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萧丽华点点头,她叫过贴身侍女,让人送最近出产的银耳和其他的东西到燕王府去。原本萧丽华是想直接给常氏的,不过考虑到长公主这会还在,要是直言点名那就是打脸了。别到时候又结下长公主这么个梁子。
☆、第58章 雨夜
清晨,晨光已经完全出来,将天际完全照亮。
秦女官袖着手,看着那边坐在席上的萧妙音。萧妙音寅时三刻就起来了,然后就是背书,如今小皇帝已经十五岁,这年纪已经可以去朝堂,而不是一味的读书了。李平自然是不用再来专门教那对双胞胎。
双胞胎兄弟太皇太后已经派另外人去教导,至于萧妙音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她原本就是捎带的,既然这会没叫上她,自然也是没有她的事。
幸亏这会主流是学那些尚书曲礼之类的东西,这些没有师傅教,但是拓跋演看的那些书上还留着他的一些注释,萧妙音靠着那些,看懂也不成太大问题。
宫廷中除了锦衣玉食之外,就是这些典籍了,实在是丰富。
“三娘子,该休息会了。”秦女官瞧了瞧那边的漏壶,算算时辰,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估计也不是很早了。
“嗯?过的这么快?”萧妙音将手里的书卷放下,喝了一口蜜水润了润喉咙。
“是呀。”秦女官笑道,“这时候,恐怕朝中诸公都已经上了朝堂了。”
贵族们尤其是身上有官职的,早上寅时二刻摸黑起身,“诸公每日天不亮的就要起来,曾经还有过因为冬日清晨太黑,看不清道路摔下河去没命的都有。”
萧妙音一听顿时捂住嘴。
“……”饮过蜜水,接着上来的是银耳粥。这东西对女子有很好的作用,听说两宫更是每日服用,银耳此刻多是靠入山中采集,产量不多多处于蜀地,珍贵的很。只是一小匣子,就要好十几车的布帛。
不过这在宫中也算不上是什么太稀贵之物。
自从萧妙音来了初潮之后,负责她饮食的女官就更加的注意,虽然没有让御食曹里过问,但也小心翼翼的厉害。
银耳粥是混了梨子煮好的,不知道炖了多久,小杓轻轻一舀,浓稠的汁水就淌了出来。
萧妙音在宫廷呆久了也和当初不一样,她斯文的将一碗银耳粥用完。接着就是起身到另外一处侧殿用朝食。刚才那些只是她的开胃点心,还没吃正餐呢。
萧妙音的作风跟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提倡节俭,她也就衣不重文饰,食不追求美味。外头的那些贵族世家,有家底的,在膳食上一日耗费就有万钱之多,要是还有那种挑剔的,还会感叹虽日费万钱但无处下箸。
无疑,这种是最讨太皇太后嫌弃的。
萧妙音原本就不是这种人,入了宫之后,也知道如今是太皇太后做主,从来没怎么任性过。
案几上放着一碗包了猪肉的馎饦,另外是几碟时令蔬菜。萧妙音的朝食就是这个,一开始掌膳的女官听说这位萧三娘子早膳竟然只要这点东西,苦的几天都没有个好脸。
宫中就算再提倡节俭,排场也不会小到哪里去。东西要的越简单,就越不好准备。一直到那几样简单膳食被萧妙音吃了那么久,才放心下来。
秦女官服侍萧妙音用膳完,萧妙音漱口擦手之后,看向秦女官,“阿秦也去休息会吧。”在宫中久了也能明白女官们尤其是贴身服侍的女官,作息都是跟着主人走。吃饭睡觉之类的完全不规律。
这么下去迟早是要生病的,萧妙音知道生活作息不规律,身体容易出问题,宫中对生病的宫人内侍从来不手下留情,他们也没有看病的权力。
“妾多谢三娘子。”秦女官也不硬撑,听到萧妙音让她下去休息一会,也告退了。
萧妙音到殿外走一圈,消消食,她这些天感觉又胖了一点。她到了发育期,胃里就像个无底洞,不管吃多少,都没有多少饱感。萧妙音吓得以为自己是不是有了甚么毛病,毕竟这老也吃不饱的也不是个事。
结果她把这事和拓跋演一说,拓跋演说他也这样,只是在太皇太后面前不太表现明显。贵族们讲究养生,宁可饿着也别吃太饱。
和拓跋演一比,萧妙音觉得自己很幸福,至少她不用时不时的去太皇太后面前晃,太皇太后不宣召她,拓跋演也不好每次都带她去东宫。正好可以让她自由自在的吃个够,反正也没有谁跳出来不准她吃多了的。
比起来还是拓跋演比较惨。
想到这里萧妙音就噗嗤一笑,站在那里自己可乐着。
还没乐多久,身旁的小黄门过来禀告,“三娘子,陈留公主来探望您。”
萧妙音如今还没有定下名分,不过拓跋演和她青梅竹马,情分非同一般,西昭阳殿的宫人内侍更是小心服侍,若不是她眼下还是未嫁小娘子的身份,恐怕叫她娘子的都有。
“陈留公主?”萧妙音对这位大公主印象很深了,她无心和宫中的公主交好,但是陈留公主却是很乐意到她这里来。
惊讶间,陈留公主已经急匆匆的走过来了。
陈留公主的年纪比拓跋演还要大那么一岁,先帝留下来的诸多皇子皇女中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如今陈留公主年已满十六,这年纪别说在盛行童婚的鲜卑族,就是在汉人里,也是要找夫婿了。
萧妙音最近听过拓跋演随口提起这位大姐的婚事,太皇太后有意让宋王尚陈留公主。所谓的宋王也就是那个从南朝逃过来的皇子刘衡。
“小女见过贵主。”萧妙音见到陈留公主步履匆匆的走过来,心下知道或许这位公主已经听到风声了,找自己或许是来求证的。
“三娘。”陈留公主今日一副鲜卑贵女的装扮,只是头上戴着一只金步摇,方才她一路急匆匆走过来,发髻间的那支步摇上的花枝颤动不已。
“你可曾听说宋王之事了?”陈留公主胸口起伏不定,甚至连寒暄都没有和萧妙音说了。
萧妙音自然是不会将拓跋演和她说过的话随意往外面说,她看得出来拓跋演看似温和,其实想要获得他的信任相当难,或许她一个不小心的说漏嘴,可能就会坏事。
她不觉得拓跋演难相处,毕竟打小就生活在太皇太后的眼线当中,她又是这么个身份,自然是要小心为上了。
“公主……”萧妙音心下立刻决定装傻卖痴,她眼睛里露出迷茫也疑惑来,“宋王有事吗?”
南朝前皇子归顺北朝是大事,宫中没有人不知道。不然萧妙音直接会给陈留公主一句‘宋王是谁啊’
“……”陈留公主一口气憋在喉咙口险些上不来,面前的少女不是她能够任意对待的对象,陈留公主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着急,“我听说太皇太后让宋王尚公主。”
如今宫中的公主皇女都没有下嫁,照着长幼有序的规矩,很有可能就是陈留公主。
陈留公主才不想下嫁给那位宋王!
都说南朝文士儒雅俊美,可是一个阿爷被叛臣所杀,自己夹着尾巴渡江过来的丧家之犬哪里称得上儒雅二字?
“……此时儿没有听到过风声。”萧妙音眨了眨眼睛,嘴唇也抿了一下,一副瓦全不知情的模样,“何况还未曾下旨,说不定是以讹传讹。”
“……三娘真是好气性。”陈留公主被她这话气个倒昂,要是真的等到太皇太后下令让中书省拟定了,那么她还有甚么回转的余地?
“儿不懂贵主是甚么意思。”萧妙音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拢在袖中问道。宫中的公主,可以笼络,也可以疏远。她们基本上都是要仰仗宫中长辈,在宫外公主金枝玉叶,可是有多少交好的必要也看不到。至少从她的立场来看,是没有多少。
拓跋演没有同母所出的姊妹,宫中血缘关系比礼法好使的多,那么萧妙音是半点压力都没有了。
陈留公主看着萧妙音平静的面孔,突然意识到自己那话很是不妥,不过这会她心中着急,被她那么一气更是难以稳住平时的气度。
“三娘,同是女子,又何必隐瞒甚么?何况将来三娘之女恐怕也就今日这么一天。”陈留公主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平常的客气。
萧妙音心中失笑,她和这位公主可真的称不上有多少来往。如果说只是平常多说几句话,送几件小礼物就算是好友的话,那么先帝留下来的那些皇女都是她的知心好友了。
萧妙音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公主,儿是真的不知道!”她口吻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不然公主可去昭阳殿,问一问陛下。”只要陈留公主有这个胆子。
陈留公主见到从萧妙音这里是问不到什么了,她愤愤拂袖离开,身下萧妙音站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若是不知内情的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陈留公主将她怎么样了。
萧妙音看着陈留公主的背影渐渐走远,她嘴角一勾,将来的事还远着呢,如果真有那一天,她就算拼死都要为自己女儿挣出一条道出来。但是现在,她可不会因为一个和皇帝异母的公主就去赌什么。
她没那么好的运气,也赌不起。
拓跋演从不在太皇太后的面前露出自己对朝政权力的渴望,哪怕那些原本就是他应该得到的。
朝会事毕,拓跋演没有被太皇太后召到东宫去和那些大臣一同商议要事,直接就回了昭阳殿。
拓跋演将朝堂上的那一身鲜卑服饰换下来,如今汉家的衣裳制度还未完全进入朝堂,一上朝,鲜卑和汉臣光是从衣着上就泾渭分明。披头散发的和衣冠楚楚的,简直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拓跋演看着面前有一人高的铜镜,他看着自己身上穿着汉人的窄袖交襟衣,头上却还是和鲜卑人一样梳着一条条的小辫子。
“……陛下?”毛奇见着拓跋演站在铜镜面前好一会,轻轻出声提醒。
“……朕看起来是不是像汉人口中说的胡蛮?”拓跋演突然一句差点把毛奇给吓得跪在地上。
“陛下乃是天子,怎么会和胡蛮扯上关系。”毛奇一双腿都要被吓软了,战战兢兢答道。
“……”拓跋演没有说话,直接转过身就朝殿外走去。
年少的少年精力充沛,他又不能和先帝那样,年少就带兵出征,何况他又不好女色。西宫中有武库等一系列的地方,之后就是中宫居住的长秋宫,再然后就是后宫了。如今后宫内是空空如也,而长秋宫还继续让何太后居住着。
太皇太后还在,何太后作为媳妇,没有任何理由让太皇太后这个阿家给她收拾地方。
拓跋演自己在武场上抓起枪耍的虎虎生风,毛奇瞧着那枪头蹭的一下被刺进地上,顿时碎裂的砾石飞了出来,不禁觉得身上一寒。
这天子容貌长得像生母,身长足足八尺,如今武力上更是见长。
枪头一转,径自拔*出,原先刺中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洞。毛奇有些站不住了。要是三娘子在,说不定还能好些。
毛奇想起拓跋演和萧妙音在一起的时候,拓跋演和颜悦色,也不像这么枪枪要刺死人一样。
练了小半个时辰,拓跋演将手里的枪丢给一旁的黄门,那枪颇有些重量,那几个黄门都是身强力壮,才接到那支枪,个个向后连连退了好几步不止。
“陛下。”毛奇趋步跟上去,后面的黄门低着头赶紧跟上。
萧妙音最近正在为大兄萧佻的生辰觉得有些烦恼,萧佻已经在中书学呆了三年,照着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想将他留在平城。
若是从锻炼的角度来看,最好还是先外放,做个几年的刺史,积累了经验再慢慢向上晋升。不过由于萧家人才缺乏,好不容易有个已经长成了的,还有些才能,太皇太后是说什么都不会轻易放开。
所以萧佻如今是萧家的红人。
萧妙音瞧着自己手里这三年攒下来的家底,不知道要送什么东西才好。
三年里两宫逢年过节都有赏赐,她人在宫里根本就没有花钱的地方,所以是越攒越多。其实送萧佻最好是那些名家字帖。萧佻在中书学里混了一圈,恐怕更加喜欢这些,可是……那些她没有。
不过这次她是要回萧家一趟,随便看看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弟弟檀奴早已经开始启蒙读书,但是常氏管束起自己的儿子总有那么几分气短,有时候还是要她来督促。
拓跋演让人去告诉西昭阳殿的黄门不必高声禀告,他自己带着人大摇大摆进到殿内。殿内还有些走动的宫人黄门,没有准备之下突然见到皇帝走进来,吓得连忙退避开侍立在那里。
秦女官一抬头就瞧见一个少年走进来,立刻垂下头退在一旁。
“阿秦,你说要送些甚么才好?”萧妙音对着自己的那些小私房,咬着笔头在苦恼到底是该选哪个。
结果一声问出去却没有得到秦女官的回应,萧妙音蹙眉一抬头,就见着一双鲜卑靴子在自己案前的不远处。
“大郎?”萧妙音顺着那双靴子往上看,发现还真的是拓跋演。
“今日怎么这么早?”平常恐怕要到下午才会来,这会还早的很吧。
“没甚么事,就来看看。”拓跋演让人脱了脚上的靴子,走上席坐到她身边,“在做甚么?”
“大兄生辰。”萧妙音说了一句,“算起来,大兄也快二十了。”要是算上虚岁那么就更大了。这年纪也应该要入仕了。
“那日我想归家。”萧妙音道。
宫廷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哪怕贵妇们要入宫探望两宫,都是要提前申请,她要回去也是要得到准许。
“好。”拓跋演点头答应。
“今日陈留公主来了。”萧妙音迟疑一下说道。
“大姊?”拓跋演有些意外,“她来了?”
平常陈留公主也来萧妙音这里,带着其他的皇女们。不过萧妙音也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些琐碎小事。
“陈留公主问,她是不是要下嫁给宋王。”萧妙音道。
“这件事,大姊关心也是正常。”拓跋演点点头,平常小娘子也是差不多,家中和哪家说亲,都恨不得一双眼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