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施夜朝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在得知结婚对象是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该崩溃或者该爆发,可是她的脊背仍然挺得那么直。
  “施夜朝。”顾落重新转过身面对他:“我们商量件事。”
  “说说看。”
  顾落很难启齿,也毫无把握。“请你帮我保密,我不想让顾家知道陆迦樾的存在。”
  施夜朝沉默,长久的沉默,他的沉默让顾落越发不安,又因为不安失去了谈判的资本。
  “……或者,你想谈交易也可以。”
  “……”
  “……”
  施夜朝终于开口,“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和我交易?钱么?恕我直言,你能付得起的价钱对我来说根本不具诱`惑力,而且……和你谈钱,伤感情。”
  他只一笑,错身走开,料定她会追上来,头也不回。果不其然,顾落只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就过来拉住他,正要开口,一束车灯就打在他们身上,还刻意闪了闪。
  顾落以手挡眼,待车灯灭掉才看清车里下来的那人,顿时慌了。
  施夜焰虽已退出施家,但毕竟还是施拓辰和纪翎的儿子,一些必要的场合还是会以施家焰少的身份来露个脸。今晚本该早到,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到现在才现身。
  “两位这么有兴致,大晚上站在外面淋雨?”
  施拓辰只让人带了消息给他,有关和顾家联姻的事一个字都没说过,因此施夜焰对今晚这宴会的真正目的并不知情。
  施夜焰说话间长腿就已跨上几级台阶,顾落顾不得施夜朝,赶紧把施夜焰拦了下来。
  施夜焰停下,“怎么?”
  “……里面很无聊,而且快结束了。”
  “我知道。”施夜焰本来就对这样的宴会没有兴趣,来也不过是基于最基本的礼貌。“我进去打个招呼,不想呆太久。”
  施夜焰绕过她,步子才迈开就被她抓住了衣袖。“eric等一下!”
  顾落一时想不出不让他进去的理由,嘴唇张着,尴尬无比。施夜焰挑眉,疑惑。“有事?”
  “我……”顾落下意识的看了眼施夜朝。“你能不能别进去?”
  “为什么?”
  “因为……”顾落平时精明的脑子也不知怎么,在此刻完全变成一锅粥,视线时而闪躲,又时而瞥向施夜朝。施夜焰在她这没得到答案,直接以眼神询问施夜朝。
  原来这个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可以变得这么慌不择路,甚至不惜向他求救。顾落眼里的无措、着急、害怕一一被施夜朝看个清楚,翩然一笑。
  “她和顾尹吵了几句,心里面不痛快,想找人去喝几杯。”施夜朝冷眼旁观着,嘴角噙着抹讥讽。“不如一起吧,eric,我们似乎也很久没在一块儿喝过酒了。”
  施夜焰收回腿,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扫了扫,终于开了口:“好啊。”
  爱爱爱
  施夜朝的家,顾落是第二次来,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只是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都那么的让人无法启齿。
  “打算在门口一直站着?不用这么见外。”施夜朝手里拎着瓶极品陈酿从地下室折回,来到吧台后方漫不经心的补了一句:“你又不是第一次来。”
  幸好屋内只开了几盏射灯,光线不明,顾落脸上的不自在也就没显得那么明显。
  施夜焰哪会听不出他话中含义,自架上取了三个杯子依次排开,待施夜朝启出木塞给各自杯中倒了酒,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顾落盯着杯中那深色液体,蓦地一仰头,竟一饮而尽。
  两个男人手里的杯子都还未碰到嘴唇,被她这豪气的举止惊的同时一顿。施夜朝重新倒了些酒给她,顾落闷声不响再度一饮而尽。
  施夜朝又倒了一些,这一次终于发了话。“你一定要这么糟蹋东西?”
  顾落不理,第四次举杯时,施夜焰也忍不住了,但他换了个问法:“你们所谓‘巧合’的那晚,你也是这么喝酒的?”依照他对顾落的了解,她的酒量并没有多好,很一般很一般。
  噗——
  这回酒没有浪费在她肚子里,而是直接喷了出来。
  施夜焰递去纸巾,顾落掩着唇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施夜焰!能不能别再提这件事?”
  施夜焰耸肩,施夜朝兀自笑了笑。
  施夜焰问她和顾尹吵架的原因,被顾落搪塞过去,可他早看出她今天晚上不对劲,趁施夜朝中途离开的空当盘问。酒只顾落一人就喝掉大半,面颊微红,已染了浓浓醉意。她紧握着酒杯,沉默良久,抬眸,凝视他:“如果……”
  “什么?”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她的意识松懈,甚至出现了些许幻觉,总以为眼前这男人看着自己时,眼中确实有她。
  只眼中?那么,心里呢……
  顾落滑下高脚椅,手撑着吧台边缘微微倾向施夜焰,重心微有不稳,身子晃来晃去。“如果……没有她……”
  他?她?
  施夜焰分辨不出她口中在指什么人,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没有她……你会不会……”顾落覆上他扶着自己的手,缓缓移到胸前:“要我……”
  几乎是在瞬间,施夜焰明白了她的意思,迅速拿开手,站起,一个转身把她扶坐在自己的位子:“你喝醉了,我去拿点水给你。”
  顾落双手拽住他的衣襟,头抵着他的背,发出类似呜咽的细小声音。是祈求还是其他,声音小得无法辨别。
  她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绕到他身前,仰头凝视他。顾落想认认真真的看他,可是视野之内却出现了无数张他的脸——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冷漠,写着拒绝。
  顾落心口堵着,涩涩的疼,抬手去触摸他,却在半路停留在他微微敞开衬衫领口上。她脑子一热,做了迄今为止对这个男人做得最出格的一个举动,竟解开他衬衫上的一粒扣子……
  施夜焰眉一皱,动作轻却果断的将她推开,轻斥:“顾落!”
  顾落脚下不稳,退后了两步,腰上忽然被人用手一扶。施夜朝恰时回来,单手揽住她的身子才没让她跌倒,戏谑的勾唇。“何必这么绝情?游月茹又不在,她既对你有情主动献身,你别辜负了她的好意才对,我这儿有的是房间。”
  施夜焰没什么表情,系上扣子,随手拿过他端来的那杯清水直接泼到顾落脸上,然后把她从施夜朝手里拉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冷声问:“清醒点儿了吗?”
  “……”
  “清醒了就送你回家,免得你再做糊涂事。”说罢拉着她准备离开。
  人之所以会借酒装疯,是因为清醒时没有那种勇气,醉后做的事不代表醒了就能忘记。同样的,醉后的堕落,清醒了需要付出百倍的代价。
  一泼凉水,把顾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浇透,浇醒。
  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拉到玄关,开始反抗。施夜焰以为她还醉着,不肯松手,顾落咬牙,用力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我……等下我自己会回去。”
  施夜焰懒得和她废话,刚要上前一步,顾落就猛的退后几步避他如蛇蝎一般:“我说了我自己会回去!不用你管!”
  ……
  双方对峙,施夜焰扫了眼那边好整以暇的施夜朝,对方片刻后颔首。“有我,放心。”
  施夜焰多多少少是能够理解此刻的顾落,他已经对她残忍了这么多年,此时他走,于她来说便是最大的仁慈。
  爱爱爱
  施夜朝背倚吧台,默默的品尝着几次三番让顾落现原形的液体,以旁观者的姿态打量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女人。
  他不打扰,并非好心,只是想知道狼狈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接下去又会做些什么,大哭一场?
  错了。
  顾落抹了把脸上的水,转回身时脸上表情不见半点异样,狼狈,难堪,失态,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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