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唐妧笑着道:“盛京贵人多。有钱的多,有权的更多,哪里是湖州可以比的。原在湖州,我就算设计出了图样来,也不敢拿这样的材质设计发簪,这一支,得抵了以前湖州时候的多少支?”
妙晴想了想,笑起来道:“那倒也是。”又叹息一声说,“以前是为着没有生意而发愁,如今刚好反过来了,竟然为着生意太好而发愁,这算是怎么回事?”
唐妧依旧坐着,手中捏着一根细毛笔,眼珠子灵动转了转道:“这样吧。妙晴,你出去跟掌柜的说,让掌柜的跟那些勋贵人家的奴仆打交道去,就道,从今儿开始,每天只接受一根钗环首饰的定制。至于这每天一次的机会到底给谁,便抓阄吧。一会儿你让天行他们去准备纸团抓阄,我想这样,算是公平的。”
妙晴眼睛亮了亮道:“或许可行,那我去跟掌柜的说,他是土生土长的京里人,对付这些世家奴仆,应该有一套。”
妙晴笑了笑,转身就出去了,屋里瞬间又安静下来。
唐妧搁下笔,转了转自己手腕,转身去趴在窗台上。
外面天气正好,宽阔的路上,人群熙熙攘攘。街边各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
唐妧趴在窗台,望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忽然的,目光被停在自家坊门前的一辆马车吸引住。不,确切来说,是被从马车里走出来的人吸引住。
☆、第78章 掌中宝七十八
七十八、
燕王殿下?怎生他突然会来这里?唐妧惊讶的同时,心中自然也是万分好奇。突然间就想起来,之前不管是盛娘子,还是梅娘子,都是各坊几乎等同于台柱子般的存在,也就是说,燕王殿下十分喜欢会做发簪的女子?这次莫名其妙的就跑来了簪花坊,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做出了款式特别的钗环?
那么,他是来看首饰的,还是看人的?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唐妧心中一时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该想的,不该想的,她全部都想了一遍。
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些担忧,万一燕王殿下想像对梅娘子和盛娘子那样对待自己,可怎么办?她肯定是不想被当做玩物的!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啊。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又小小权衡了一番,盘算着,到底是燕王的权势大,还是赵骋的本事大。
唐妧正一番胡思乱想中,阿皎匆匆跑了进来说:“夫人,您快出去迎接吧,燕王……燕王殿下……他来了。”
“好,我这就出去。”唐妧回了神,努力保持镇定应了一句,然后依旧想着自己的心事,沉默了会儿,唐妧又问阿皎道,“对了,燕王殿下来,那外头那些人呢?”
阿皎说:“那些人见到燕王殿下,哪里还敢呆着呀,早请了安就跑了。不过,夫人,这燕王殿下素来……素来……都喜欢流连于各坊之间,玲珑坊跟如意坊如今当家鬼手,全部都是他的人。如今……如今突然就跑来咱们簪花坊,他是不是……是不是对夫人您也心怀不轨啊?呀,呸呸呸,我怎么能背地里说燕王殿下的坏话呢!”
唐妧想,原来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这么想啊,连阿皎这位小姑娘都这么想的。不过不管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走吧,先出去瞧瞧。”唐妧给阿皎使了个眼色,而后率先走了出去。
一楼大堂,此刻安静得很,此刻一个客人都没有,除了燕王殿下。此刻的燕王,正负手立在一边,垂眸,认真望着一排排摆放得好好的首饰。闻得动静了,才抬起眼眸朝楼上望来,正好跟唐妧目光撞上。
见燕王看到自己了,唐妧连忙垂了脑袋,脚下步子也快了些。
“臣妇见过燕王殿下,不知燕王殿下突然造访,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唐妧规规矩矩给燕王请礼,口中“臣妇”二字咬得十分清晰,以表示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
燕王心中何尝不明白?倒是没有戳破,只笑着朝唐妧虚扶了一把道:“夫人起吧。”
“谢燕王殿下。”唐妧起身,见燕王举步朝自己靠近了些,她则状似不在意地退后一步,眼珠子转了转,而后道,“燕王殿下,您请坐。冯掌柜,看茶。”
“不必了。”燕王声音就如上好的珠玉一般,清润得很,他朗声拒绝后,又看向唐妧道,“本王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夫人。本王听说,近来夫人为了迎接七夕,特意设计了一批首饰?不晓得,本王可有幸能够一观?”说罢,微微侧身,抬手指了指身后摆放着的一应珠宝,淡然道,“这一些,本王已经看过了。”
唐妧道:“臣妇的确是为了迎七夕设计了一批,不过,早前两天,便全部卖完了。想来刚刚燕王殿下也已经见到了围在这里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想来买的,买不到,就不肯走,臣妇也没有法子。”
燕王黑眸微微垂落,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问:“若是方才本王不来,他们一直赖着不肯走,夫人打算如何做?”
唐妧如实道:“抓阄。一天抽出一个人来,以后,每天只做一件。”
“那好。”燕王道,“若是夫人愿意,本王便想做这第一人。就是不知道,夫人可否给本王这个面子?”
唐妧自然不敢说不给,便只轻轻点了点头,又说:“是这样的,若是殿下您想定制的话,需得要告诉臣妇,您所想赋予的意义。既然是为迎七夕专门设计的,自然需要与爱情有关。不必说得过于详细,只需要道出一两件事情来就好,臣妇或许会从这一两件事情中寻出些灵感来。”
“这么麻烦。”燕王淡淡吐出几个字。
唐妧挤出笑意来道:“是啊,其实是很麻烦的。若是燕王殿下不愿意的话,没有关系,反正这盛京城中,比簪花坊好的珍宝铺子多得是,殿下您可以去别家瞧瞧看。说不定,会寻得到比簪花坊里好很多的首饰来。”
燕王又抬眸瞅了唐妧一眼,心中自然是瞧出了自己在这里其实是不受欢迎的,不过,他不在乎这些。
“不必去别家了,本王今儿就指定了簪花坊。并且,本王要夫人你亲手做。”燕王说,“夫人说的,本王知道了。本王会如夫人所言,将往事陈述一二。不过,本王得好好想想,究竟要说什么。这样吧,一会儿本王想到了,会差了人来这里,会有字条递送到夫人手上,告辞。”
说罢,燕王把玩着折扇的手轻轻抱拳,冲唐妧说了句,立即转身离开。
唐妧立即朝他行了个礼,待得见人完全不见了,才站起身子来,而后用手轻轻拍着胸脯。同时又懊恼起来,这燕王,可跟一般的勋贵不一样,人家可是皇室血脉。
妙晴道:“师姐,刚刚你答应了殿下?”
唐妧说:“我有心拒绝啊,想来他也是瞧出来我不想做他生意了,不过,他还是坚决选择在咱们簪花坊定制首饰,我又能如何?先不管了吧,你们继续去干活,有什么事情,我顶着。”
因心中记着燕王的话,所以,唐妧一直等候在坊内。
直到见外面天上太阳已经下了山,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少,唐妧这才关了门回去。
她刚到家才坐着喝口水,便有婆子来报说,大爷回来了。婆子话音才落,唐妧便见那个男人负手疾步走了进来。本来想着要即刻黏到他身边去的,不过,她还在记仇,所以也就不那么热乎殷勤。见到他回来了,也只安静坐着。
“奶奶!”秀禾站在一边,咬着唇喊了自己主子一声,有些焦急。
赵骋抬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秀禾有些怕,纠结着不肯走,还是霜剑将她拉了出去。
待得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后,赵骋黑眸扫了妻子一眼,继而撩袍子在妻子身边坐下,转过身去,沉默。
唐妧瞪他一眼,继而抿唇,故意装出有些得意的样子来,抬着下巴说:“你应该听说了吧?今儿下午的时候,燕王殿下来簪花坊了,他让我亲手帮他设计一款首饰。”
“嗯,听说了。”赵骋轻声应一声,理了理衣裳,没有再说话。
唐妧坐在旁边,手撑着下巴看他,见他面无表情的,唐妧也不敢故意气他太过,便服软地笑着蹭过去说:“其实,我本来是拒绝的,我不想做他生意。我的意思也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明显了,可是也不晓得为何,燕王殿下好似认真了簪花坊似的。我不太明白,你明不明白?”
听她问自己,赵骋这才抬眸看去,默了片刻道:“燕王素来喜欢这些,想来是佩服夫人的手艺。”
唐妧说:“是啊,他说要我亲手做的首饰。不过,想来回去后又不当一回事了?”至今都没有差人来再问及此事。唐妧想着,若是他一直都不差人来,想必再过个几日,她也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唐妧话音才落下,外头便有婆子匆匆跑了进来。
婆子在赵骋跟唐妧跟前跪下,而后双手呈送上一个荷包来,依旧低垂着脑袋道:“这是刚刚燕王府的人送来的,言明说是给大奶奶您的。”
“怎生送到了家里来?”唐妧万万没有想到,在簪花坊没有等到人,他倒是追来了侯府。
赵骋伸手将荷包接了来,而后对那婆子道:“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出去吧。”
“是,大爷。”那婆子哪里敢在这里多停留片刻,自然得了命麻溜跑走了。
燕王殿下明目张胆送东西到侯府来,且还点了名要给大奶奶的,这能有什么好事?连老太太都说,直接将东西送来大爷院子里给大奶奶,明摆着就是不想插手管此事了。一会儿,爷跟奶奶少不得要吵架,这种场合,作为奴才,还是有多远滚多远的好。
赵骋手指捏住那个荷包,没有打开,直接递到了妻子跟前去。
“你拆开看看吧。”说罢,他起身,欲要离开。
唐妧连忙拉住他说:“你去哪里?我对你能有什么秘密?当着你的面,我有什么不敢打开的。”又说,“真是的,这个燕王殿下,也不晓得抽的什么风,他这样做,明摆着想让我难堪嘛。既然如此,对他的事情,我也不必上心了。”一边说,唐妧一边低头去拆荷包,见男人举步就走,她又跑去拽住道,“你等等啊。”
赵骋懊恼,这才转身道:“我一回来就往后院来了,现在天这么热,我想先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唐妧一愣,继而松了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凑近了去闻了闻,颇为有些讨好地说:“不臭啊,还是香的。”
赵骋没忍住,喉间溢出笑意来,往回走了一步说:“那我现在脱了衣裳抱着你,你愿意吗?”
唐妧自然是不嫌弃他身上的汗味儿的,毕竟是自己的男人嘛。不过,脱了衣裳抱在一起,这么明显的暗示,她又怎么会反应不过来?所以,本能往后退去一步,笑着道:“爷您只要没有生气就好,不过,身上黏糊糊的,想来你也不好受,要不先去沐浴换衣吧?差不多到时候吃晚饭了,我吩咐秀禾摆饭。这只荷包我不动,一会儿等你来了,咱们一起拆。”
赵骋笑起来,其实自始至终,他根本就一点都没有生气。
夫妻之间,若是这点信任都没有,往后那么几十年,又如何能够一起走下去?再说,燕王殿下……他可是阿妧的兄长,他吃什么醋?
“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给我两刻钟时间。”赵骋抬手摸她脑袋。
唐妧连忙说:“不饿不饿,就等你回来一起吃。”
赵骋举步出去,刚出了院子门口,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厉声喊了句:“出来!”
☆、第79章 掌中宝七十九
七十九、
院子外面的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不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个婆子来。
外面天已经很黑了,跟在赵骋身后的小厮手里撑着一盏灯,见那婆子离得近了,他便抬起灯凑了去,见是夫人房里的马嬷嬷,不由得一惊,连忙对赵骋道:“大爷,这是夫人屋里的马嬷嬷。”又问马嬷嬷,“这么大晚上,你鬼鬼祟祟藏在这里干什么呢?好在这是大爷,要是大奶奶,早被你吓着了。”
那马嬷嬷藏在这儿,自然是为了打探消息来的。
这阖府上下,谁不晓得,刚刚燕王府的人特地给大奶奶送了荷包来啊?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情,搞不好,大爷得休了大奶奶。
夫人一得到消息,便连忙吩咐她来打探消息了。只可惜,这大爷的院子她哪里进得去?也只能怪躲在外面瞧瞧,万一要是吵架了,动静肯定大,她也能够探到些东西。
可是这些话,她自然是不敢说的,便只扯谎道:“大爷,您饶命啊,奴才,奴才是来找东西的。”
“什么东西?”赵骋也不急着去沐浴更衣了,但听说是谢氏院子里的人,他心中明镜儿似的。谢氏害了他母亲还不够,如今眼巴巴的,还想来害了他妻子不成?虽则这婆子并未对他们夫妻造成什么伤害,不过,赵骋不打算放弃这次可以整治谢氏的机会。就算不能够将他连根拔除,至少,得卸了她一条臂膀。
赵骋声音十分冷,再加上此刻天黑,夜风飕飕的,马嬷嬷吓得一哆嗦。
“是……是老奴的一只玉手镯丢了。对,是老奴的一只镯子,那镯子是上好的翠玉,夫人前儿赏的。”马嬷嬷扯谎说,“奴才刚刚发现不见了的,所以就出来找,也是怕夫人问起。”
赵骋道:“找东西,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何故会找到我的院子前来?这里离夫人的院子,可远着呢。”
“奴才……奴才……”那马嬷嬷原是个嘴巴利索的,不然的话,谢氏也不可能会重用她,让她来办差事。只不过,再厉害的婆子,那也只是对着一般的奴仆厉害,遇到如赵骋这样的主子,她也只有结巴的份儿,嘴里叽里咕噜了半饷,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大爷,想来奴才是记错了,这天黑,奴才寻错了路。”
赵骋懒得再与她周旋,只问身后小厮道:“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去查查。”
“是。”那小厮应一声。
马嬷嬷眼瞧着赵骋抬腿就要走,还命人去查她家里的情况,一时间七魂丢了六魄。
“大爷!大爷!您就饶了奴才这回吧。”马嬷嬷膝行到赵骋腿边,磕头道,“是……真的是奴婢来找玉镯子的。”马嬷嬷厚着脸皮,依旧扯谎,但见赵骋根本不理睬她,她一咬牙,也就和盘托出了道,“奴才说!其实,是夫人差了奴才来的。刚刚燕王府派人来的事情,夫人知道了,便命奴才来看看。其实,其实夫人是怕大爷跟大奶奶吵架拌嘴,便吩咐奴婢说,若是听得院子里有动静,便回去告诉她,她好过了劝和劝和。”
赵骋转身对小厮明成道:“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说罢,又垂眸看马嬷嬷,“你倒是个忠心的。”
这明成明面上是赵骋院子里的小厮,其实暗地里,也是赵骋的一个属下。跟在赵骋身边,也有好些年了。赵骋大多数时候是呆在漠北的,自然也是更信任自己身边的人,所以就算回了盛京来,他断然也不会用盛京里的人。所以,便从属下中挑了一个来,当自己的跟班小厮,处理自己这房院子里的一些事情。
他在自己身边搁了明成,也在妻子身边搁了霜剑。
明成跟在自己主子身后十多年了,主子每一句话暗示的意思,他都琢磨得明白。主子虽则没有明着说出他的意思来,但是其实该怎么做,他已经知道了。
这般想着,明成只对马嬷嬷道:“你回去吧。”
“啊?”马嬷嬷惊讶,万万没有料到明成会这样说。
明成没有再搭理马嬷嬷,说清楚后,便大步朝赵骋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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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妧陪着丫头们一并摆好饭菜,坐在餐桌边等了会儿,赵骋便换了身衣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