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绵延的雨季终于过去,万物得到雨水的滋润,生长的繁茂旺盛。
  xx村的灾后重修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沈心蕊的花卉培植地也重修完毕,她又开始新的忙碌。
  日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关系却不知不觉变了。
  沈心蕊和黎远航的关系变得暧昧,两人的互动越发频繁,就像是陷入热恋的情侣,即使没有明确的表现出来,但表情还是出卖了一切。
  从前来帮忙重建家园的一些士兵口中,村民们知道了黎远航和沈心蕊之间的一些事情。于是,对两人越来越亲密的互动,众人很默契的选择了沉默,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沈心蕊生日那天,黎远航送了她一条项链,很简单很熟悉的一条银链子,上面套着枚戒指。
  沈心蕊愣愣的看着项链,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因为这条项链,是她当初,在黎远航和韩仪琳的婚礼上,还给他的。
  “这不是你给韩仪琳的求婚戒指吗?”
  提到韩仪琳,沈心蕊的心还是忍不住泛疼。那些迫不得已互相伤害的日子虽然过去快一年了,但所有的人都没有忘记,把它深深的藏在心里,陡然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会疼。
  黎远航知道沈心蕊的感受,他也是一样的,当她痛的时候,他比她更痛。还好,那些都过去了……
  “这枚戒指,其实就是给你的,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
  黎远航边说边伸手替沈心蕊戴上。
  当那条熟悉的项链重新戴回自己脖子的那一刹那,沈心蕊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握着那枚戒指,茫茫然,好像在人世间转了大半辈子,今天,终于找到了归宿。
  “谢谢。”
  沈心蕊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些什么,抬眼看着围在桌边的其他人,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道谢。黎远航替她戴项链的手一顿,他侧头凑近她耳边,低语:“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爱我,谢谢你在那么痛苦的时候,还选择生下我们的孩子。”
  “哐啷!”沐云笙手边的杯子落在地上摔碎了。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了一下,吃着蛋糕的两个孩子吓了一跳,等抬起头时,就看到沐云笙的手全是血,一把明晃晃的餐刀就握在他的手中。
  “云笙!!!”
  “少爷!!!”
  “爸爸!!!”
  本来各自进餐的人都惊叫起来,纷纷向沐云笙靠拢。沈心蕊第一个冲过去,抓住他流血不止的手,一脸心疼的大叫:“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看不见就让我们帮你,不要自己逞强啊!”
  “爸爸,呜呜,爸爸流血了,好可怕,呜呜。”沐皓轩害怕的大哭起来,一边的王叔忙带着他和沐临风上楼。
  沐云笙任由别人拿开自己手里的餐刀,他低垂着眼,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沈心蕊拍着他的脸颊时才回神。
  “怎么了?”他淡淡问,仿佛被伤的不是自己的手。见状,沈心蕊又急又气,低声喝道:“你不会疼吗?为什么要把餐刀握在自己手里!”
  沐云笙一怔,尔后愣愣的动了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他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低低道:“不疼……”
  见沐云笙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沈心蕊气的不行,高声叫了起来:“云笙!你真是……气死我了!”言毕,又接过高婶递过来的纱布为他包扎。
  “你怕我疼的话,就不该让黎远航出现在这。”沐云笙突地开口,脸上的表情很冷淡,顿了顿,他又说:“我很讨厌他,我不想看见他。”
  听起来有点孩子气的话,令沈心蕊和黎远航都愣住了,气氛一下变得十分尴尬。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之际,沐云笙突然激动挥开沈心蕊的手,再伸手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他就像突然发疯了一样,不顾大家的阻挠和叫声,硬是把自己面前的东西都扫到了桌上。
  “云笙!云笙你怎么了啊!”
  看着突然发狂的沐云笙,沈心蕊怕他伤着自己,又担心他手上的伤,不由叫着扑过去,想抓住他。
  “心蕊,你小心,我来。”黎远航忙伸手拉回沈心蕊,以免她被沐云笙伤到。
  沐云笙一听到黎远航的声音更加激动,站在那,朝着黎远航那边大喝:“你给我闭嘴!!!滚!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z国的特种兵!滚出去!滚出我的家!!!”
  沐云笙激动的抬起鲜血直流的手,指着黎远航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可以用肃杀来形容。突地,他颓然的坐回到凳子上,整个人也变得很哀伤的样子。
  “我不想看见你,黎远航。”他低声念着,清瘦的身子软软的瘫在椅子上,垂着的两手,鲜血直流。
  沈心蕊挣开黎远航,朝沐云笙跑去,到了跟前,颤巍巍的蹲下身拿起他流血的手。
  “我不想看见你,看到你就会想起她,是你们间接的害死了她。”沐云笙无动于衷的继续说着话,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泪水落在沈心蕊的手背,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望着这滴泪,她伸手抱住沐云笙。
  “对不起,云笙。”
  是她的错,明明答应了不会再跟黎远航来往,却还是和他纠缠不清。
  “心蕊,让他走,离我远远的。即使我看不见,我也不想感受到他还在我的附近。”沐云笙再次开口,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哀求。
  这样脆弱的沐云笙令沈心蕊心疼,他从来不曾要求过她什么,一直以来都在默默付出,而她却连他唯一的恳求都没办法做到。
  “对不起,云笙……”千言万语,最后沈心蕊还是只能重复这一句。言毕,她背对着黎远航,弱弱开口:“你走吧,黎远航……”
  “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想静静陪着蕊蕊就好,你不用担心什么。”黎远航皱着眉,认真的对沐云笙说。
  沐云笙没有回答,但眼里的泪落得更凶,沈心蕊看着,心如刀割。她实在无法想象他这样一个从来强大如神佛般的人,也会像现在这样,委屈无声的哭着,像是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
  “黎远航,你走吧,求你了……不要再伤害云笙了,你伤害他就是伤害我!”沈心蕊哭喊出声。
  闻言,黎远航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许久之后,他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的朝门边走去。
  “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
  第二日,黎远航真的离开了xx村,没有再出现过。
  ******
  黎远航离开后,沐云笙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安静沉默,仿佛那天晚上发狂的人不是他。
  沈心蕊有时候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觉得他的行为举止变得越来越奇怪,偏偏她又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几次她问他,他什么也没回答,就让她在阳台和房子周围多种些三角梅。
  沈心蕊不知道沐云笙为什么这么喜欢三角梅,但她还是满足他的要求,在房子周围和阳台上都种满了三角梅。经过她高超的技术,很快,这些三角梅都存活了,还开出了灿烂的花朵。
  沐云笙似乎很开心,总是让人把他推到院子里,他就一整天待在繁茂的三角梅花旁边,也不说话也不听歌,就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听着风吹过花朵发出的声音。
  对沐云笙的举动,沈心蕊没有多问,他难得喜欢做一件事,那她就顺着他好了。就是不知道黎远航,他过得好不好呢……
  ******
  转眼,春天过去了,炎炎夏日即将到来。
  xx村那间小房子,整个被三角梅花包围着,它们开得很旺盛,一朵朵,成团成簇的堆积在枝桠,聚集在一起的花香散发的远远都能闻到。
  花开的好,最开心的莫过于沐云笙,他还是常常待在花下,一待就是一整天。沈心蕊有点担心他,因为他的身体一直不见好,而且整个人仿佛越来越虚弱。
  “云笙,你真的没有事吗?我看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啊。”沈心蕊担忧的看着眯着眼的沐云笙。
  自从入夏后,沐云笙变得很爱睡觉,常常昏昏欲睡的待在花下,经常睡得不叫他就不醒。为此,沈心蕊很担心,很害怕这是不是什么不好的前兆。
  “心蕊,我没事。”
  沐云笙总是这样淡淡的回答,再伸手摸索着拉住沈心蕊的手,只是很快,他又不知不觉的闭上眼睡着了。
  沈心蕊觉得沐云笙好像每天都很累很辛苦的感觉,常常听到他剧烈的咳嗽,他吃下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她不放心,就带他去医院看,可医生又说他的身体正在渐渐康复,让她不用担心,还说夏天到了,天气炎热,人比较容易困倦是正常的。
  沈心蕊半信半疑,但又不能质疑医生的诊断,最后她只能花更多的时间陪着沐云笙,尽量陪他说话,让他不要总是睡着。
  沐皓轩和沐临风被送回m市,继续上幼儿园,只有周末才会到xx村来。每次他们到来时,沐云笙的精神就会好一点,常常把以前的故事讲给他们听,还陪他们做一些简单的游戏什么的。
  沐云笙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父亲这个角色他还是做得很好,两个孩子也十分开心,还说要让他去参加他们的家长会。沈心蕊听着,心里不免有些酸楚,她想到离开许久的黎远航了,不知他在家里过的好不好。她很想偷偷的打听他的消息,但是黎家二老还有其他人,像是约好了一样,不肯透露半点消息给她,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是自己的父母做的。
  得不到黎远航的消息,沈心蕊有些难过但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每天推着沐云笙出门,带他在村里转悠,一边走,一边讲有趣的事情给他听。
  沐云笙的话不多,大部分是沈心蕊自己讲的津津有味,等她回过神时,沐云笙又睡着了。
  沈心蕊蹲在沐云笙旁边,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不知所措,他的身体真的在虚弱,已经很明显了。
  “云笙,你到底怎么了呢?”沈心蕊心疼的伸手,指尖轻轻抚着沐云笙苍白的脸颊。
  身体的虚弱使沐云笙没办法像以前一样惊醒,他还是闭着眼沉沉睡着,穿着白衬衣的胸膛微微起伏。
  恰好,夕阳昏黄的光线斜斜的笼罩在熟睡的沐云笙身上,被暖光包围的他显得平静安详,恍惚间似乎已经死去。看着这样的他,沈心蕊很害怕,很害怕他闭上眼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当夕阳最后一束光线散去时,被暖光包围的沐云笙还没睁开眼,整个人被冰冷的颜色笼罩着。沈心蕊惊慌的伸手轻拍着他的脸颊,嘴里急急呼唤他的名字:“云笙,云笙?云笙你醒醒,该回家了,快醒醒。”
  话音落,没有回应,沐云笙还是闭着眼靠在轮椅上。
  恐惧如潮水,随着冰冷的夜色疯狂的席卷着沈心蕊的全身,她惊慌的摇着沐云笙,并大声呼唤他,可他毫无反应。见此情形,她等不及了,连忙掏出手机给王叔打电话,还站起身推着轮椅往回走。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就接通了,不待对方开口,沈心蕊就急急大叫:“王叔!你快点开车到村口这边,云笙他睡过去之后,怎么叫都不醒啊。”
  “好的!小姐,你先别急,我马上过来。”王叔一听,急忙往车库跑。
  沈心蕊挂断电话,焦急的推着轮椅往回走。
  乡下的路有点坑坑洼洼的,她一快,推起来就吃力些,边走还边不停叫着沐云笙的名字。
  “云笙,拜托你不要睡,醒过来!云笙!云……啊!”
  沈心蕊心急,不慎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她和轮椅一起摔倒在地。
  一摔到地上,沈心蕊就觉得自己的肚子蓦地抽痛起来,小腹也火辣辣的疼。
  “我的肚子,啊,好疼。”
  沈心蕊皱着眉,冷汗唰的一下流了下来,这时,摔倒地上的沐云笙醒过来了,他听到沈心蕊的呼痛声,忙在地上摸索着。
  “心蕊,心蕊你在哪?”
  沐云笙很急,瘦弱的身体在地上爬着。沈心蕊看着他,很想出声告诉他没事,可一张嘴就变成了痛呼,紧接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世界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
  当天,王叔驾着车赶到时,就看到沐云笙抱着沈心蕊坐在地上,他一脸恐慌,抱着她大叫。见状,王叔急忙奔过去,先把沈心蕊抱起放到车上,再搀扶着沐云笙坐到车里,接着,车子以飞快的速度往县城的医院赶去。
  ……
  “这位小姐有点轻伤,其他没什么大碍,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不过以后你们可要小心了,不能再摔倒了。”
  这是医生给的诊断,听得沐云笙和王叔都愣住。后者以为是沐云笙的孩子,因此特别开心,但沐云笙没有说话,突地就昏了过去。
  ……
  沈心蕊醒过来的时候,沐云笙坐在窗边,脸上带着哀伤的表情看着窗外,没有血色的唇瓣抿的紧紧的。
  “云笙……”沈心蕊出声轻唤,接着坐起身想下床。
  沐云笙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猛地扭过头,知道她要下床,忙道:“你别动,好好休息。”沉默一下,低声:“心蕊,你怀孕了。”
  一句话听得沈心蕊的动作顿住,她呆呆的抬起头看向沐云笙,好半天才回神。
  “我……怀孕了?”沈心蕊指着自己,不敢置信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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