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的爱你》

  《好粤语》8强PK赛的录制时间是5月4日，因为节目组定了歌颂母爱的主题，所以就顺带给了各位选手一个福利——
  节目录制当天，选手们可以邀请自己的母亲到现场观看，路费和住宿费由节目组承担。
  余生安第一时间给家里打了电话，但妈妈没有接到，又给爸爸打，总算接通。
  “爸，我妈呢？”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莫名有种这件事曾经发生过的错觉，好像每次跟爸爸通话，都会脱口问出这个问题。
  “打麻将去了，有什么事吗？”爸爸的语气还是和以前一样。
  “嗯，我下周六比赛，然后节目组为了迎接母亲节，定了赞美母爱的主题，让我们邀请自己的妈妈到现场看节目。”
  “那等她回来我问问她，再让她给你回电话。”
  “好。”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
  正要挂电话，爸爸突然说道：“那个抖音是怎么回事，我听你妈说有人在骂你，她在网上跟人吵架，气得都不愿意做饭了。”
  “啊，”余生安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道：“估计是一些职业水军有意黑我的，不用理。”
  “什么水军？你得罪军队了？”爸爸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不是不是，这个水军跟军队没关系，他们就是一群网络喷子，专门在网上收钱骂人的，还有些是机器人，反正不要搭理他们就好了。”
  “我跟你妈说了不用理他们，你这是人红是非多，成多大名，就要挨多少骂，你想去管，根本管不了，除非你现在不干这行。”
  “嗯，就是这个意思。”
  “你现在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我和你妈也不阻止你，但你要记住，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
  “记住了。”
  顿了顿，爸爸补充道：“另外就是，保护好自己。”
  “嗯。”余生安边说边自己点了点头。
  “那先这样吧，等你妈回来，我再跟她说。”
  “好。”
  挂了电话，余生安立刻点开了抖音，然后搜索自己的名字。
  出来的结果全是自己在《好粤语》舞台上表演的视频。
  他点开由天蓝卫视发布的那个热度最高的视频，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不出意外是个沙雕段子，出自一个ID名为“张大锤”的网友：
  “我也不瞒你们，这个视频成功打消了我看片的念头，刚刚吃了三颗生鸡蛋，练了20个引体向上、30个俯卧撑，打了一套八段锦，马上去看三回《隋唐演义》，没错，就是这么热血。”
  继续往后拉，果然刷到骂人的评论，id名为“ayyy”网友写道：
  “大闹前女友婚礼的心机男，装什么热血少年，一生黑！”
  这条评论也有200多点赞，另有150多条回复，基本都是在骂层主的。
  余生安没有管这些对骂，继续往下翻，很快发现一个熟悉的ID“平安是福”，头像是一朵大红花。
  她回复道：“你说他是心机男你了解他吗？他从小就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上小学的时候每年都得奖状，他孝顺父母，疼爱妹妹，长辈们都夸他懂事，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也是女方主动提的，他根本不会去闹事，他不是那种人！”
  余生安叹了口气，点进“平安是福”的主页，不出意料，果然是妈妈的账号。
  再点进她的“喜欢”页面，看到前几个视频全是他30强赛的视频。
  逐一点看各个视频的评论区，然后他看到了令他震动的一幕。
  妈妈几乎回应了评论区所有点赞超过100的骂人留言，每一条都回的特别认真，连那些明显就是统一复制粘贴的、无脑黑的水军留言她也做了回复。
  “你们这样骂他，他家里人看到会有多心疼？每个人都有家人，如果你们家人看到你们被这样骂，会怎么想？”
  余生安看着看着，感觉鼻头有点酸酸的，以妈妈打字的速度，要回复这些留言，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
  他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切到微信，给妈妈留言：“妈，你以后别在网上跟人吵架了，那些都是其它公司雇的骂人机器人，统一留言的，不用理。”
  ……
  根据节目组安排，4月28日晚，AB两组所有进八强的选手要统一住进节目组安排的酒店，进行封闭式的录制和排练。
  28日中午，穆雨时特意安排了一次聚餐，一是庆祝余生安和甜甜猫顺利晋级八强，二是为她远道而来的母亲接风洗尘。
  穆雨时的母亲今年50岁整，在老家的一所中学做副校长，她身材微胖、气质干练，言谈举止间总能让余生安回想起读初二那年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小余，你那首《男儿当自强》唱得好啊，尤其是前面那篇朗诵，更精彩，我还特地让我们学校老师抄下来，拿给学生去背诵。”穆母语气和蔼地表扬道。
  余生安道：“阿姨过奖了。”心道：“希望那些学生不要骂我才好。”
  “小余今年多大了？”穆母随口问道。
  “25。”
  “有对象了吗？”
  不等余生安回答，穆雨时忙叫道：“妈！你干什么呢？这人隐私好吧？”
  “25岁是到了谈对象的年纪了啊，怎么不能问？你爸25岁的时候你已经3岁了。”
  穆雨时语气不满道：“年代不一样了好不好？而且你催催我就算了，干嘛逮谁问谁？人现在是公众人物，这种事情要保密的。”
  “催你，我催你有用吗？你今年已经28了，就完全不往这方面想，每次跟你谈这个问题你就发脾气，你可知道，三十单身古来稀！”
  余生安和甜甜猫组合的两个妹子听到穆母的最后一句话，都流露出大开耳界的表情，心想：“阿姨真不愧是做副校长的，连逼婚都这么有水平，只是这句话打击面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穆雨时揉着额头道：“妈，咱们可不可以晚上回去再聊这个话题？先吃饭好不好？”
  穆母也不再坚持，转而问起余生安和俩妹子的教育背景，得知云、何二人是香江大学毕业的，不免对她们又是一番表扬。
  吃完饭，几人一起离开包间，刚要出餐厅，突然看到一位女顾客起身拥抱一位保洁阿姨，那位女顾客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何溪雨好奇地问一位路过的服务员：“请问下，她们怎么了？”
  那服务员道：“那位女顾客说我们那位保洁阿姨有点像她过世不久的妈妈，看着看着就哭了，说想要抱她一下。”
  几人听了，顿时都说不出话来，云起时看得眼眶也红了。
  余生安看着那位女顾客的眼神，心道：“恐怕最优秀的演员也演不出这种情真意切的眼神。”
  离开那家餐厅，余生安和甜甜猫组合回酒店收拾行李，穆雨时送她妈妈回家，他们约好在酒店碰面，然后再一起去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报道。
  下午3点，穆雨时乘坐一辆黑色保姆车来酒店接人。
  余生安见到穆雨时，隐隐察觉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心里猜到她可能跟她妈吵架了，不过他也不方便多问。
  很快，车子启动，朝《好粤语》的赞助酒店驶去。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车子抵达目的地，大家从车上下来。
  一直等在酒店门外的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上前把他们接进酒店。
  之后报道、办理入住。
  余生安安顿好，准备去跟节目组为他配置的乐队成员见面。
  刚一出房间门，看到韩越的经纪人和一位工作人员站在门外，只听那位工作人员解释道：“所有选手房间的规格都是一样的，绝对不会区别对待。”
  那经纪人看了余生安一眼，并趁机往他房间里瞄，想看看节目组给余生安安排的房间是不是比韩越的档次高。
  余生安也不以为意，主动把房门拉开，以方便她检查。
  那经纪人看了一会，一言不发，扭头走掉了。
  那工作人员饱含歉意地双手合十向余生安道谢。
  余生安摇头笑了笑，心道：“番位之争真是娱乐圈永恒的话题，方方面面，差之毫厘都不可以。”
  余生安让穆雨时帮他联系了伴奏乐队，约在排练房见面。
  按他的要求，一个鼓手、一个贝斯手、一个键盘手，至于主唱和吉他，自然都是他自己。
  余生安和大家见了面，彼此做了介绍，然后直接进入主题：
  “比赛要用的新歌我用编辑器录了小样，先放出来大家听听，然后再具体沟通。”
  大家自然都没有意见。
  余生安把手机连上音响，然后开始播放他事先录好的歌曲。
  突然的，一段略显强劲的电吉他solo乍然响起，大约持续25秒左右，solo结束，然后大家听到余生安那已自带辨识度的歌声悠扬飘出：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纵使啰嗦始终关注，不懂珍惜太内疚……”
  余生安挑的新歌正是伟大的beyond乐队的《真的爱你》，这首歌是粤语歌中赞美母爱的经典之作，曲子有些亢奋的意味，但和歌声一配，又隐含了一丝感恩的愧疚和淡淡的悲。
  歌词写得十分真切动人。
  “沉醉于音阶她不赞赏，母亲的爱却永未退让，决心冲开心中挣扎，亲恩终可报答……”
  “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一生眷顾无言地送赠，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
  “没法解释怎可报尽亲恩，爱意宽大是无限，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唱完第一遍副歌，排练房中所有人，无不沉醉于优美的歌声中，不自禁地为之动容。
  穆雨时不知回想起什么，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突然对余生安说了句“我出去下”，然后转身跑出去。
  来到排练房外，她掏出手机给她妈打了个电话。
  一会电话接通，母女俩都没有开口，片刻后，穆雨时道：“妈——”
  又停顿有顷。
  续道：“对不起……”
  说完，终于哭了出来。
  正如余生安猜想的那样，穆雨时送她妈回去的时候，跟她吵了一架，埋怨她不尊重自己的合伙人，抱怨她老是逼自己结婚、成家、生娃。
  她妈就拿餐厅那位想念妈妈的女顾客举例，让她珍惜有妈妈管的日子。
  结果正在气头上的穆雨时回了句：“她想念妈妈，也许是因为她妈从来不逼她做任何事！”
  她妈听到这句话，一下没了言语。
  她说完这句话，也立即后悔。
  但那种气氛下，她实在开不了口道歉，心中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刚刚听到余生安的新歌，愧悔交集，终于绷不住，给妈妈打了电话。
  “傻女儿，你跟我道什么歉，我又不会怪你。”电话里传来妈妈温柔的声音。
  ……
  也许真的是这样，
  小时候，子女每一天都在原谅父母；
  长大后，父母每一天都在原谅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