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旧闻
顾昀冷冷道：“这绝无可能！若是他走火入魔，我怎么会不知道？”
瑞王忽然开口道：“那一年，我借口去天沛城剿匪，在外休养了半年才回到府中。”
顾昀一怔，隐隐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
吴薇叹道：“我当时潜伏在房梁上，亲眼看着王爷练功走火入魔，当时只消我手中的匕首向着王爷的咽喉一递，我便能轻而易举的报仇。”
顾昀问道：“那你为何没这么做？”
吴薇道：“我当时已经打算动手，可是王爷走火入魔之下，神智全失，他伏案大哭竟是独自一人对着墙壁忏悔。”
瑞王叹了口气，没有打断吴薇的话。
顾昀却问道：“他忏悔什么？”
吴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道：“那时我躲在房梁上，王爷绝不会察觉我，我知他必是发自真心，当时王爷口中忏悔的名字，正是玉儿。”
顾昀一怔，怒道：“你骗我！他掐死玉儿，是我亲眼所见！”
吴薇道：“你说的不错，我也眼睁睁看着玉儿被王爷杀死……说着，吴薇轻轻环抱住自己的双臂，似乎又变回了十年前那个孤独而无助的小女孩。
“可是！”吴薇忽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坚毅道：“当日王爷忏悔，我也亲眼见到，那时候四下无人，他根本没必要装模作样，更何况他走火入魔，性命危在旦夕！”
顾昀哼了一声，出奇的没有反驳。
吴薇又道：“我那会心中百感交集，十分的矛盾，不知该杀他还是救他，我犹豫再三，终于是打算先将他救下来问个清楚，如果不弄清楚当年那桩悬案，就算杀了他我也还是会有遗憾。”
“那之后呢？”顾昀问道，他长大后，对当年一事更是执着，几次三番探查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他虽然知道了是皇帝指使，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瑞王要去带人杀死帝师一家。
吴薇道：“当时王爷走火入魔未深，只是神智错乱，还并未昏迷，我便急忙找来了夫人和大夫，为王爷医治。”
顾昀盯着瑞王：“为什么你从没有告诉过我？”
瑞王摇头苦笑：“那时皇都内党同伐异，派系争斗极为严酷，稍微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我那时走火入魔，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除了你娘和薇儿之外，唯有当时的御医知晓，除此之外，就连石末我都没有提起过。”
顾昀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吴薇又道：“那一夜我们几人都没有睡，彻夜照顾王爷，等王爷有所好转之后，御医才被送走，而夫人也累的睡着了，就只有我和王爷还醒着。”
说到这，吴薇叹了口气：“王爷猜到了我没杀他的原因，便问我是不是为了当年的事情才救他。”
唐傲忍不住问道：“之后呢？”
吴薇道：“我当然说是，我告诉王爷只要他告诉我答案，我就会亲手杀了他，谁知王爷却笑了笑，脸上忽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唐傲也不由得惊讶道：“什么？”
吴薇道：“我当时也是你这个表情，我怎么都不明白，王爷他为什么要笑。”
“后来呢？”唐傲又问道。
吴薇道：“王爷告诉了我真相，然后便闭上眼睛，等着我杀死他。”
“可是你没杀他。”唐傲沉声道：“或者说，你原谅了他。”
吴薇点头：“不错，我原谅了他。”
顾昀一惊：“你说什么？”
吴薇看了一眼顾昀道：“昀弟，你便不想知道，为什么王爷要杀玉儿？”
顾昀沉默，半晌才哼道：“他当时已经灭绝人性，自然小孩子都不会放过。”
吴薇叹道：“如果王爷真的灭绝人性，又怎么会救我？”
顾昀怔住，说不出话来。
吴薇盯着顾昀的眼睛，这才一字一顿说道：“王爷杀玉儿，是为了你。”
顾昀身子一震，嘶哑着说道：“你说什么？”
吴薇道：“皇帝要杀帝师，自然对帝师结拜兄弟的王爷猜忌已深，他在杀帝师之前，对王爷提出了条件。”
顾昀喉头微微耸动，涩声道：“什么条件？”
吴薇道：“要么他亲手杀死帝师全家，要么皇帝就杀了你。”
顾昀瞳孔倏的放大：“你说什么？”
吴薇道：“那时候王爷军权在握，城中有一半的御林军归王爷统领，可以说一直以来都是皇帝的心病，那时候皇帝为了除去帝师，便正好找到理由，叫王爷为他杀人，如果王爷不从，皇帝就要杀了你和瑞王妃。”
顾昀身子微微颤抖，看向瑞王。
瑞王倒在角落中，一言不发。
顾昀大怒：“你骗我！”
吴薇笑了笑：“我是不是骗你，只怕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顾昀愕然，话如同哽在喉咙中一般，说不出来。
吴薇叹道：“王爷虽然不愿，却不得不遵从皇帝的号令，那一夜，他冲入帝师家中，见人便杀，老幼妇孺都不放过，他虽然杀了帝师全家，却也从此被梦魇所缠，每一天每一夜都无法安眠。”
顾昀冷笑：“真如你所说的话，他又怎么会留你活下来？那不等于没有遵从皇帝的命令？”
吴薇看了瑞王一眼，显然不知如何回答。
瑞王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站起来道：“皇帝给我下的命令，是亲手杀死吴玉。”
顾昀身子一颤怒道：“你胡说！玉儿那时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皇帝为什么要杀她？”
瑞王看了顾昀一眼反问道：“你真的以为你和吴玉私定终身之事，我们都蒙在鼓里不知道么？”
顾昀愕然。
瑞王又道：“皇帝耳目众多，皇都内的事情便没有他不知道的，我们知道你和吴玉的关系，自然他也知道……他用你性命要挟我，要我亲手杀了吴玉，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也只有这样才能换来你一条命。”
顾昀倒退数步，狂怒道：“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瑞王摇头道：“事已至此，我骗你又有何用？”
顾昀双目血红，头发披散，便如那从阴间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死死盯着瑞王，胸口剧烈的起伏，手中的剑被他握得咯吱作响，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冲上去将瑞王杀死。
唐傲全神戒备，只消顾昀身子一动，他就会冲上去阻止。
谁知瑞王却坦然看着顾昀的眼睛，一动不动。
顾昀咬牙道：“你继续说！我要知道真相。”
瑞王叹了口气道：“那一夜，我冲入帝师家中，第一个杀死的便是我结拜大哥的妻子。”
说着，瑞王缓缓闭上了眼睛又道：“大哥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见到我来只是笑了笑，我杀死他的妻子，他却对我说了声谢谢……
顾昀一怔：“为什么？”
瑞王叹道：“我那一剑又快又准，刺入心脏不偏不倚，大嫂她没有任何痛苦，就此死了。”
吴薇听到自己娘亲死去的经历，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我第二个杀死的，就是大哥。”瑞王双目通红，拳头死死握住。
“我一剑就杀了他，甚至没能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因为我怕我只要说一个字，就再也下不去手了。”瑞王缓缓道：“我杀了他后，又割下他的首级，只有这样皇帝才能信任我。”
顾昀回想起那夜，只觉眼前都是血海，耳旁都是人的哭喊求饶之声，还有那不绝于耳的刀剑刺穿皮肉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回到了昨日梦魇之中，过了好久他才嘶哑着声音说道：“之后呢？”
瑞王叹道：“我杀了大哥和大嫂，其余人就交给石末他们，我要去找到吴玉，我必须亲手杀了她，才能完成皇帝的任务。”
顾昀身子微颤，最不愿想起的往事，正在被一页页揭开。
瑞王没有看顾昀，而是沉浸在往事之中，我找到了她，她正在后花园，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我之后吴玉竟不怕我，她只是站在那里，似乎等着我的到来。
顾昀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想不明白，那晚为什么吴玉没和自己一起藏起来，而是要冲出去，现在瑞王说到这里，他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颠覆他认知的事情要来了。
瑞王又说道：“我走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可是我下不去手，她还是个孩子啊！”说着，瑞王也激动的落下泪来：“那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我……我怎么下得去手……
唐傲见他如此，也不禁动容问道：“之后呢？”
瑞王叹了口气道：“我下不去手，便想放她一马，大不了我带着昀儿和妻子举家逃难，这一切都不要了，我们逃到塞外去，过游牧的生活，可是谁知道……说着，瑞王双手缓缓合拢，做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玉儿她却握住了我的手，告诉我让我杀了她……
此言一出，唐傲、顾昀皆是震惊。
只有吴薇脸色如常，似乎并不意外。
“为什么……顾昀声音嘶哑着问道。
瑞王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皇帝并非只给我下了命令。他给帝师也同样下了一道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