在。
  阮白瞧见程娆之后兴奋得不行，随后又往后敲了敲：“哎，邵医生没跟你一起来？”
  程娆摇摇头，“没。”
  阮白：“你们次次一起来，我还以为这次也要跟他一起呢！”
  程娆没接话。把同一时间段来的工作人员都接到之后，他们就回到了营区。
  这次他们驻扎在D市的中心区域，这边曾经是一家很大的心理诊所。
  走到宿舍区的时候，阮白感叹：“哇，这次住得真好。”
  听到她这么感叹之后，程娆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确实，这次住得很好。
  其实上次他们在Y国出任务的时候也，住得也不错。
  比之前在非洲还有F国都住得好。
  至少是有固定的住所，不需要再搭临时帐篷，或者是简易房。
  安顿好行李之后，程娆和阮白一块儿去临时会议室开会。
  开会主要是部署后面的任务，程娆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很认真地记下了后面的安排。
  开完会，程娆和阮白一块儿去吃饭。
  程娆不讨厌阮白，虽然阮白很爱说话，但并不是那种招人烦的性格。
  现在十月，D市的平均气温二十度，还算暖和，程娆穿着一件低领的线衫，吃饭的时候，程娆习惯性地动手撩了一下头发。
  阮白就坐在程娆对面，她这么一撩头发，阮白瞧见了她脖子上吻痕。
  然后，她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军人……看来她之前的怀疑是多余的。
  程娆这个人性格冷淡，又不怎么跟异性接触，阮白一直都以为她那方面有些冷淡。
  邵东对她有意思，他们同行的小伙伴都看出来了，但程娆就是无动于衷。
  其实邵东各方面条件也挺好的，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风度翩翩，学历高，性格又温柔，长得也不错，程娆偏偏就是看不上。
  “哎，程医生。”阮白好奇地问她：“你跟那个维和部队的兵哥哥在一起啦？”
  程娆：“……怎么。”
  她没想到阮白会突然问起来这个事儿。
  “没什么没什么，随口问问嘛。”阮白嘿嘿一笑，“之前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这个类型啊……”
  程娆：“……”
  喜欢？她对尉赤绝对谈不上喜欢。
  至于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程娆把原因归结到了“一时冲动”之上。
  见程娆不说话，阮白以为她是害羞了，继续打趣道：“怎么样，兵哥哥的体力是不是很好呀？”
  阮白刚问到这里，邵东端着晚饭过来了。
  看到邵东之后，阮白立马清了清嗓子，没再问这个问题。
  不过，刚才阮白问的那句，邵东是听到了的。
  程娆跟尉赤在一起这件事儿，他也知道。
  邵东是个很细心的人，早在F国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就发觉了程娆和尉赤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程娆一个那么排斥和异性接触的人，却能接受尉赤碰她，足以证明他们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邵东是喜欢程娆的，但是性格使然，他不会对程娆死缠烂打。
  而且，她现在有了男朋友，邵东也学会了避嫌。
  邵东坐下来之后看了程娆一眼，笑着问：“这次是从洛城飞来的？”
  程娆“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刚才在附近看到了维和部队的人。”邵东说，“他们似乎也在这边执行任务？”
  程娆：“好像是。”
  邵东：“他没跟你说吗？”
  程娆：“我没问。”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当然，程娆是感受不到这种尴尬的。
  最后是阮白站出来缓和气氛：“他们的工作应该是属于国家机密吧，肯定不能说的。”
  ………
  吃完饭，程娆就回去休息了。
  明天开始，又要连轴转地工作，她必须要保证自己休息充足。
  洗漱完毕睡下来之后，程娆很快就合眼入眠了。
  这段时间她的性谷欠都很稳定，大概是因为不再压抑了，所以比之前轻松得多。
  夜里，也不会再被谷欠望折磨。
  **
  翌日，程娆和同行的诸位医生，开始对饱受暴乱、战争、恐怖袭击煎熬的当地居民进行心理辅导。
  医人者不自医，终究是逃脱不开这个怪圈。
  程娆这么一个心理有问题的人，竟然在对别人做心理辅导。
  程娆负责辅导的第一位，是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女学生。
  因为是有教育基础的人，程娆可以直接用英语和她沟通。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已经患上了中度抑郁症，还伴随着幻听和幻觉。
  通过沟通，程娆得知，她这样的现象是在男朋友去世之后出现的——
  没错，听起来，她们两个人有着类似的经历。
  正是因为听到她这么说，所以程娆对她的态度比之前还要认真。
  她很漂亮，都说X国盛产美女，世界公认。
  这话真的没有错。
  她有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姣好的身材。
  这样的人，即使露出痛苦的表情，也是美到不可方物。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想到他被人射穿太阳穴的画面。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这样？”
  说到激动之处，她已经开始流泪，掌心捂住了眼睛。
  看到她这样子，程娆抿住了嘴唇。
  她想了想，萧野去世之后，她好像也是这样的。
  那边，她的倾诉还在继续：“我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些可恶的人……上帝一定会惩罚他们。”
  “嗯，会的。”程娆轻声应了一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啊——有人开枪，他们来了，我们快走——”
  程娆刚应完，对方突然从对面的椅子上弹跳起来，双手捂住了耳朵，一脸惊恐，“有人开枪，他们又来了，快跑啊！”
  程娆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想，她多半是出现幻听了。
  周围这么安静，哪里有什么枪声？
  程娆起身，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请你冷静，相信我，这里很安全。”
  “我投降，投降，我什么都没有做……”她说着，举起了双手。
  程娆看着有些堵心，放柔了声音安抚着她，费了好大的劲儿，她终于恢复了理智。
  接着，继续进行心理疏导。
  她冷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程娆听对方诉说着她在这座城里的遭遇，她不仅亲眼目睹了恐怖分子开枪射死了男朋友，后来又看到了很多类似的画面。
  她似乎只有二十一岁，如果没有经历这些，应该只是一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刚成年的小孩。
  程娆向来不会安慰人，但是却对着她说了很多安抚的话。
  大约是她的经历能够让她产生共鸣，所以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在结束这场心理辅导之后，程娆心情也跟着沉重了不少。
  听着她说起她和已故男友的种种，程娆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萧野。
  这段时间，她的生活几乎都被尉赤占满了，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跟尉赤待在一起，晚上无休止地做，心底的空虚几乎要被填满了。
  可是，在听完那个姑娘回忆她已故的男友之后，程娆整个大脑都被萧野侵占了。
  她坐在凳子上，双手捂着眼睛，脑袋里都是过往的回忆。
  直到下一个病人过来，她才强迫自己收了神。
  **
  D市主城区，尉赤和沈杨还有部队的其他十余名士兵在外进行任务。
  之前几天，D市的主城区被恐怖分子袭击了两次，在两次袭击之后，维和部队召开了临时任务，开始派人在主城区巡游。
  他们十几个人，分别散步在主城区的各个街道上。
  前几天刚刚发生过意外，主城区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尉赤穿着长袖的军装，袖子挽起到一半，一只手里捏着枪，缓慢地在街道上走着。
  他的注意力很集中，脸上表情严肃，每一根神经都紧紧地绷着。
  此刻的状态，和他在程娆面前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极端。
  尉赤正这样走着，路边的一幢房子内突然跑出了一个小女孩，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哭得泣不成声。
  尉赤看到孩子出现，马上要往她面前走。
  但是孩子看到他之后，哭得更厉害了，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人一样，拼了命地跑。
  尉赤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里的枪吓到了她。
  思及此，他将枪放回到了兜里，然后再去追那个小女孩。
  小孩跑得再快，都比不过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成年人。
  尉赤很快就追到了她。他有些笨拙地将小女孩抱起来，抱起来之后才发觉，她身上有各式各样的淤青，还有鞭痕——
  那些人有多变态，尉赤是听说过的。
  这种对小孩子下手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小女孩子被尉赤这么抱起来，以为尉赤跟那些人一样要伤害她，哭声越来越大。
  尉赤不会当地语言，这么小的孩子也听不懂英语，于是尉赤只能用手势比划给她看。
  他摆了摆手之后，那小女孩明显没有之前哭得那么厉害了。
  接着，尉赤又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是很友好的，小女孩能感觉到。
  她身上这么多伤，尉赤不可能放任不管。
  所以，准备带她回营地，让医疗队的人检查一下。
  ………
  这件事情分散了注意力，尉赤的精神状态没有那么集中了，枪又放回了兜里——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十米开外的公交站牌后，站着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已经拿起枪来，对准了尉赤的后背。
  “Hades，你要对那家伙开枪？”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用英文开口提醒他，“别忘了这周围都是他们的人，你开枪是会打草惊蛇的！”
  “怕死是么。”他回过头，冷冷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人。
  随后，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怕死就先滚。”
  “Hades，我们今天的任务还……”
  “滚。”不等对方说完，Hades就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他对身后的两个人吩咐：“都滚。”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看到Hades狠戾的眼神后，最终还是先退下了。
  不远处，尉赤抱起了那个小女孩，准备折回营地。
  他刚转身时，扫到了后面的一道黑影。
  虽然转瞬即逝，却足够他提起注意力。
  尉赤从兜里掏出了枪。Hades站在公交站牌后，右手捏着枪，食指扣动扳机，眯起眼睛，对准了尉赤的眉心——
  Hades在飞狼内还有一个外号，叫“神枪手”。
  看字面意思就能理解了，他的枪法很准，只要是他想杀的人，在射程范围之内，基本没有不死的。
  可惜他低估了尉赤。
  尉赤早年间在特种部队接受了最顶尖的训练，躲避敌人的袭击是必备技能之一。
  即使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尉赤动作敏捷地避开了子弹，那枚子弹直接打在了路边的广告牌上，广告牌顷刻碎裂。
  尉赤眯眼看向前方，他用捂住了怀里小女孩的眼睛，然后快步朝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过去。
  Hades见他走近，瞄准他的眉心又是一枪。
  这一次，仍然被尉赤避开了。
  这一枪过后，尉赤已经基本判断出了对方的位置，他拿起枪，朝着公交站牌连续开了三枪。
  三枪过后，站在公交站牌后的男人走了出来。
  距离有些远，他又戴着帽子，尉赤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胳膊上的纹身——
  一匹狼影。
  对方朝着他走过来，枪瞄准了他。
  尉赤冷笑了一声——这是要和他正面对峙？
  赤裸裸的挑衅。
  “操他妈的。”尉赤咬着牙，扣动了扳机——
  尉赤扣动扳机的同时，对方也开了枪。
  不过这一次，枪口对准了他怀里的那个小女孩。
  尉赤虽然反应灵敏，但是距离实在太近，他根本没有调整的空间，想要用身体护住她的时候，为时已晚。
  小女孩的头部中了子弹，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
  尉赤浑身是血，脸上满是飞溅出来的血点。
  尉赤倏地红了眼睛，枪口对准对面的人，连开了两枪——
  ………
  “老大！”沈杨就在附近的街区，听到这边有枪声之后，迅速赶来。
  Hades勾唇一笑，带着肩膀上的枪伤，转身潇洒地离去。
  他认定了尉赤不会追上来。
  “艹，我去追——”沈杨看到对方这么猖狂，再看看尉赤身上的血，火气马上攒上来了。
  “不用。”尉赤拦住沈杨，他将枪收起来，弯腰抱起了地上的小女孩，然后对沈杨说：“这边你呆着，告诉他们提高警惕，对方很有可能再来。”
  “那你……”
  “我找个地方处理尸体。”说到这里，尉赤的声音有些沙哑。
  听他这么一说，沈杨才注意到她怀里的小女孩。
  看着也就六七岁的样子，满身的淤青。
  “她这是……？”沈杨咬着牙，“艹他妈的，这群变态！”
  **
  Hades刚刚踏进基地，就被中年男人呵斥住。
  “你他妈脑子进了屎，跑去和那群军人正面冲突？！你以为杀了他你就能走？”
  听声音就知道，对方已经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中。
  Hades勾唇一笑，回过头看着他，“只是想和他比一比枪法。”
  “愚蠢！同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chronos阴沉着脸警告他，“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听话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呵，好。”他低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摸了一下身上的枪伤，没接话。
  **
  进行了一整天的心理辅导，程娆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本身就是一个满身负能量的人，再接收一天的负能量，好像体内所有负面情绪都被勾起来了。
  心口压抑，呼吸困难。程娆从兜里翻出了手机，下意识地想要给尉赤打电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他，大概是因为他是她接触的人里最阳光的那个吧。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状态会好很多。
  程娆根本拨不通尉赤的电话。
  听筒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她只能掐断。
  掐断通话后，程娆才反应过来——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应该是没办法和外界联系的。
  所以，她只能自己消化了。
  程娆站起来，朝着附近的那家便利店走去。
  这里是D城城中心，虽然动乱不断，但总归是有人生活的，该营业的店面也在营业。
  程娆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盒皮革味的雪茄，还有一个打火机。
  付过钱之后，她迫不及待地从铁盒里抽出一根雪茄点燃，用力地吸。
  浓重的烟草味在口腔内散开，脑内的神经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休憩。
  程娆倚在墙壁上，仰起头来看着昏暗的天空，缓慢地吐着烟圈。
  ………
  “你在干什么？”她正出神时，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娆夹着烟的手抖了抖，定睛一看——
  她还没说话的时候，尉赤已经走上来，把她手里的烟夺了过去，扔到地上，碾灭。
  “不是跟你说了在你们地盘呆着，这里太危险。”
  程娆没理他，又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准备点。
  尉赤直接把烟从她嘴里拽出来，“你他妈到底……”
  程娆：“心情不好，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