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车开到飞白家楼下,洛予森给他开了锁,飞白下车之后却并没关门,而是探身进入车厢,手撑着座位靠近洛予森问道:师兄,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
  他的声音柔软撩人,T 恤的领口因为重力向下凹出一个微妙的弧度,露出他的锁骨,以及锁骨下面的一小片漂亮风光,在傍晚暗淡的光影下半遮半掩,引人遐想。
  而他的眼神却清亮单纯,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扮演了一个近乎勾引的角色,天真而诱人。
  洛予森感觉到自己腕上的手环又在突突震动,他轻咳一声,把目光停留在飞白的脸上,控制着自己不往他敞开的领口里看:改天。
  他在飞白的眼角看到了一点挫败的情绪。
  还是个小孩儿,脸上藏不住事儿。他微微一勾唇角。
  飞白失望地从车厢中退出去,站直身体不情愿地说了声:那好吧,师兄你路上注意安全。
  洛予森没有立即发动车子离开,他停在原地看着飞白往楼道里走了几步,忽然叫住了他。
  飞白的嘴角轻轻向上提了一下,哼,还是忍不住了吧。
  他笑盈盈地转过身去:师兄找我有事?
  洛予森从座位上捞起一样东西拎在手里:你有东西忘拿了。
  飞白定睛一看,是在游乐园的时候洛非非逼他戴的那个猫耳头箍,他坐过山车的时候洛予森给他收起来了。
  原来不是改主意了
  他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哦,谢谢师兄。
  洛予森一直等到飞白家的窗户亮起来才离开,他刚一发动引擎,就想起刚才送洛非非回去的时候忘了换应酬的衣服了。
  他平常明明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这次居然出来得这么急。
  洛予森犹豫了一下,想到今晚的客人里有风云最重要的 PCB 供应商臻永电子的张总,自己穿一身休闲装去赴宴总归不太得体,还是折返回去换了正装。
  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洛予森有些走神,心想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应酬,或许他就真的答应小孩儿上去坐坐了。
  其实在小孩儿靠过来对他说话的那一瞬间,他就动摇了,甚至还稍微思考了一下推掉宴会的可能。
  活了二十八年,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了,居然还会产生这种冲动念头,洛予森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哑然失笑的表情。
  他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到了酒店,看见洛丞丞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一副着急找他又不敢打电话催的模样。
  洛予森在酒店保安的指挥下停好了车,刚一开门洛丞丞就奔了过来:哥你怎么才来,人家张总都等好半天了。
  带非非去游乐园,回来晚了。 洛予森简单解释了一句,快步走向订好的包间。
  洛丞丞很惊奇:回来晚了?这可不像你啊,你不是能把所有日程安排精确到分钟的成功人士吗?
  他不知道这位能把所有日程精确到分钟的成功人士今天晚上差点就因为一个穿低领 T 恤的小男孩不来了。
  洛予森平常能够把这种应酬场合应付得十分得体,今天却不知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张总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在走神,全靠洛丞丞帮他打圆场。
  飞白回到家以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吃完饭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他想起自己给洛予森拍的那张照片,顺手点开调了调色,然后分别给洛予森和乔立发了过去。
  先回复他的是乔立:你开始追星了?这哪个男明星?长挺帅的。
  男狐狸精。 飞白说。
  乔立:男狐狸精?怎么起这么一个艺名,想不开啊?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我操!你说这是小三儿啊!
  飞白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乔立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他怎么看上许戈扬的,白内障得几年了啊?
  操,长成这样要是搁古代送去和亲能换好几百年和平日子了吧?
  不是,许戈扬上辈子就他妈是个菩萨吧,这辈子才能先找了你后找了这小三儿,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好事儿怎么全让他一个人占了。
  飞白看得哭笑不得,这时候他又收到了洛予森的回复,只有四个字 拍得不错。
  洛予森盯着飞白给自己发过来的照片看了很久,旁边的洛丞丞以为他嫌酒桌上无聊在玩手机,便悄悄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哥,要不我给你打掩护,你先撤?
  洛予森半天都没回他,他纳了闷了,手机就拿在他哥手里,总不能是看不懂吧,他又不是用阿拉伯语写的。
  洛丞丞不动声色地往洛予森的方向挪了挪,看清对方手机屏幕的时候一愣:这谁给你拍的?
  第19章 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洛予森说:非非。
  非非?她还有这隐藏技能呢? 洛丞丞惊讶道。
  洛予森没理他,把照片保存下来之后就关了手机。
  洛丞丞眨了眨眼,突然发现了不对,洛非非会用微信吗?
  就小姑娘那一言不合就开摔的暴脾气,估计还没学会怎么开机就已经把手机砸成零件了。
  啧啧,看来今天去游乐园的还有第三个人,给他哥拍照的想必就是他的未来嫂子了。
  还有心情拍照,说明三个人相处得很和谐嘛。未来嫂子真厉害,既能降得住非非这个小姑奶奶又能拿捏得了他哥,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本事。
  看他哥这一晚上魂不守舍的,估计长得跟仙女一样。
  看不出来啊,哥。 洛丞丞笑眯眯地说。
  洛予森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看不出来什么?
  当然是看不出来你闷声办大事儿了。
  而且办的还是终身大事儿。
  洛丞丞摇摇头,不肯继续往下说。
  飞白这一天玩累了,晚上很早就睡下了,第二天难得在七点之前就起了床,他拉开窗帘,清清淡淡的阳光照到了他的脚面上,他伸了个懒腰,临时决定趁这个没课的上午去一趟以前常去的那家儿童福利院。
  入秋以后温度一天凉似一天,飞白打开窗感受了一下,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稍微厚实一点的外套。
  他出门以后先去附近的连锁超市里买了点要送给孩子们的东西,结完账拎着东西往外走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兜,意外地发现这件衣服的兜里有十块钱纸币,可能是以前穿的时候随手放进去的。
  飞白的心情被这不知道来自何年何月的十块钱照亮了一瞬间,他拎着买好的东西折返回去,看现在也没别的顾客,便问收银员能不能帮他去货架上拿一瓶绿茶。
  收银员去了好半天,回来的时候跟飞白说没货了,但并没有把十块钱还给他,而是找了七块五毛钱给他,又递给他一个瓶盖。
  飞白一看,瓶盖上写着 再来一瓶。
  收银员指了指对面的另一家超市:你去那边换一瓶吧。
  飞白: 你们还挺会做生意的。
  福利院地处郊区,位置偏僻,他打了一辆出租车过去,因为上学期去得频,门卫大爷已经认识他了,没查身份证,让他登记了一下之后就直接放了行。
  飞白先去了负责人办公室,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了他。负责人姓关,人很随和,大家都称呼他老关,飞白一般叫关伯伯。
  关伯伯看到他之后很高兴:小飞好久没来了啊。
  飞白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抱歉地说:关伯伯,我找了一份需要很多时间的兼职,可能以后也不能常来了。
  关伯伯关切地问:是缺钱吗?
  飞白 嗯 了一声:我
  他刚说一个字就停了下来,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遭遇的一团烂账。
  见他面露难色,关伯伯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谁都有不容易的时候,你有这份儿心就行了,我陪你去看看孩子们吧。
  关伯伯带飞白进了看护楼,飞白刚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一个正在奔跑的小男孩就撞到了他腿上,嘴里还嚷嚷着:吃俺老孙一棒!
  飞白蹲下来扶住这只小皮猴,关伯伯在一旁说:你撞到哥哥了,现在该说什么?
  小皮猴思考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地问: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飞白 扑哧 一声笑了,等小皮猴走了以后问关伯伯道: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也过来了?
  哦,他不是,他是院里护理老师的孩子,还没上学,这两天家里的保姆有事儿,他妈妈就把他一块儿带过来了。 关伯伯解释道。
  顿了顿,他又说:这么健康的孩子,就算真来了也待不了几天,早被人领养走了。
  说完以后,他的目光就投向了门内那些有不同程度残障的孩子。
  飞白叹了口气,觉得这一扇房门就像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他虽然跟里面那些孩子同处于一个时空,也努力地试图靠近和温暖他们,但始终都无法消弭两个世界之间的泾渭分明。
  他之前常常过来其实也有一部分私心,因为每次来看过这些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孩子之后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还有完好的身体、健全的心理,以及探索这个世界的能力。
  然而当他回到学校以后,这种短暂的平静和满足又会很快地被打破,他做不到无欲无求,也不能满足于自己的普通,他想要追求更多,想要成为闪闪发光的人,想要得到很多现在还不属于他的东西。
  虚伪吗?也不是。人之常情而已。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法则,改变不了就只能被裹挟,然后在裹挟中适应与挣扎。
  所以他不是虚伪,他只是普通。
  飞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洛予森,像他那样的人,什么都有了,应该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不过也说不定,你来做志愿之前,就有个小姑娘,这儿有点问题,还被领养走了,领养家庭的条件还不是一般的好,她走那天还是司机来接的,都说她是撞了大运了,而且后来她的领养人还来过一次,捐了不少钱,那天好像你也在来着。关伯伯又说,说到 这儿有点问题 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也在? 飞白没印象。
  关伯伯回忆了一下:你当时应该是在屋里陪孩子们做游戏,我们就在外面看了一眼,你不记得也正常。
  飞白中午在福利院吃了饭,下午直接打车回学校上课,这次他提前到了,还帮乔立占了个座。
  快上课的时候一个人停在了他跟前,飞白随意地瞟了他一眼之后说:不好意思,这儿有人了,是我给别人占的位儿。
  那个人没走。
  飞白有些不耐烦起来,心想最近怎么遇上这么多奇葩,他打算冷漠地问候一下对方还有什么事儿没事儿就赶紧走,结果刚一抬头就愣住了。
  第20章 二百五
  他愣住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乔立。
  准确来说是把头发剪得像被土狗啃过一样的乔立。
  他刚才就是因为这头造型非常嚣张的头发没有认出乔立来。
  乔立悲愤交加地开口:飞白,你是今天第八个没认出我来的人,亏咱俩还有这么多年的交情。
  飞白打量着他的头发说:你这话说得不公平,你叫你妈来看看,她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那我可告诉你, 乔立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我一剪完就回家让她看了。
  飞白 啊 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她确实没认出来,还问我怎么进来的,再不走她可就报警了。 乔立哭丧着脸说。
  飞白笑完以后随口问:你上哪儿剪的头啊,你家附近天桥底下那老大爷?他不是早被城管赶跑了吗?
  放屁,是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发廊,门口拉人那小姑娘忒热情了,一看见我就说帅哥你必须得来剪个头,保证剪完让你加倍帅气地走出去。 乔立说。
  飞白点评道:从这儿就看出不靠谱来了,都能冲着你喊帅哥,那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关键是剪成这样我还花了一百!我剪完头发戴上眼镜一照镜子,差点没给我送走,最后我是加倍生气地走出去的。 乔立控诉道。
  飞白想了半天,安慰他说:其实还挺超值的,你看啊,你只花了一百就剪了个二百五的头。
  乔立刚做了一个 操 的口型,看到前面坐下一个女孩子之后立马收声,迅速竖起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挡住了自己的脸。
  飞白瞥了一眼那个女孩子,了然道:陪你慢性殉情那姑娘?
  你小声点儿,别让她看见我这头。 乔立压低声音。
  飞白故意说风凉话:没事儿吧,她看见了也认不出你来。
  乔立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飞白赶紧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了,上课上课。
  前面那女孩子他不面熟,应该是别的班的,长相是乔立喜欢的那种甜美活泼型。
  女孩子刚上了二十分钟课就开始跟旁边的同学聊天,聊天的内容是她追的爱豆前几天开的演唱会,一开始声音还挺小的,到后来越说越兴奋,音量开始往广播的方向发展,惹得教授频频往她的方向注目,见她毫不收敛,到最后忍无可忍地说:那边那个同学,你站起来。
  女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忘我了,吐吐舌头站起来:不好意思啊,老师。
  飞白听见乔立在自己旁边发出了一声痴汉笑,他忍不住抖了抖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
  老师不客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颜妍。 女孩子说。
  咽炎? 飞白小声嘀咕道。
  乔立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纠正道:颜、妍。
  颜妍同学,上课不允许说话,平时分扣五分和罚站二十分钟,你自己选一个。 教授说。
  颜妍大大方方说:我选罚站。
  她站了一会儿之后,乔立捅了捅飞白的胳膊:咱帮帮她吧。
  帮她?你帮她站还是借她条腿啊? 飞白想不出这能怎么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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