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一旁的宋嬷嬷叹口气,接了茶水递上前去,亦是苦口婆心的劝说:“不过姑娘入宫许久,也该给皇后娘娘请个安,若是得了贵人提携那是最好不过的。”
  原本她在后宫算不得主子看重的嬷嬷,又因为曾经往太后宫里传过话,被帝后二人厌恶。好差事自然轮不到她,这次听闻皇上自宫外带回来一个极为特殊的女子,她才抱着一搏的心思花了大半生的积蓄求下前来伺候的差事。
  但来是来的,不愁吃喝,却也不是真正的被人看重。别说在主子/宠/冠后宫时,能笑傲后宫了,如今就连去御膳房都要腆着几分笑脸不敢得罪人。
  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自己也得跟着在杨子宫蹉跎余生。既然皇上不来,就该让主子主动去寻了机会。
  只要能成功,她就有办法帮着主子得了圣/宠/!
  芸娘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决绝。若皇上震怒,厌恶了皇后,而她恰好在那个时候温言宽慰,既得了皇上的好感,又帮着皇后解围成全了贤名。那日后,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岂不是都要高看她一眼?
  至于贤妃,她却也不在意。左右四位之位上,还空缺着一个贵妃娘娘呢。
  皇上看重于她,待她不同。再者,她到底也曾有过救驾的举动,虽然并未成功,可也是一份情谊。当时,皇上看见她时,眉目间的不可思议,还有看到她吓晕之前的焦急嘶吼,定然不是作假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自信起来。扶着圆樟的手进殿内去沐浴更衣,描眉化唇。
  白衣长裙,面若白玉,此时的她依旧相信,自己的容貌是最有利的武器。而且相较于那些高门贵族教养出来,刻板规矩的女子,她更懂得男人的心思。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无趣且大腹便便的女人。所以,无论后宫怎么传言说皇后得/宠/,她都未曾放在心上。
  如果皇后真的得/宠/,又岂会容忍她在后宫碍眼?这么久不前来找麻烦,可不就是没那份胆量对上皇上吗。
  也不知道到底谁给的她底气,其实傅清月之所以不闻不问,不出手不声张,不过是因为不值得。一个如阿猫阿狗一样的人,她何苦费心?
  如果真有一天,贺晟睿想不开要执意封妃,只怕前朝御史们数说祖制的折子就能把他给淹了。
  凌霄宫里,慎淑妃跟德妃正对坐品茶,听了宫人的回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子宫那位,当真是有勇气,难不成以为皇后娘娘是个傻的?”德妃放下手中的茶盏,啧啧两声感叹道,“别人不把她当回事儿,她倒是傲上了。”
  慎淑妃瞥了一眼水香,让人看赏。这才抿了一口茶,在四溢的茶香中开口:“一会儿本宫少不得去皇后宫里讨一碗饭吃,早些给娘娘打了底儿,省的那起子不长眼的惹了娘娘气闷。”
  在消磨掉最后那点对圣/宠/的期望后,慎淑妃已经看明白了后宫局势。而德妃更是从未巴望过皇帝的/宠/爱,她觉得如今这样甚好,不用费心讨好皇上,只管做好自个的事儿,就能在皇后跟前领赏。
  要知道,年节时候,自家可是得了皇上亲书的福字。皇后娘娘更是恩赐,抬了母亲的诰命品级,在一众贵妇之中给足了自家面子。
  加上娘娘心善,也不猜忌她们掌权,如此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那稍后臣妾让人取了纸牌,一起过去。”
  慎淑妃跟德妃相视一笑,接着品茶说着闲话。
  说起来,这纸牌还是皇后娘娘闲来无事让人琢磨出来的。前几日,她们也是刚刚摸到了门道,才能侥幸在皇后手下赢上几局。
  “今儿定然要赢回一些来,要不然臣妾可就真没赏银给底下人发了呢。”德妃掩嘴笑道,“前儿个,皇后娘娘拿出的那柄鎏金点翠的手柄,臣妾可是眼馋了很久的。”
  不必相互猜忌,也无用暗使阴私,真的如姐妹一样凑到一起管理宫务,顺带着打发时间。偶尔打压几个冒头鱼,赏花看景,也算是人生得意之事了。
  ......
  ☆、60. 解开心结
  忙完政务的贺晟睿,一听说皇后约了慎淑妃几人小聚,当下就换了常服带了吴明德往凤栖宫而去。
  今儿他就用子明的法子,先入了凤栖宫再说。正如子明所言,清月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想必当着外人的面总不会伤了帝王的威严。至于人后,便是伏低做小,那也算是闺中情趣不是?
  刚到凤栖宫,就瞧见乌压压的一片跪在地上,而傅清月面色难看怒气正盛呢。看着她脚下被打碎的药碗,就可知她的恼火。
  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可没等他脚步停下,就见傅清月胸膛起伏,几欲坠下软座。动作比心思更快,疾风带雨的大步迈到她一侧扶住了人。
  不用人提醒,贺晟睿就注意到了地上的芸娘跟她身边的宫女。当下,脸色就黑了。该死的,不是让她好生待在杨子宫吗?如今却来清月面前着眼,当真以为他舍不得杀她?
  “皇上......”芸娘期期艾艾的开口,带着委屈跟呜咽,泪珠子盈盈不掉的看向贺晟睿。白皙的脸蛋上,赫然因着鲜红的手指印,让她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一旁的谨玉等人眼中露出忌惮,虽说皇上并未/宠/幸过那个女人,可到底待她是不同的。再瞧皇后娘娘的神色,哪还能受得住帝王斥责?
  想到这里,她们就跟着跪下了。
  傅清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见不惯贺晟睿看着芸娘。冷哼一声,她起身推开贺晟睿的手,冷声道:“果然是红颜祸水,皇上这般急匆匆的赶来,可是怕您的美人受委屈?”
  贺晟睿心神微颤,生怕再添了她的火气,再她身子难受。自然是赶紧上前强硬的把人扶着坐下,又赶紧的让御医上前诊脉。
  只可惜,孕妇的脾气绝不是说压制就能压制的。傅清月最初是觉得为冒犯了,有些委屈,如今可就真带了几分蛮不讲理。
  “皇后娘娘息怒,民女以为娘娘有了龙裔也不该罔顾圣意,您这般随意的接了贤妃娘娘的禁足令,是将皇上的威信放置何处?”芸娘不知死活,觉得皇上不开口,是因为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他至少没有为了皇后责怪自己不是?
  就连身怀有孕的皇后,都不能使得陛下责备自己,她的底气自然是更足了。
  “而且民女到底是皇上亲自带进宫的人,感念于娘娘的恩德,才想着前来请安,娘娘又何必侮辱了奴婢?竟然要让奴婢同戏子一般为给位娘娘取乐?”
  这话说的足够清高,也足够的坚强似是受了天大的侮辱。若是换一个人听,只怕就要怀疑皇后是否是借着权势打压异己了。
  毕竟,皇帝看重的女人,不仅不被皇后喜欢,还用尽法子打了脸面。就算以后在宫里待着,又有何面目?
  这次,贺晟睿的脸色可不止是阴沉了,简直就要带上风霜冰寒了。尤其是看到傅清月拒绝让御医诊脉时,他更是怒了。
  的确,他对芸娘是有些看重,可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她有几分像他的母妃罢了。
  从未得到过父母关爱的孩子,无论成长到如何地步,都不免在心底里渴望见到亲人。
  当时,初见芸娘时,他是怀念的。接着,看到那张极像母妃的面容邀/宠/时,他只觉得恶心难受,脑子里不住的翻涌着当初母妃在太后宫里被各种肮脏的男人强迫媾和的画面。
  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清月开口解释,更没法跟她说自己心底的那道伤。
  原想着,不过是个女人,放在深宫里养着就是了。谁知道,她竟然是个不知足的,竟然背着自己闹到了凤栖宫来。
  单凭着像他母妃的容貌,芸娘可以力压淑妃贤妃等人,可那点念想却不足以让她对上清月。
  清月是他要一生相伴的女人,是死都要在一起的女人。而芸娘乃至母妃,却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慰藉罢了。毕竟,所谓的母妃,未曾在他生命里逗留一日。
  说他冷血也好,说他无情也罢。反正,他就是打心底里这么想的。
  傅清月见贺晟睿不仅没有开口,而且看直愣愣的看着芸娘,当下愈发的憋屈。直接取了一旁放置果仁的釉里红瓷碟碗摔了出去。然后起身直挺挺的行了个大礼,冷声道:“皇上恕罪,臣妾无德,自请禁足。还请您带了您的红颜知己离开,免得臣妾再做出有损您威严之事。”
  就算再不愿明说,贺晟睿都看出了,清月这次是真的恼火了。连带着之前两人和平相处时的暖意,也消散的不剩一毫。
  “不过是个女人,何苦生气。既然你不喜欢,直接发配到万兽院去伺候便是。”贺晟睿把人强行拉起,伸手捏住她的胳膊让御医诊脉。至于地上的人,就再也不曾看过一眼。
  顿时凤栖宫院子里静谧无声,撺掇着芸娘前来的宫人,赶紧压低了身子。
  而芸娘也一下子呆滞住了,万兽院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可肯定不是好去处。难不成是要让她去伺候野兽?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什么娇嫩欲滴了,眼泪实打实的落了下来,磕头求饶。一边还说着对皇上的爱慕跟敬仰,说着她一路上的心意跟入宫伺候的欢喜。
  贺晟睿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惊慌失措到胡言乱语的女人,心里越发的不喜。当初,怎么就迷了心窍的觉得这个女人可以是个寄托?
  “朕记得当初就跟你说过,让你老实待在杨子宫。而且你不是一向标榜清高,当初张大人欲要你为妾,你可是抵死不从,扬言宁为贫家妻,不做官家妾?如今这番造作,当真让人作呕。”贺晟睿的话前所未有的冷,不屑跟厌恶,“既然你不愿去万兽院,就由皇后做主,跟京城东郊最贫苦的人家做妻吧。”
  一句话,可算是让芸娘止了哭嚎之声。也让傅清月缓了一口气,脸色稍稍转圜。
  “淑妃、德妃、贤妃,你们三个处理好这事儿。稍后就无需再回禀了,若有难处直接差人告诉吴明德。”说完,贺晟睿毫无留恋的打横抱起傅清月离开。
  不是他不要颜面了,而是看着清月胸膛起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他实在不放心让她自己走回去。反正都是在凤栖宫之内,就算是抱着也走不了几步。
  至于淑妃等人,自是不会招麻烦的传一些不该传的话。
  皇上跟皇后一离开,场上的氛围就来了个大反转。刚刚芸娘指责皇后的话,被原封不动的砸到了自己身上。
  淑妃是个稳重的,却也是个一针见血的。而贤妃早在做容妃的时候,就是个没脑子却有粗暴的,什么难听说什么。至于资历最浅的德妃,虽说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却也让人说了说她被人当枪使的事儿。
  曾经一度让淑妃贤妃吃瘪的芸姑娘,对上凤栖宫没半个时辰,就被皇上开口皇后做主嫁给了城郊家徒四壁最贫苦的无赖为妻。
  如今,谁还敢再生龌龊心思?
  高位之上,全是皇后娘娘的拥护者,而皇上也乐意为皇后撑腰。
  没瞧见,伤了他亲自带入宫的美人,皇上还一副乐得其所的模样,日日往凤栖宫送珍贵赏赐?且会夜夜留宿?
  回到寝室,傅清月在谨玉的服侍下靠在床榻上用药。等贺晟睿上前帮忙时,她便冷淡的夺过药碗抬头给自己灌下去,一副不想跟他有瓜葛的模样。
  这会儿平静下来的她,也觉得自己这次是过激了。若非贺晟睿还容忍着她,只怕今儿的事儿善了不得。
  贺晟睿叹口气,见清月不肯理会她只顾要躺下休息,只能垂头做到床边把人带锦被的抱进怀里。
  “当初朕九死一生,之后就不能再近女人的身了。说是当初在小倌馆被吓坏了,其实不过是因为朕......”贺晟睿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恨意轻声在傅清月耳边道,“不过是因为朕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妃被迫与各种男人媾和。”
  当时满室的糜烂气息,就连在暗室之外都能清楚的闻到,他就那么被太后的人压制着挑着眼看里面荒唐的场景。
  白花花的一片,赤条条的,恶心至极。
  “芸娘的相貌有几分肖像母妃,许都是有大周的血脉,所以......”贺晟睿神情落寞,可也有些紧张。这样的他,实在过于不堪。“自从南疆之行后,朕再也没有碰过除你之外的任何女人。就算是在之前,也不过是那么几个高位的妃子,其余的朕皆不曾碰过。”
  傅清月心尖颤颤,却并未出声。不是说她不信,而是她要听得绝不只是这些。
  “朕身边,只有你跟吴明德了。清月,不要再对朕那么冷漠。”贺晟睿突然摆正傅清月的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朕答应你,凡是冒犯你的,都要杀无赦。只是,你不能那么铁石心肠,就算是虚情假意朕也是欢喜的。”
  傅清月有些傻眼,不可否认,她心里有一丝诡异的满足。就好像,之前折腾她的一遭,终于报复回去了一般。
  “再像也不是真的,如果我生产的时候难产去了,你可不许像找芸娘一样再找个冒牌的。”傅清月伸手回抱跟前的男人。实心实意,不曾掺加欺骗。
  ☆、61. 龙凤呈祥
  转眼之间,傅清月的身子已经有八/九个月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贺晟睿这几日一闭眼,就是她当初说的那句难产。
  为了避免那种威胁,他干脆就让人绑了薛神医日日守在凤栖宫的偏殿,也就皇后入寝后才能离开。至于去哪,自然是去挨着凤栖宫最近的倪尚楼暂住了。
  傅清月也感到了薛神医跟几位御医的紧张,为了更好的养胎,她是万事不想。大小宫务,甚至连凤栖宫的奴才都不再过问了。
  许是上天抬爱,十月底天高气爽,在攻打陈国的大军凯旋回朝之时,皇后发动了。
  原本陪着皇后在凤栖宫散步消食儿的贺晟睿,亲眼瞧见傅清月的衣裙被打湿,进而流出红色鲜血,直接就叫喊着让人宣御医了。
  稳婆都是千挑万选的,加上吴公公亲自敲打过,哪个不知道皇后娘娘跟中宫嫡长子的尊贵?自然是百般小心,万不能让娘娘痛苦。
  好在孩子是个疼人的,并未折腾很久,就顺利的出生了。只是当屋里爆出皇后娘娘血崩的时候,贺晟睿还是险些冲进产房。
  “皇上,不能进去啊。娘娘情况危急,您进去只能让稳婆跟御医们慌神啊。”吴明德死死的抱住贺晟睿的双腿,不让他前行一步。
  而淑妃等人也赶紧跪倒他跟前,“皇上,娘娘现在见不得凉气儿,还请您为娘娘着想。”
  她们其实是最不想皇后出事的人的,当今皇后虽然有手段,却不是个容不得人的。而且,在皇后的领导下,她们的日子过得愈发有声有色。比过去明争暗斗时,轻松了百倍。
  若换个皇后,谁知道,后宫会是怎样的景象?
  凤栖宫外伺候的人,各自跪地祈求上天保佑,保佑皇后娘娘平安无恙,保佑小皇子健康福寿。
  其实他们都清楚,皇后娘娘是个仁慈的,有时候遇上谁有难处去寻了从夏从锦,也能求了娘娘的一两分恩赐。这样的主子,他们在后宫平生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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