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在苏州的平静生活（2）
这日，吃过晚饭后，楚凝一如既往的到李老太太房中学习缠线绣。
灯光下，李珍连戴着老花眼镜静静地在穿针引线，一根细细的丝线被她劈成更细致的几股。越是细致的线，越是能绣出精细灵动的活儿来。
“楚丫头，你来了多久了？”李珍连突然开口说道。
楚凝楞了一下，要知道师傅以往在教习的时候是不会聊一句闲话的。她略一思索答道：“也有快半个月了吧。”
“年前，好像有个什么设计比赛。”李珍连老太太拿绣花针在头发间刮了刮，顺势看了一眼楚凝一眼，像是不经意随口提起一句。
楚凝心中一动，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
她也知道了省内即将有一个服装设计大赛。而她手上正好有了三个设计的雏形，正好可以在这场比赛上试试。她本想悄悄地报名参加，没想到李老太太背后也在关注类似的比赛……这让楚凝心底有些小小的感动。
李老太太属于那种话不多，还有点高冷的老人家，平日里也没有过分亲近的举动。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楚凝也渐渐晓得老人家是属于面冷心热的那种类型。
“师傅，我想匿名去参赛。”楚凝略一沉吟，做出了一个决定。
“匿名？”
“嗯。”在楚凝看来，这一场参赛就是一个展示自己作品，证明作品的机会，而不是为了什么名利而参赛。
李珍连听到楚凝如此决定，神情微微一愣。随即欣慰的笑了。
到了这个年纪，她能看的出楚凝的想法。
对于这个弟子的心性，她非常满意。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几个弟子，除了半途没有耐心学下去而离开的，也曾有两个“关门”弟子。第一个弟子，虽有那么点天赋，但是却沉不下心去练手上的功夫。最后离开的时候，自以为圆满出师却不知自己只是纸上谈兵、略知皮毛。
而在第一个弟子的遗憾之后，第二个弟子就有点矫枉过正的味道了。后来的那个弟子，刻苦老实，却只知道埋头绣花，在思考、创作方面却是天赋不足。这样的弟子，能做一个好的绣花师傅，却不能成为令李珍连满意的继承人。
但是现在，李珍连从楚凝身上看到了希望。虽然时间不长，她能看出楚凝是个能够沉下心来耐心学的丫头。更重要的是，在楚凝的身上，她看到了一种发现和创造美好事物的灵气。
如果说一开始，李珍连是因为楚凝的诚心，打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同意收徒，那么现在她是打心底对楚凝起了喜爱之情，并给以一定的肯定。
“楚丫头，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了。”李珍连少有的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问道。接着不等楚凝回答，接着说道：“有什么想法了，你就拿给我看看，老太婆虽然老了，但眼力还是在的。没准可以给你提点建议。”
楚凝听到这话，也不忸怩，直接回房间拿了这些天创造的线稿来，给李老太太瞧瞧。
李珍连拿着线稿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现在看着是挺漂亮的，也不知道最后的效果怎么样。眼瞧着要过年了，店里生意也少了，你可以多放放心思在这上面，做的精细一点，咱们手艺人做事，就是求个精益求精。”
面对李珍连的教导，楚凝认真的记了下来。妥善的将线稿收好，又开始拿起针线继续投入到缠线绣的学习之中……
日子如白驹过隙，渐渐地，楚凝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日子，平平淡淡，却简单纯粹。
眼见着网络投稿日即将开始，她更是忙着准备自己的作品。
这日，楚凝一如既往坐在店内的太师椅上，手中拿着画笔，低头描描画画仔细修改。
门外的青石板街面响起走近的脚步声，她也没怎么注意，权当是路过的人，没怎么去注意。
没想到这沉稳的脚步声路过苏绣斋的门口竟然停了下来，楚凝正想到一个关键之处，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门外。
这一看，她没能再低下头，都有点怀疑门口站着的人是不是自己工作太久产生的幻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
门外那个一脸阳光的男生，正是沈祐轩。
他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因着身形高大挺拔，一点都不会显得臃肿。在冬日暖阳中，他就像是从偶像剧中走出来的男主角，双眸透着澄亮的琥珀光，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背上挎着个双肩背包，倒像是个学生模样。
他们毕业大半年了，身上青涩还未彻底褪去。
楚凝看着眼前这个嘴角依旧挂着阳光般笑容的男生，一时间有点恍惚，仿佛回到学生时代。
那时沈祐轩经过的地方，总是引起学校里的女生纷纷侧目；那时她清楚他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却止于朋友；那时虽然没什么朋友，但终究还是可以和林巧嬉笑着狂吃一顿又互相埋怨坏了减肥大计；那时……陆忱还只是她暗暗喜欢的那个“陆先生”。
随着沈祐轩走进店内，楚凝收起胡思乱想，礼貌而又不失尴尬地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你怎么在这？”
“好久没有你的消息，微信也不回，电话也打不通。我只好去问了林巧，是她告诉我你可能已经到苏州来了，我就找了过来。”沈祐轩看似平淡的说道，但他深空般的双眸中却透出浓浓的关切之意，“阿凝，你……最近好嘛？
对于这份关怀，楚凝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哪怕之前两人已经经过了一段无疾而终的奇怪关系。
她有意的避开沈祐轩深情的眼眸，扯出一抹笑容来，淡淡的答道：“挺好的，自由自在，每天都过的很充实很稳定。”
“你……在这里住下了？”沈祐轩有些诧异，打量了一下这间并不大的店面。
楚凝微微颔首，拖出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又走到一旁倒了杯茶水给沈祐轩。
“我拜了李老太太为师傅，现在每天在这里跟着她学苏绣，白天就帮她看店。”
“你竟然真的成了她的徒弟。我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收徒弟了。”
知道李珍连确实收了楚凝这个徒弟以后，沈祐轩不由得发自心底的惊叹。他之前对苏绣这块也有所涉猎接触，李珍连可是苏绣界的大拿，缠线绣的手艺名气大的很。更何况这些年来，国家对于文化自信越发的看重提倡，对于传统文化也是大力支持推广，李珍连老太太的名字更是深入人心。
沈祐轩早就很敬佩李珍连老太太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当然，也听说过李老太太收徒考验之难是出了名的。在这最近几年更是一个徒弟也没有收过。
没想到现在楚凝竟然能够被李老太太青眼相待，收为徒弟，实在是件大好事。
沈祐轩也不禁为楚凝高兴的，毕竟缠线秀确实是一门令人惊叹的手艺，对于楚凝来说，本就有设计天赋的她能学到缠线秀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运气好被她看上了罢了。”说到成为李珍连老太太的徒弟这件事，楚凝还是有一点小得意。
看着楚凝微挑的秀眉，眼神中隐隐约约的那抹得意，沈祐轩不禁咧了咧嘴角，笑道：“那我真是要恭喜你一波了，晚上请你吃大餐去啊。”
面对沈祐轩的邀约，楚凝怔了怔，似乎有些犹豫。
“咱们也有段日子没见了，现在我都寻到苏州了，阿凝，你总不会一顿饭都不让我请吧？”沈祐轩故意露出一抹受伤的表情来。
楚凝看着他这模样，有几分哭笑不得，便答应道：“那好吧，不过我可要到六点下班。要是开溜了，老太太怕是要不开心，说我玩忽职守了。”
沈祐轩听到楚凝这半开玩笑的话，轻笑出了声。
他一边环顾着店内的作品，一边说道：“那正好，我来看看你这苏绣斋的宝贝们。”说罢，就沉心端详起那些精美绝伦的作品来。
楚凝自顾自招待起了客人，虽然苏绣斋的客流量不是很大，但平日里也是会有一些苏绣爱好者和游客的到来。再加上上乘的苏绣作品大都价格不菲，有“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的说法也不算夸张。所以楚凝对这并不多的客流量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做成一单，就是不少的钱呀。更不用说，李老太太十分大方的给了楚凝一个不低的提成比。
只是楚凝一向独处惯了，对于看店卖东西实在是天赋缺缺，自从来了以后卖出去的东西基本都是顾客自己挑着喜欢的买，楚凝只负责打包结账环节……
沈祐轩转悠之余，看到楚凝笨拙招待客人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
楚凝像是要热情的迎客，可迎上去了之后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呆呆地站在一旁，略显尴尬地挂着笑脸。只有顾客开口了，才会有几句略显冷冰的回应。
沈祐轩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缓步上前，走到来店里不久，正在端详着一条快一千块的苏绣丝巾的中年阿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