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时间到了，后会无期
还你人情，互不相欠？
这句话就像一把巨大的、长长的、锋利的刀子，贯穿了温润的心。
温润眼睛爆睁，眼珠子凸出来，整个人向前扑去，声音是撕心裂肺的嘶哑：“婼婼，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被宫谋抓住了，宫谋面无表情的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碰到叶婼。
“婼婼——”他看起来比叶婼还虚弱，毫无挣脱之力，像垂死之人般看着叶婼，哀求，“我的行为千错万错，但我对你的心意却是千真万确，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伤害你，而是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求你、求你不要将我赶尽杀绝……”
“温润，像你这样下去，我们都不会幸福的啊。”叶婼的声音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感伤，“我们都还年轻，我们不能这样毁了自己的未来和自己的人生。”
“婼婼，”温润的眼里滚动着泪水，“你就是我的未来啊，没有你的人生还谈何人生？”
“温润，”婼婼深深的看着他，“我们可以选择脆弱或者坚强，也可以选择没有了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如果你选择了没有我也能好好活下去，那么，你就一定能做到。”
“婼婼……”温润还想说什么，但叶婼打断了他。
“温润，”叶婼道，“你比我更清楚我的过去。虽然我记不得两年前的人生了，但我想，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一定很悲伤，甚至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不会再完整了，可我还是好好的读完了大学，顺利的毕业和努力的工作。”
“然后，”她顿了顿，声音很平静，“我被强。暴并发现你和好友出轨的时候，我的身体和心灵一定都坏掉了，如果我选择自暴自弃，恨天怨地，堕落成鬼，我想我会活得轻松很多。”
宫谋阖上眼睛，抿上双唇，脸上是难掩的愧疚和伤痛。
温润的脸上也是一片死灰，不敢直视叶婼的脸，甚至连呼吸都觉得自己不配。
“就我所知，在那个时候，我的亲生母亲、亲生哥哥只会问我要钱，我拿不出几十万给她们我就是不孝，我就不配当她们的家人，我母亲就是白生了我和白养了我。温润，”叶婼看着温润问，“难道我所经历和承受的这一切，会比你现在所经历和所承受的这一切，会更好吗？程度会更轻吗？”
她的声音和脸色都这么平静，就像在讲述一个与她无关的故事，就像她真的已经看开和放下那一切，无悲，无痛，无恨。
温润几乎无法直视她的平静，但他还是硬撑着，气息如丝的道：“婼婼，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放不下你……”
“两年前，”叶婼又道，“我遭遇车祸，受伤，毁容，失忆，孤身一人，一无所有，一无所知，温润，你现在的处境，难道比那时的我更糟糕吗？可我还是选择了好好活下去，所以我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婼婼……”温润不断的流泪，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呼唤她的名字，就像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叫她的名字一样，“婼婼……婼婼……”
“温润，你知道你并不是做不到，你只是不甘心。”叶婼道，“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再怎么不甘心，我和你都到此为止。”
“婼婼……”温润流着泪，不断摇着头，显然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
“如果你不想结束，”叶婼又道，“那么，你所能做的，就是再往我的腹部扎一刀，扎得更深，更重，让我的血……流得更多。”
温润心头大震，抬起眼来，触到她那双平静而刚毅、执着的眼神，心里瞬间成灰。
他太了解婼婼，婼婼，是说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就算拿整个世界的安全来逼迫她，她宁可选择与这个世界一起灰飞烟灭，也不会动摇。
一时间，温润就像心灵突然变老了几十岁，又像全身的骨骼在瞬间腐朽，撑不住身体，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着，瘫倒在地。
“婼婼，”他已经丧失了战斗和意志，悲伤的道，“我们……当朋友……也不可以吗？普通的朋友，也不行吗？”
“不行。”叶婼摇头，平静而坚定，“我已经没有事了，所以，温润，你可以走了，不要再回头。”
泪水朦胧成一片，挡住了温润，但温润还是执着的看着已经看不清楚的叶婼。
叶婼没有回避，也在静静的与他对视。
宫谋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了温润，也静静的看着温润，眼里有淡淡的怜悯。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护士的敲门声：“你们探病太久了，该回去了，不要影响病人休养。”
“时、时间到了……”温润茫然的抬手，擦去眼泪，而后在地上摸索，“眼镜……我的眼镜……啊，摸到了……”
他双手哆嗦的捏着眼镜腿，哆嗦的往两耳挂去，挂了好久才挂得上去，然后他颤巍巍的爬起来，双手撑在床头柜上，喘着气：“婼、婼婼婼，我、我我走了，你、你好好养、养伤，我、我走了……”
“嗯，”叶婼点头，“你好走，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这四个字令温润剧烈的颤抖了数秒，而后他的身体平静下来，他最后看了叶婼一眼，弯着腰，扶着墙壁，慢慢的、慢慢的走向门口，又慢慢的、吃力的拉开病房的门，慢慢的走出去。
短短三四米的距离，他却走了三四分钟，就像他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花了十几秒钟才把房门关上，就像那扇门有几百斤重。
病房里安静了。
叶婼疲惫的闭上眼睛。
宫谋看着这样的叶婼，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叫你表姐过来照顾你，我先回去一趟，晚些再来看望你。”
叶婼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宫谋拉上被子，给她掖好，转身离开。
病房里更安静了，叶婼一动不动的躺着，就像睡着了，但她的眼角，却有几滴泪水慢慢划下。
她失去了26年的记忆。
她失去了30％的真实长相。
现在，她又失去了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而她，仍然要继续学会面对和习惯这样的失去，并且带着累累的伤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