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节
一身黑甲的年轻士兵生气勃勃道。
正在给一片花圃慢悠悠浇水的参赞不紧不慢道：“你先回去，我照料了花园就来。”
士兵偷偷看向这片参赞大人照顾精心尤佳的宝贝院子。能够在自家房屋后开辟出一块纯粹用以观赏的花园，也只有参赞大人这个级别才能这般奢侈。原本不过是普通科研道具“实验者花园”，却硬是被参赞扩大培育成了如此规模。
士兵双目瞄到一块奇怪的黑色石头，心里一震，仔细一看果然是那东西。
联盟英雄，就是那位英雄，被冻结在污秽之海中的勇士梁左。
梁左，以自己的死将虫王炸弹带入了残忍的旧日支配者昆仑坐标所在，彻底让昆仑统治变成了过去式。
这位英雄战后获得了联盟授予的最高级别勋章“十字金星”，名字在联盟议会外的“烈士纪念碑”上高处，每年战争纪念日高层大人们都会集体去纪念。
不过这都是士兵进入昆仑之前的事，他长期驻扎在外部星球，进入昆仑才不到一年，就被选入了“拓荒军团”，拓荒大时代能够参与其中让他十分兴奋。
“参赞，军团长还说……”
他有些说不出口。
身穿灰色睡衣的韩靖扭过头：“说。”
“一定要我和您一起返回。”士兵苦笑：“让我带话，说‘让韩靖这次必须一条路直接来前线，不要中途又躲到学院里去’。”
“知道了知道了。”韩靖摆摆手，将手里的水壶花洒对准只露出一颗头的梁左“雕塑”，水从梁左头发纹理之间往下流下，让他脸上放松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滑稽。
“给你也浇了这么多年水，都还没长出来。”
韩靖喃喃道。
转身将水壶放下，韩靖脱下睡衣，直接换上了联盟军人统一制式的黑甲，仅仅在外面套上一件褐色风衣，减少一些杀气。
“走。”
看到士兵嘴唇微张的古怪神色，韩靖不由皱眉：“身体不舒服么？”
“那里……那里……”士兵嘴变得越来越大，双眼惊恐：“长出怪物来了！”
韩靖猛地回头，看见实验者花园里，梁左石化尸体开始裂开，从中伸出一只手臂。
“你什么都没看见。”韩靖冷冷看向士兵，丢出一卷卷轴：“签署保密协议，否则，死。”
士兵哆哆嗦嗦签署自己名字，之后发现自己账户下多了一笔巨款，转而由惊变喜：“是是，多谢参赞。”
将人差走，韩靖迅速回到石化尸体旁，里头人正在吃力地扒拉着。
透过石缝，两双眼睛互相对视。
“搭把手啊，看着干什么！”
听到梁左熟悉的抱怨声，韩靖笑了起来。
将这位死了三年的搭档从他的“坟冢”中拖出来，梁左呈现大字型躺在地上气喘吁吁，韩靖也没有着急询问，只是丢给他两罐特制补充饮料和一套衣服。
一口气喝了十几罐，梁左这才穿上衣服坐起来。
“果然我猜得没错，构建超远通道让你也具有了一部分‘虫王’的同化特质。”韩靖检查梁左身体状况：“在传输中，阿卡西不得不和你短时间融为一体，并非是所谓肉眼看到的传输，而是一种信息传递，再利用你的身体力量重组，并且汲取当地力量。那种黑色融化一切的泥就是她侵蚀表面，获取能量供应的方式。”
梁左倒是摸不着头脑，他脑子还有些发晕：“怎么了，我怎么在花园里？玉京山，昆仑，海神，还有阿卡西呢？”
“一件件的来。”韩靖开始慢慢给他叙述。
玉京山被早就做过多年准备的联盟接手封锁，指挥府迅速将玉京山这片双王之战的凶险区域整个山门传送到达了炼狱之中。
根据相关部门计算，纵然虫王阿卡西要突破昆仑的屏障也需要五十年，五十年后才是他们俩货真价实的大战。
这五十年就是昆仑中其他人的机会和备战期。那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不过想来不会比过去更差，阿卡西彻底变成了一体两面，虫王本能的毁灭性和领地意识，讲者对于昆仑不除不快的执念与人性一面。
五十年时间已经比以往好太多。
至于另一个旧日支配者海神，由于被之前昆仑算计，导致计算时耗费过量而不得不陷入沉睡，何时再度苏醒暂不得知。按照数据推演，也是至少百年后了。
昆仑世界迎来了人类生存的黄金时代。
联盟再度夺回了主导权，并没有梗概定义名称，依旧是昆仑世界。不过体制上彻底更替为两会一府，议会将会决定一切大政策和人事任命，仲裁会处理争端和犯罪问题，指挥府作为战略战备总部，行使管辖权、调度、征募等权利。
比起之前昆仑在头上咄咄逼人，总算是货真价实了。
梁左愕然：“十二府岂不是全部要撤销？”
“当然。”韩靖回答：“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昆仑十二府彻底变成了过去式。
上四门中，最早就投向联盟的星罗府获得了丰厚回报，改名“星罗研究院”，和联盟本部自建的“星河研究院”同为最具有鉴定、研究、解释资质的研究机构。阮伯兮原本是院长并且兼指挥府副总指挥，自己主动辞去了院长一职，避免权职交叉公私不分。
琉璃府也很早就被明将军说服招安，成为了拓荒军团的主干，穆元一，不，现在恢复穆元纬的名字，成了拓荒军团北方军团长，总览北部拓荒事宜。
离恨天情况也不差，玉京山之变时萧星岚就正式逐出李侠骞，并且以极大诚意愿意归附联盟指挥府，眼下离恨天被改组成“飞部军团”，萧星岚担任军团长，基本上负责巡逻、突袭、远程视野空防控制等。
最惨的自然是昆仑嫡系玉京山，眼下已经连山门都不存在，变成了昆仑与虫王几十年大战的牢笼。
玉京山两个原本话事人，林玄成散宜生都被证实死在虫王手里，已经变成了石头雕塑。其他人被联盟吸纳了部分精锐，比如说商君，七君反而是不愿投降，遭到仇人击杀，最神秘的三大大巡司暗君竟然是汤不热，让所有人出乎预料。
他更是爆料出原本玉京山刚直不阿的严掌门很早就被昆仑击杀，分身鲲鹏早早就占据了玉京山实际掌门地位。他投靠联盟想要为知遇之恩的严先生复仇，一直是联盟的眼线。
“上四门都这样了。”梁左啧啧，听得趣味横生：“那剩余八门应该好不到哪去了。”
“你错了。上四门反而是重点监督对象，别看一个个军团长，做事都得谨小慎微，毕竟是前朝重臣。”
韩靖道：“反倒是剩余八门，不少比上四门更轻松惬意的。比如说稷下学宫，眼下已经变成了星河开复学院。”
稷下学宫一直在任何浪潮之中都游刃有余，最大原因在于两点，一是这里头的都是聪明人，朱武也很早就做出了适应潮流的选择，二是稷下学宫本身就是一个具有严重学院血统的巨型人才库，任何统治者当政都需要这种机构。
奇物山庄和三仙岛联合改制成“齐仙文化集团”，集成研究、生产、体验配套组装出售一体的大型商贸财团，破阵堂并入指挥府，与鱼龙府、演武堂组成为指挥府军官学校。
烽火楼并入联盟指挥府麾下，更名烽火军，薛怯担任将军，与明将军同阶位。
原本疯狂风光的十二府至此尽数结束以前藩镇使命，归入联盟麾下。
蓬莱部分，百炼观变成了星河第二研究院，人偶师乐园因“邪法霍乱”撤除，首领偃师被全面通缉，逃亡中。蛇首道、苍苔等行走在黑暗之中的组织彻底隐匿进入暗中，踪迹全无，据说依旧可以给他们挂出任务，只是需要更多的程序和传话。
杀手这种古老职业永远不会断绝，因为总有人你恨不得他死。
“主谋李侠骞确定已死于昆仑手中。”韩靖整理腰带，系紧铁扣：“参与主要者李慕染被判处三十年有期徒刑，在联盟监狱服役。也有说法，上头已经将她重新利用起来，不过已经换了另一个身份另一张脸。我这个级别无法考证真伪。”
梁左迷迷糊糊道：“你怎么加入了联盟？”
“当然是为了更好活下去。”韩靖闭口不谈当初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救出梁左，反而嘲讽道：“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死脑筋？”
“也对。”梁左反而一脸理所当然：“那你现在应该是个大官了？”
“也不算，联盟官制十九级，官、职、令三分，官是级别，十九等我只是第九等，职位也仅仅是一个参赞，类似于外交参谋，稍高一点，行动相对灵活。”
梁左一脸羡慕。
“你呢……算了。穿上衣服，跟我走，我再慢慢告诉你。”韩靖突然想起还有个士兵，对那人传令说：“就给商君说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去了。”
士兵脸色为难，也只能点点头认了。
光从官级上说，参赞大人和军团长可是同级……而且参赞是中央军团临时借调过来，人事关系并不在拓荒军团里，的确有资格和脾气。再说了，据说韩参赞和商首长在“平乱”之前就是熟识，互相之间指不定是开玩笑呢。
年轻人有些憧憬，如果自己能身在那个年代，抗击邪派组织“无面人”，展开全面反攻时身先士卒，估计自己也能够有个一官半职了吧。
真是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第748章 新时代
行走在大街小巷，梁左犹如回到了地球，天地之间不再是黑白两色，蓝天白云，各色建筑林立，各种飞行器、车辆、船舶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行人区人们三三两两，互相愉快聊天，有的还兴起模拟出几个炼气士招数，把前面姑娘的头发吹起，惹得对方一阵骂，作恶方赶紧道歉。
空中再无那张“禁飞令”，路上也没有了玉京山那些冷漠的巡逻人，每一个人都能大胆放心地行走。
梁左发现有个年轻人似乎才到这里，四处东张西望，他一脸生涩，又有些拘谨，想要找人询问什么却几次停下脚步任凭别人从他旁边路过。他与这里每一个人似乎都格格不入，明显节奏不同。
韩靖还在指着前方街道：“这就是以前的我们最早时候登陆的楼，现在已经更名成‘新人公寓’，有三百多栋……”
回头一看，梁左已经不见。
“这位朋友，你有什么问题？”梁左头戴一顶压低的鸭舌帽，穿一件深灰色大衣，看起来倒是不太像是正经人。
对方明显有些紧张：“我……没事。”
“新人？”韩靖走过来一眼辨认出来：“你应该多熟悉一下新人公寓，不要太早过于好奇。”
“别这样，你当年刚进来时还拆了兑换机，被关小黑屋呢。”梁左拆台，扭头笑道：“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不要担心，这里其实也挺有趣的。”
新人点点头，一不小心看到鸭舌帽同伴大衣里黑色软甲上的纹路，顿时有些诚惶诚恐。他在新人公寓里已经知道，这种制式甲胄只有军队之中中级军官才有资格穿着。公寓的舍管大人也仅仅是以前指挥府军队中的一名小队长……
韩靖也不以为意，拉了拉领口，指向前方：“一直往前走，最前面，有一个巨大广场，那里有战后‘纪念碑’，往里就是联盟议会所在。对面有一个小型广场，那里是任务大厅，去那里看看，对你也许有些帮助。”
梁左却说：“反正也是闲着，我们一路走好了。”
韩靖拿他没办法。
年轻人懵懵懂懂，也不敢拒绝，他毕竟初来乍到遇到一个军官，而且看样子也不算凶恶，只能跟着一路往前，只是小心翼翼不敢说话。
梁左倒是依旧没事人一样：“两会一府这下次才算货真价实，看来做的事情还算是有回报。”
“未必。”韩靖照例打击对方：“你又怎么知道，不会催生出比昆仑做得更严苛的管理体制？看似两会互相牵制，其实还缺乏第三方立法委员会，今年各方都在积极推动，如果能把这个做出来还算不错。”
“对了，我记得你说归零是虫王？”梁左猛地想起搭档只说过一句。
“他是主动融合的，和讲者有些类似。都是知道自身缺陷无法依靠从内而外突破，于是寻找了外部的助力，虫王当然是最好选择。可惜哪有那么多虫王给他？当初讲者都是用火树和大量夜魂催生出来的。”
韩靖双手插在兜里，有一句没一句：“后来海神派遣了人去追捕，不过四大掌门里，侯筱筱童鬼其实早就和联盟达成协议。并没有直接去抓捕虫王，反而……”
他瞄了眼新人，用只有俩人听得到的传音道：“圈养、催化了归零附体的虫王。你记得贝志豪吧？那就是器木府曾经做的一个实验体，将人体和夜魂通过特定程序组装融合，变成只会听令的杀戮机器。眼下他们做的深度研究就是这种东西，这也是联盟应对可能阿卡西来犯的手段预案之一，眼下整个龙伯国已经变成了试验田，虫王在那里被反复驯化、催眠，不过目前距离阿卡西那种程度还有不小距离。”
师夷长技以制夷，这种方法还真是一脉相承。
梁左摇摇头，突然打了个喷嚏：“现在加入了天气系统？”
“对，最大程度模拟外部世界。”韩靖过了一个转角看向前方：“到了。”
就在往前三十米，有一个大概上千平米的巨大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八棱柱石碑，墨黑色表皮肃穆庄重，下面摆放了很多鲜花。
“你的名字就在上头第一排。”
顺着搭档的指引，梁左果然发现了斗大的“梁左”两个字。
自己成了烈士？
他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