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释
顾昀轻柔的抚摸着吴薇的脸颊，眼神越发的迷茫。
唐傲沉声道：“顾兄，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在你的心中早已经爱上了吴薇？”
顾昀抬起头来，迷茫之色更重：“你说什么？”
唐傲道：“顾兄，只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十年的时光当中，吴玉只是你心底的影子，而真正在你内心生根发芽的那个人，却是你眼前的人。”
顾昀没有说话，而是望着吴薇。
吴薇同样也望着他，苍白的脸孔上露出一个笑容，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顾昀的脸颊，从眉宇到鼻梁，再从鼻梁到嘴唇，然后是下巴和鬓角。
就像是痴迷着什么一样，吴薇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道：“我曾在玉儿墓前发誓，只借你一天就足够了，只要能让你真正当我一天的夫君，就足够了……
“滴答！”吴薇忽然感觉面上一热，她睁开眼睛，却发现顾昀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顾昀直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那天他杀死顾顺的时候，竟然要如此残忍的折磨他，那不是因为这个人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是因为他夺走了自己心底最柔软的东西。
“昀哥哥！我长大后，你娶我好不好？”那个小女孩在记忆中巧笑嫣然，渐渐和眼前这名女子重合，她是她，她也是她。
二人的身影再也不分彼此，变成了同一个人。
“哈……顾昀踉跄站起身来，脸上都是动摇，他所坚持的一切，所铭记的一切，那些痛恨、怨念、憎恶，在这一刻被彻底动摇了。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看着唐傲怒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让我明白？”
唐傲看了顾昀一眼，淡淡说道：“顾兄，你想一辈子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当中么？”
顾昀笑了，笑容是那般惨厉，他双目渐渐泛红，忽然指着瑞王道：“那他呢？他害死了玉儿，这总没错吧？”
唐傲默然，事实上这的确没错，瑞王的确是这一切的开端，如果没有十二年前那件惨案，顾昀绝不可能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瑞王看着疯狂的儿子，忽而长叹了一口气道：“冤孽啊！冤孽啊！想不到我十多年前犯下的弥天大错，到了今日才报应下来。”
顾昀嘿嘿冷笑：“你承认了？很好！”
瑞王闭上双目叹道：“昀儿，你要是真的恨我，就杀了我吧！”
顾昀眼中凶光一闪，走到瑞王身前道：“我成全你！”
就在这时，忽听吴薇叫道：“不要！”
顾昀回过头来，眼中写满了不解：“他杀了玉儿，是你的亲妹妹！我现在杀他为玉儿复仇，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吴薇泣不成声道：“王爷他杀死玉儿，是为了你啊！”
顾昀一怔，冷笑道：“你胡说什么？为了我？真是可笑！我会让他杀死我的玉儿？”
吴薇看了瑞王一眼，此时的瑞王却盯着顾昀，他神色复杂，原本壮硕的他，此时已经成了一名风烛残年的老人。
瑞王长叹一声道：“薇儿，就让昀儿杀了我吧，十二年前的罪孽，是该还清的时候了。”
顾昀冷笑：“你少在那装模作样，帝师是你的结拜兄弟，你连他都能杀，你早就灭绝了人性，这一点我在十二年前就看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你现在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我就会原谅你吗？”
瑞王又是一声长叹，叹息中充满了悔意，他睁开眼睛，滴落一滴眼泪道：“你说的不错，昔年我亲手杀死我的结拜兄弟，今日就由我的儿子杀死我，果然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
顾昀嘿笑一声，抬起手掌就要向瑞王天灵盖劈落。
忽听吴薇叫道：“昀弟！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瑞王府中苟且偷生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顾昀一怔，抬起的手放了下去问道：“为了什么？”
吴薇道：“当日你我躲在树丛之中，我们亲眼看着王爷杀死了玉儿，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这一生已经结束了。”
顾昀哼了一声，他想说谁又不是，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吴薇道：“那日，王爷杀死玉儿后，便命石末一把大火将帝师府烧光，你还记不记得？”
顾昀黑着脸点头道：“我怎么会忘记？我们躲在草丛中，看着大火吞噬了玉儿，我好恨当时的我，为什么没勇气将她的身子抢救下来。”
吴薇苦笑摇头：“这不怪你！是我紧紧拉住你的！”
顾昀默然，回忆起那日的情形，二人都只觉一股窒息的感觉压在自己喉咙之中。
吴薇道：“我当时怕极了，我怕我也像玉儿那样，死在王爷手中，所以我紧紧抱着你，不让你离开，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玉儿她……
顾昀眼角落下一滴泪来道：“不要再说了！”
吴薇摇头：“我一定要说！我不能让你始终活在假象当中！”
顾昀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吴薇叹了口气：“后来火势渐渐大了，我们躲在树丛之中，也要被火焰吞噬，咱们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见不远处有一口井，我们便跳了进去。”
顾昀道：“我记不得了，我脑海中只有玉儿的身影。”
吴薇道：“你记不得，我却记得很清楚，我们跳进井中后，你很快就昏了过去，只有我还清醒，就在我以为我们两人会一同闷死在井里时，你可知是谁救了我们？”
顾昀惊讶道：“有人救了我们？”
吴薇点头，看向瑞王：“是王爷不顾一切又冲入火场，救了我们。”
顾昀瞳孔倏的睁大，看向瑞王道：“什么！？这绝不可能！”
吴薇苦笑：“千真万确，当时的确是王爷救了我们……
顾昀似乎极为动摇：“为什么？”
吴薇道：“当时我也想不明白，我被王爷救上来后，很快便昏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经在王爷府中了。”
吴薇叹了口气，又道：“我忘不掉我全家人的样子，所以我刚瑞王府时，我恨透了王爷……也恨透了你……更恨透了我自己。”
顾昀不语，他眼睛望向地面，也不知吴薇这一番话，让他想起了谁。
吴薇道：“在刚开始的两年中，我想方设法，关夜里闯入王爷房中行刺，便足足有五十次之多。”
顾昀一惊，父亲的雷霆手段他再清楚不过，刺客一律就地格杀，他怎么会纵容吴薇行刺自己五十多次？
吴薇似乎看穿了顾昀在想什么，她淡然一笑：“你不信对吗？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的。”
顾昀面色寒如坚冰问道：“那后来呢？”
吴薇道：“王爷捉了我五十次，又放了我五十次，更不用这五十次当中，我至少有一半是行刺王妃的。”
顾昀一惊：“你连娘也……
吴薇苦笑：“我那时恨透了你们，只盼着伤害瑞王身边的每一个人，只要能让他痛苦，我便心满意足。”
顾昀沉默半晌道：“那你为什么没来杀我？”
吴薇道：“你当我没做过么？我杀不掉瑞王，便想杀了你，为此我跟着你足足三个月之久。”
顾昀一怔：“你说什么？”
吴薇望着顾昀，眼中饱含深情：“不错，那三个月里，我天天跟着你，可是你每天都只会去一个地方……
顾昀闭上眼睛，涩声道：“玉儿的墓前。”
吴薇点头道：“没错，足足三个月，你天天都去，在玉儿墓前说话，哭泣……我每一句话都听到了。”
顾昀不语，吴薇又道：“我每次看你去玉儿墓前，我都想我不能动手，我不能让玉儿看见我杀了她心爱的人……只要你……只要你出去玩乐一次，我便杀了你……
顾昀苦笑，没有答话。
吴薇道：“可是你……每天就待在那里，从日初到日落，你都在那里，风雨无阻。渐渐地，渐渐地，我便想，或许这世上最痛苦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顾昀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吴薇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不知怎的，心中就开始想你的事情，我会想，他今天一定又在玉儿墓前陪她说话呢。”
说到这，吴薇的声音开始发涩：“可是不知怎的，我竟然渐渐嫉妒起玉儿来，你每天每天的陪在玉儿身边，陪着一个死人，却从不肯看我一眼。”
顾昀身子一震，仍然没睁开眼睛。
“那时候，我真的是天底下最矛盾的人了，我心中一半想着你的事情，一半又想方设法杀死你爹，你完全不看我，你爹又纵容我行刺他，我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报仇报不了，爱一个人……却还赢不了一个死人。”
吴薇苦涩的笑声中，写满了无奈。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机会，我知道王爷在什么时候练功，这一天夜里是王爷最脆弱的时候，我便潜伏在房子中，想要刺杀他。”吴薇说道。
顾昀道：“那你为什么没得手？”
吴薇道：“那一夜，王爷练功走火入魔，不需要我动手，他便死定了。”吴薇的声音响起，这次连唐傲都有些惊讶，瑞王则一脸的平静，似乎吴薇在述说着和他不相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