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此一时彼一时
“爹爹放心,女儿记住了!”
拾璎垂手站立,不敢与爹争辩。
今天,她和沛琛两人在龙隐禅院,若当场被人揭穿,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不仅仅是她自己,整个梅府、甚至陆家,都会受到牵连。此时想来,她心里微微后怕。
她心里也奇怪,自己怎么那么大胆;做出这惊心动魄的事来!今天若是被人揭穿,当得上惊世骇俗了;……
事情处理得圆满,拾璎心里甚是欢喜。
“拾璎,都要出嫁的人了,与别的男子相处,应该避嫌的!……你多大了,做事情这么没分寸,还让爹娘为你操心?”梅夫人走出来,免不了数落她。
前院喧哗声不断;梅夫人听下人说,军统有人来家了。夫人实在放心不下,从后院来到门廊后;她在那站了许久,听到屋里的对话。
“今天你侥幸逃脱,不是别人愚蠢,也不是你能耐,你的运气实在好!……这危险的事,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偏偏要往前冲!哪怕你钢筋铁骨,人手里有枪,你凡胎肉身,又毫无保护,能抵抗得住?”
“是,娘亲,……;”
梅拾璎轻声答道。
“是,是!你要真听进去了,我得念阿弥陀佛了;……”梅夫人颇为不满,越说心里越气;“我们好不容易,在这安定下来;你若再不珍惜,是不是要将这家,一并毁了不成?我要想想,这家,着实不易。你小弟,还那么小;……”
说道伤心处,夫人几欲哽咽,不由落下泪来。娘在气头上,梅拾璎噤声,更不敢言语。
“好了,玉儿,拾璎身子虚弱,这番惊心动魄,她也是极累的;……让她回房里歇着去!”夫人大动肝火,梅老爷赶紧来劝;“这事儿过去了,有惊无险;让她以后小心就是!”
“静山,……”夫人无可奈何望着老爷;这样娇纵女儿,可怎么是好?
“拾璎,你娘所说的话,是为你好;你,一定要记住了!”梅老爷帮腔。
“爹,我记住了!”拾璎老实答应着。
“嗯,……你今天也累了,去歇着吧!”
“是,谢谢爹;”爹爹的维护,允许她回房;像得了特赦令,拾璎松了口气。
眼见女儿离开,梅夫人轻声问:“静山,国共两党前一阵子,不还合作得挺好的。才过了多久,怎么这样剑拔弩张呢?”
“此一时彼一时;……太平洋战场上,美军宣战加入同盟国,日本人在战场上节节败退,距离失败已经不远了。”梅老爷轻声说道:“党派之间的争夺,就必不可少了。中国战场上,未来胜利果实,就变得很敏感了;……我感觉着,委员长的态度,是强硬的;……”
“哦,……我懂了;”梅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沛琛怎会参与政治运动中?静山,你是极欣赏他的,现在,他参与到这样的斗争;你还怎么看?”
“沛琛有头脑,不冲动,做事有板有眼!他留洋回国,能豁出命来,也绝不后退;他做这种选择,自然经过深思熟虑。”梅老爷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什么;“我对那边不了解,沛琛丢下斯文,冒生命危险去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祸福相依,蔫不知,现在看起来错的,若干年后,兴许是对的呢!……”
“静山这样说,我怎么感觉,又要不宁静了;……”梅夫人轻声喟叹;她不喜欢这打打杀杀的纷扰。他们一路走来,付出了血泪辛苦,依然是迷雾重重?
有些事,说不得,道不明;……夫妻俩相对而坐,仿佛感觉到,暗流在涌动;……
爹娘没对自己深究;梅拾璎如释重负,回到了自己闺房。
今天去龙隐禅院,在那里意外遇到沛琛;梅拾璎配合沛琛,一起演了一出戏;惊心动魄的,倒很是值得回味。
拾璎拖着腮帮子,坐在梳妆台前;镜子中的自己,黝黑的眸子闪着光芒,清澈又迷蒙;眼睛瞪着不知名的某处,在静静地想着什么;……
拾璎带着沛琛从龙隐禅寺出来,他们上了路旁的一辆马车。拾璎确定,没有军统盯梢;沛琛这才放下心来。
梅拾璎用手狠掐他的胳膊,振振有词问:“沛琛,你到重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也是大家闺秀,怎还这样逞强?”沛琛被她掐得极疼,却还不敢反抗。他强忍着疼痛,轻声道:“木禾,你将成为陆少将军的夫人,怎么还这样淘气?……你若嫁过去,婆家人不得给你小鞋穿?”
“要你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拾璎不依不饶,娇嗔地望着他;“我就来问你,你既然到了重庆,为什么不来找我?是跟我见外,划清界限了?”
“没有,姑奶奶,你小点声!”沛琛小声提醒着。
她这不管不顾的,沛琛实在担心。担心她,再弄出什么动静来;如果让熟人发现,那就更不好说了。
军统女特务怀疑他俩,是那种关系;……拾璎脸上微微发烫;“你还好意思说我?……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到处乱跑!下次再这样,可没有人来救!”
“姑奶奶,我懂,谢谢你!”葛沛琛压低嗓子,附耳过去,说道:“我来重庆,是办事的。我们的同志,被国民党爪牙秘密逮捕,还没等到我们的人营救,在狱中被处置了。去营救的路上,我们被人发现,一起去的同志牺牲了,剩我一人侥幸逃出;……不想,在那里遇到你!我的工作是保密的;我们别见面了,就算见到,也要当成不认识!”
沛琛说完,黑着脸坐着;并不想说太多。拾璎似懂非懂,见他如此谨慎,她也不敢造次。
马车不疾不徐一直前行;到一处宽窄巷子外停下。
“别追踪,别打听,……木禾,谢谢,就此别过!”
葛沛琛眼眸深沉,细细地瞅她的脸。他用力握握她的手,然后,跳下了车,消失在胡同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