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结
唐傲淡淡的一声叹息，吴薇已经红了眼眶。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顾昀低吟着诗句，似乎记忆也回到了十几年前。
“玉儿！”记忆中的她，梳着羊角辫，穿着火红色的新衣。
她笑着，在自己面前转着圈：“昀哥哥，我好看吗？”
“好看。”顾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记忆。
“那你将来会娶我吗？”小女孩酒窝浅浅，天真与懵懂在脸上浮现，以及那真切的情意。
“我会的。”顾昀笑着点头，在那一刻，他竟是这般的温柔：“我一定会娶你的。”
“那我们说定了。”小女孩咯咯笑着，伸出小拇指：“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顾昀闭上了眼睛，小手指轻轻伸出，却终究什么都没碰到，他似乎在无声的叹息，再一次睁开眼睛时，那片刻的温柔却消失不见了。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唐傲沉声说道：“原本一成不变的日子，却被一道圣旨改变了。”
顾昀苦笑一声，抬起头来：“是啊，可真是天威难测呢。”
唐傲轻叹一声：“帝师被贬为庶民，全家充军，那一日她来与你道别，你们定下誓约，十年后再见，你还要娶她。”
顾昀嘶哑着声音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傲道：“我托人去了帝师家的旧宅，找到了你给她写的信。”
顾昀哈的笑了出来：“原来是这个暴露了我。”
唐傲正色道：“你做的天衣无缝，若非这封信，我也绝不会猜到是你所做的一切。”
顾昀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我放在那里，是为了纪念玉儿的，你找到他不过是意外罢了，现在你想要阻止我，只怕也来不及了，你别忘记他们都喝下了我的毒酒。”
唐傲摇了摇头道：“你错了。”
顾昀冷哼：“我哪里错了？”
唐傲正色道：“我找到那封信并非意外。”
顾昀冷哼道：“我就不信凭你来京几日，就能找到这么多证据，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
唐傲指了指吴薇：“是她给我的提示。”
顾昀一怔，扭过头去看向吴薇冷笑道：“是她？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出卖我。”
唐傲又摇头：“吴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卖过你，只是她几次想要找我给我提示，却都没有真正说出口。”
顾昀哼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傲道：“吴姑娘虽然没有真正的告诉过我，我却也预感到了一些，这才顺着这条线索追查过去。”
顾昀冷笑：“是吗？那我是不是该夸夸你真聪明呢？”
唐傲默然片刻道：“当年那一夜，帝师全家本来打算举家迁徙，却不料遭遇强人，一夜之间全家覆灭，若我猜想不错，只怕是王爷您的手笔吧？”
瑞王脸上黑气隐现，颓然坐在那里，半晌才点点头叹道：“冤孽，冤孽啊！”
唐傲叹道：“只可惜你没有想到，你们动手的那一晚，顾兄也在帝师家中。”
瑞王身子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
唐傲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顾兄知道今晚帝师全家就要走了，他特意去见吴玉的，我说的对不对？”
顾昀哼道：“不错，他们冲进来杀人时，我刚好和玉儿在后花园，玉儿叫我躲起来……我便躲在了假山后边的花丛当中。”
唐傲点头：“那会儿你年纪还小，躲进去自然不费吹灰之力，那伙人冲进来后，见人就杀，很快就将帝师全家杀了个干净。”
顾昀狞笑道：“不错！石末是第一个冲进来的，我永远也忘不掉他。”
唐傲道：“所以你就第一个杀了石末？”
顾昀冷笑：“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复仇那一刻，杀了他时我真是很高兴呢，你也许不知道，我当时用内劲震断了他身体内每一寸经脉，又喂他服药让他不死，折磨了他两个时辰，我才杀了他，哈，我永远忘不了石末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唐傲默然片刻道：“那夜你躲在后花园中，恰好吴薇也跟你一起躲了起来，只有吴玉跑出去看看情况。”
顾昀冷笑：“是啊，玉儿明明是妹妹，却替她姐姐死了，吴薇却只能躲在花丛当中，真是可笑。”
唐傲怒道：“你不是一样躲了起来？”
顾昀恨恨道：“你说得对！我那时的确是一个懦夫！我不敢去救玉儿！可是我现在做到了，我要所有凶手都为她陪葬！”
唐傲道：“你做到了又如何？她已经回不来了！”
顾昀嘿嘿冷笑：“她的确回不来了，可是只要我能为她复仇，一切都有意义！”
唐傲道：“值得吗？”
顾昀一怔：“你说什么？”
唐傲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瑞王，和一脸苍白的吴薇问道：“值得吗？你伤害了这些爱你的人。”
顾昀勃然大怒，猛地走到吴薇身边，一拳击在她的肩头，吴薇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顾昀指着吴薇道：“你说她爱我？这个贱人，身子脏的我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子！你知不知道这么人尽可夫的贱人就连顾顺那种下贱皮子的床都愿意上！”
吴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她嘴角颤抖着，头深深垂了下去。
“怎么？”顾昀脸上露出了报复后的快意之色：“无言以对了吗？”
就在这时，忽听唐傲大怒道：“够了！你这个混账，你又到底知道什么？”
顾昀转过头来，脸色阴沉道：“你说什么？”
唐傲道：“你知不知道，你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爱你？”
顾昀冷笑：“爱我？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我看她爱自己才对吧？”
唐傲深深叹息忽然抛出一团东西丢给顾昀，顾昀以为唐傲丢的是暗器，反手便将那东西击落冷笑道：“这是什么？”
唐傲摇头道：“你自己拆开看看就是。”
顾昀哼了一声，将那东西拾起，打开后不由得怔住了：“这是……”
唐傲看了顾昀一眼：“这是我在帝师家旧宅找到的。”
顾昀望了吴薇一眼，脸上的恨意化作了复杂的神色。
唐傲叹息道：“不错，你每一次去帝师家祭拜吴玉，她都跟在你的身后，每一次你走后，她都会跪在妹妹的灵位前跟她说话，这些就是她埋下的东西，是她记载着每一天每一夜思念你的证据！”
顾昀手指微微颤抖，抚摸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团团烧的焦黑的纸，还带着泥土，应该是在土地中挖出来的。
那纸已经被焚毁大半，只能依稀辨认，但字里行间，没有一句不再记录着对顾昀的感情。
唐傲缓缓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每次都要跟着你吗？为什么每次都要将自己从没有寄出去过的书信在吴玉灵位前烧掉吗？那是因为她痛苦！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爱上了一个心中从来没有她位置的人！但是她又天真的幻想，希望有朝一日，你去祭奠她妹妹的时候，能不小心发现这个秘密！”
顾昀倒退两步，盯着吴薇，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唐傲道：“你可以恨，你可以恨全天下的人，你可以恨自己的父母，可以恨皇帝，甚至可以恨每一个逼死吴玉的人，可是她呢？她该恨谁？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来是怎么活下来的？”
说着，唐傲冲过去，一把捉住吴薇的手臂，猛地一用力，将新娘喜袍的袖子掀了上去。
吴薇惊叫一声，慌忙捂住手臂。
可是顾昀却清清楚楚看在了眼中，他身子大震，盯着吴薇的手臂问道：“你……你手臂上的是什么？”
只见吴薇那条雪白的手臂上，竟然全是一道道深刻的血痕，那些疤痕深可见骨，有些成了陈年老伤，有些还是崭新的伤口，这些伤口看上去交错纵横，看起来可怖之极。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吴薇瘫坐在地上，一脸的无助，一向淡漠的她，此时就像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彷徨而迷茫。
“你知不知道，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都是怎么渡过的？”唐傲盯着顾昀的眼睛问道。
顾昀倒退数步，脸上的神色复杂，又是痛苦又是疑惑：“怎么会？怎么会？”
唐傲道：“你可以恨这世界，但是她却只能偷偷地爱着你！从她妹妹为自己死那一刻开始，她就的灵魂也跟着死了！”
顾昀双目通红，眼泪顺着脸颊缓缓落下：“这不可能！”
唐傲叹了口气道：“还记得我们在赌坊中查到的消息吗？为什么顾顺会忽然暴富？那是因为他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在招兵买马，他威胁吴薇，要将这一切上报朝廷！”
顾昀一怔，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随之脸上出现了惶恐的神色。
唐傲叹道：“不错，你猜的不错，吴薇爱你这么多年，你的一举一动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以为你隐藏的很深，足以藏在一切阴暗之中，可是她却一清二楚！她知道你羽翼未丰，这会一旦被人揭露，你甚至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