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节

  黑暗的世界里,那是一片虚无的沉寂,没有高山,没有河流,没有树木,没有人,也没有欢笑。
  然后出现了光。
  光即希望。
  我在希望之中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瞧见了一处古旧而颇为韵味的竹屋顶棚,有阳光从那屋顶的间隙洒落下来,照在了我的脸上,淅淅沥沥,暖洋洋的,并不刺眼,让人感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我的记忆一片混沌,而嘴角则下意识地浮现出微笑来,没有说话,也没有思考,只是沉浸在生的喜悦之中,阳光、空气以及慵懒的睡意,都让我觉得是那么的值得珍惜。
  接着我听到了人的声音,一开始还有些朦胧,稍微集中一些精力,我听到了杂毛小道在呼唤我:“嘿,小毒物,醒一醒,醒一醒!”
  这话儿仿佛是开关一般,将我所有的思绪都给解锁了,我豁然爬了起来,环顾四望——杂毛小道、朵朵、小妖都在我的身旁,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杂毛小道不算,两个女孩子都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来。瞧见我懵然无知地四望,哭泣的小妖和朵朵欢呼一声,带着哭腔,直接扑到了我的怀里面来,大声地喊着:“陆左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杂毛小道到底还是有些矜持,他挤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脖子,脑袋凑到我的面前来,鼻子贴鼻子,眼睛对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自己是谁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左手还在掐着剑诀,而那雷意十足的雷罚则在窗边摇晃不定,仿佛我一旦说错,就要隔空而来一般。
  我被这个家伙急促的呼吸搞得只想打喷嚏,不满地一把推开他,说搞毛啊,老萧,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老家么,这个地方,是哪儿呢?听到了我说话的语气,杂毛小道脸上的表情变化得十分夸张,几乎都扭曲了起来,不过那上面写满了欢乐,下一秒他松开了我的脖子,直接跳了起来,大声地欢呼道:“他回来了,哈哈,他回来了——大人,快来看啊,小毒物他回来了!”
  杂毛小道大声地呼唤着,而窗口那儿有一个肥鸟儿探过头来,嘻嘻笑道:“嘿,我说过了吧,没骗你们吧?大人我可是……”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它便被一只满是污垢的大手抓住,然后另外一个声音也嘿嘿笑道:“居士,我看你骨骼精奇,必定不凡,不如给我当做女婿儿如何?我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那可是……”
  第四十一章 人间欢乐多
  “救命啊,救命啊,放开你的脏手,你这个疯老头,大人我的最爱就是媳妇儿朵朵,至死不渝!傻波伊,去你的什么女儿,大人我不要!”
  虎皮猫大人奋力挣扎着,然而却给那只脏手拽到了外面去,两人吵吵闹闹,越走越远。
  我的意识刚刚从一片混沌黑暗中苏醒过来,记忆是一点儿一点儿恢复的,听到这鲜活的声音,就仿佛引子一般,先前所有的记忆也都浮上了心头。
  当初我从老屋昏迷过后,一切的经历显得是那么的虚幻,就仿佛一场噩梦一般,我本能地拒绝相信,然而当崂山派无尘道长那疯疯癫癫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畔,我之前经历过的所有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真实,根本没有一点儿虚假。
  我用手撑着自己,勉强地靠在竹墙上,摸了摸小妖和朵朵的脑袋,小妖被我摸了一下,小脸儿一红,刚才是情感流露,而这会儿才晓得不合适,一阵羞意泛起,重重地推了我一把,跳下了床榻去,气哼哼地骂道:“臭流氓,真是个不省事的家伙!”
  小妖害羞,而朵朵却是不管不顾,将脑袋死死扎在我的怀里,哭泣着说道:“陆左哥哥,那个老家伙好可怕,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朵朵这话儿吓了我一跳,连忙问杂毛小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父母没事吧?
  从兴奋状态中退回来的杂毛小道走到我面前来,告诉了我当日昏迷过后的情景。
  原来那天我听到老屋里面父母的呼救声,一路冲到放置祖先牌位的屋子里面去,结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洛十八留在此间的布置,我所看到的都是幻觉,而我父母根本就没有事,反而是我当时就陷入了昏迷。
  这情形让我父母手足无措,好在小妖晓得杂毛小道的电话号码,一打过去,才晓得杂毛小道听到大师兄转告悠悠的消息后,正在往晋平赶来。不过在杂毛小道还没有赶来之前,当天晚上,洛十八就开始着手夺舍,想要控制我的身体,只不过陶晋鸿这地仙却在当初便有算计,在我体内植入了一缕剑元,远隔千里,与其博弈,方才没有让其得逞。
  尔后杂毛小道赶到了晋平,二话不说,直接安顿好我那六神无主的父母,然后带着昏迷过去的我折回了茅山,求助他师父,让陶晋鸿来保护我的安危。
  杂毛小道还告诉我,说他师父和匆匆赶来的虎皮猫大人在此之前就经过了商讨,本来判定我的神魂已经迷失了,有可能一直都回不来了,如果这样,为了保证身体不腐,说不得还要跟洛十八达成协议,让那家伙先暂时掌控一切。而在此之后,则由陶晋鸿来想办法,虎皮猫大人带路,大伙说不得要走一回阴,到下面去找一找我。
  不过后来朵朵和小妖死活不同意,一直坚持着,说非要等到最后一刻,这才终于等到了我的苏醒。
  一切得来不易,我这才想起问我到底昏迷了多少天。
  在我的想法中,这应该是我昏迷后的第六天,或者第七天,然而杂毛小道却告诉我现在都已经进入了十一月,我整整昏迷了二十多天。
  这消息将我给吓到了,说不是说七天回魂夜么,我怎么昏迷了这么久?
  杂毛小道嘿嘿笑,说你的神魂和无尘道长整个人一起,的确是在第七天回来的,不过回来之后,一直都处于昏迷当中,虎皮猫大人告诉我,说你这是神魂受损,正在处于自我休眠期,不过你这小子幸运,这还算是好的,不像是它,整整昏迷了十几年,结果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妈的自己成了一只肥鹦鹉……
  这家伙整个人都处于中极度的兴奋之中,不知道是因为我醒了过来,还是因为自己不用去那阴森恐怖的鬼地方走上一遭,而就在这时,竹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青衣道人走了进来,看到我,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陆左居士你醒过来了,师父说若是无碍,还请随我一起,前往大殿那边,去走上一遭。
  来人却是与杂毛小道和大师兄并成为“茅山三杰”的符钧,此刻的他一脸老实模样,恭恭敬敬地与我拱手。
  我在床上昏迷许久,身子自然是一阵僵直酸软,不过好在底子还算是不错,稍微运转了几个周天的气息,这才从床上走了下来,接过符钧递过来的纸甲马绑上。朵朵不愿离开我,像个树袋熊一般抱在我的脖子上,而小妖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中却是极为关切,所以自然也是要去的,我摸了摸胸口,肥虫子在里面安眠,一切都不错,于是跟着众人出来,才发现我住的这竹屋,居然是当年杨知修那处最美丽清幽的住所。
  院子里无尘道长和虎皮猫大人还在闹腾不休,许是因为脑袋都有些不灵光,或者都曾经去过那个恐怖地方的缘故,这一对家伙十分投缘,无尘道长拉着虎皮猫大人,让他当自己的女婿,而虎皮猫大人虽然一脸的嫌弃,和表达着对朵朵的忠贞,但还是小声地盘问起无尘道长那个所谓顶级漂亮的女儿,是不是小萝莉?
  若是的话,倒也可以见上一面,若不是,妈的,休谈!
  杂毛小道问虎皮猫大人,说你要不要去大殿那儿,听一听陆左这些天的经历?
  那肥母鸡大摇其头,说要不是小毒物这厮有事,我怕朵朵伤心,才懒得跑到你这禁制防卫破绽百出的茅山来呢,更懒得见陶晋鸿那老家伙。你们自去,到时候等陆左回来跟我讲就好。
  旁边的无尘道长脚步一踏,倏然冲到我面前一米来,一把将我给抓住,这老头儿浑身还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不过身上的道袍好歹也换了一件,扑面就是一股浓重的气味。他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一脸歉意地说道:“小兄弟,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刚晓得你在这边有一个母老虎一样的媳妇儿,所以之前跟你的婚约取消了。俺家翠花,我做主嫁给那位兄弟去了,你可别介意啊?”
  无尘道长一阵忐忑,然而我却是又好笑又惊讶,说不妨事的,你家翠花能有个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虎皮猫大人和无尘道长不去,我和杂毛小道、小妖和朵朵就在符钧的带领下,朝着峰顶走去。我有点放心不下无尘道长这患难与共的朋友,出了竹林,还拉了杂毛小道一把,说看无尘身上那么脏,你们也不知道给他换一件衣服啊?
  杂毛小道一脸无辜,说你以为我们不想呢,他虽然疯疯癫癫,但是那身手和修为却都还在,就刚才那一身衣服,要不是我和我师父亲自下手,都不一定能换得了。他可是天下正道十大高手呢,倘若不愿意,耍起蛮横来,有几个能弄得动他?你总不能让我师父过来伺候他洗澡穿衣吧?
  如此说来,我倒也释怀了,哈哈大笑,说也对,那老头儿脑袋一根筋,自己若不想,谁也逼不得他。对付这种软硬不吃的人,要智取,比如说要带他去找老婆,他说不得就直接脱光光,洗个干干净净。
  杂毛小道嘿嘿笑,说还是你了解他,我当时听到他那七个老婆的话语,还纳闷呢,说无尘道长在崂山的名声挺正的,咋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呢,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人的精神错乱了。
  我与无尘道长是过命的交情,而杂毛小道却并没有,所以感知不深,而且这些天来他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亲疏有别,自然倒也没有什么心思管无尘道长,接着我听旁边的符钧说已经通知了崂山现在的话事人无缺道长,那边应该会派人过来接人了,这才没有多言。
  脚着纸甲马,符文运行,身形似飞,很快便来到了主峰之上的大殿中,陶晋鸿在旁边的一个偏殿接见了我,倒不是他架子大,只不过这回接我,他也耗损了许多修为,此刻正在休养呢,而在旁边还有传功长老邓震东,以及好几个长老,也是在等待着我们一行人的到来。
  大家都是熟人,倒也不用太多寒暄,各自落座之后,坐在主位上的陶晋鸿打量了我一番,抚须微笑道:“陆左小友是福大命大之人,这次本以为你回不来了,却不想福大命大,竟有贵人相助,实在难得。”
  我点头,想起离魂一行,先是有许鸣,继而是星魔、无尘道长,然后是雪瑞和蚩丽妹,最后还有掌管阴阳界的那个神秘人,要是没有这些人,只怕我还真的难以回来。想起那个神秘人在我意思丧失的时候好像还叫了“小陶”的话语,便朝着这茅山的掌教真人问道:“真人,放了我和无尘道长过来的那位神秘人,你认识么?”
  听我这般说,陶晋鸿也有些惊讶,问我,说陆左小友,难道你没有见过她么?
  第四十二章 便如水与冰
  我摇头,说没有,当时我们被一只长着三头脑袋的神君猛兽给袭击,差一点儿就死掉了,后来那神秘人就出现了,仅仅只是气息笼罩,而没有显露出真身来。
  陶晋鸿点头,说原来如此,其实说起来你跟她倒是蛮有缘分的,不过既然她没有标明身份,那么我倒也不好越俎代庖,胡乱做这多事者,想来你以后一定还是有机会与她再见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得记住她这一份情,毕竟能够从那个地方毫发无损地出来,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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