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一分钟后,窃窃私语的声音再次如汹涌的浪潮一般袭卷而来,淹没了大厅的每个角落。压抑嗓音和兴奋眼神给每张脸都交媾出了一副奇异的表情。
“十五楼是高层们的办公室呢。”
“大概就是他们中间的某个人的吧,不然为什么不到别的楼层去放?”
“嗯……要我说男人有错,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
“也许是想利用什么潜规则为自己捞好处吧。”
“可不是,为了升职什么都肯干。”
“真是世风日下呀,人怎么能够无耻到这个地步。”
“高层也不容易,不但要应对繁忙的工作,592还要招架那些不要脸的白骨精。”
“简直防不胜防啊。”
“……”
7
叙述到这里的时候,吴隽玉略带讶异地看着林蕊生苍白的脸:“林小姐,你怎么啦?”
“没事,你接着说。”林蕊生声音颤抖地说。姐姐果然有个孩子。尽管早有心里准备,可是当推测成真的时候,还是被严重地震憾了。
热腾腾的红烧排骨面上来了。“说来话长,先吃面吧。”吴隽玉拿起筷子。
“好,这碗也给你。”林蕊生把自己的那一碗也推过去。她的胃里沉甸甸的下坠,完全没有食欲。等待的时间似乎无比漫长。
吃光两碗面后,吴隽玉惬意地打了个嗝,继续刚才的话题。
婴儿事件最后惊动了巨鲨集团的高层。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影响巨鲨集团的形象,高层下达了禁口令。同时展开了内部调查,准备将肇事者揪出来杀一警百。首先要调查的是那个女人的身份。大楼里装有监控设施,因此负责此事的领导第一时间排查了事发时的监控录相。当天的监控状态很正常,成像效果很清晰,巨细靡遗地还原了所有的情况。时间在八点十分左右时,确实有一个黑衣女人随着络绎的上班族走进了画面,她怀里抱着的正是那只装有婴儿的纸箱。她径直搭乘电梯电梯上了十五楼,拐进了女厕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怀里的纸箱已经不见了。之后又顺着原路返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楼。过程中她刻意回避别人的视线,所以并没有被人发现不妥。也包括正在埋头工作的钟巧妹。
调查结果确定,女人不是内鬼。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绝对是这栋楼里的某一个。而且根据女人执着的路线判断,这个人很可能就在十五楼。
十五楼是公司高层办公的地方,加上董事长总共有二十八人,也就是说这二十八个人都有嫌疑,不过当然没有人肯自己站出来。这是意料中的事,如果想要承担责任的话就不会等到今天了。后来有人提出进行dna鉴定。
林蕊生激动地嗯了口唾沫。她紧紧盯着吴隽玉的嘴,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字眼。她感到真相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说起来真是奇怪,这个决定通过之后,公司里的那些高层们突然变得跟从前有点不一样。怎么说呢……”吴隽玉机械地转动着手里茶杯,努力搜巡贴切的表达方式,“表面上看挺平静的,实际上可不是这样。你见过冬天的水塘吧,上面结了一层冰,底下的水流却很活跃。当然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我一个。”
“……孩子的父亲只有一个啊,应该只有一个男人紧张才对。”
“所以才奇怪啊。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们都曾经做过这种‘浪漫’的事……”吴隽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笑,“监控录相根本看不清女人是谁,所以心虚的他们都以为她是跟自己上过床的某一个吧……”
“啊!”林蕊生发出一声惊叹。
“其实现在这种事太普遍了,就连市场上卖鱼的都玩一夜情,更别提那些有钱人了。别看他们平时人模狗样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龌龊呢!”吴隽玉不屑地撇了撇嘴。
“后来呢,查出来是谁了吗?”
“没有。”吴隽玉摇摇头。
“不是做了dna鉴定?”
“嗐,没做成。”吴隽玉拍了下大腿。伍99
“……为什么?”林蕊生谔然。
“因为孩子丢了。”
“啊!?”
“公司跟医院预约了鉴定时间,可是就在前一天夜里,那个孩子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当然是因为有人不想查出真相啰。事情发生后的那几天,孩子一直交由钟巧妹带着。就在做鉴定的前一天夜里,有个神秘人闯进了她家打昏了她,抢走了孩子。”
“……”林蕊生怵然地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事后高层担心把事情闹大,影响公司的形象,于是声称孩子的父母已经找到,与本公司的人无关。他们还给了钟巧妹一笔封口费,不让她说出内幕……不过由于我俩关系不错,钟巧妹还是悄悄把真相告诉了我。不然我也会跟公司里的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那个孩子呢?”
“不知道。”
“没有人去调查他的下落吗?”
“公司巴不得息事宁人,谁还去管这事。他们还下了禁口令不让到处乱说。为此还开除了几个人呢。你看到的那几个保安都是刚来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能这样……”
“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啦,偷走孩子的那个人多半就是他的父亲。他应该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
“一个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的人,能够相信吗?”
“不然还能怎样。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再说吧。”吴隽玉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仿佛那个失踪的孩子不过是一条小猫。
“大姐,我想见见钟巧妹。”
“她?见不着啰,她死了。”
“死了!?”
“是被人杀死的。”
“杀死……”
“警察还来调查过呢,592最后认定凶手是镙丝刀杀手。真是可怕。”
“什么时间的事?”
“有两个多月了吧。”
林蕊生默算了一下日期,应该发生在姐姐死后没多久。怎么会那么巧……
“孩子的事跟警方说了吗?”
“怎么可能,难道想砸了饭碗么。再说这是两码事,说了也没啥用。”
林蕊生沉吟了一下,又问:“大姐,钟巧妹还有什么亲人吗?”
“有个儿子。”
“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不知道。不过我好象听钟巧妹提起过,他儿子在金凤苑小区当保安。那阵子她还想活动活动,把儿子也弄进公司上班呢。”
“金凤苑小区……”林蕊生的腿不由自主地抖着,“他叫什么?”
吴隽玉斜着眼睛思索了一下,扔出一个名字:“好象姓佟,叫佟兵。”
是他!?林蕊生猛地想起,自己有一阵子没有看到佟兵了。
8
火车站附近的那条巷子里,很多发廊门口都亮着扭股糖似的螺旋灯。据说红蓝白三色分别代表动脉、静脉和绷带,是法国人梅亚那克尔于1540年设计的,理发店用这种标志实在诡异,那是因为在近代医学发展之前,理发师往往兼职外科医生,他们能够治一些骨折、脱臼、跌打损伤之类的外科病。后世沿袭下来,成为国际通用的标志。到了现在,理发店的功能日新月异,多元化的服务令其更加适应社会的发展需要。
昏暗的巷子里随时杀出一个妖异的女人,媚笑着招呼过往的路人。如果是男人的话则更加热情,用暧昧的声音发出邀请,“靓仔,洗头吗?”“我们的技术很好哦。”粉红色的灯光从发廊里透出来,打在那些浓妆艳抹的脸上,令人联想到电影里的红灯区。
林蕊生硬着头皮从她们身边走过,不时抬头打量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招牌。什么一剪梅、梦尔雅、爱丽莎,到处洋溢着醉生梦死的气氛。
也不是所有的店铺都这样,不过那些光线很亮、理发工具很齐全的门面,看上去都很冷清。星光发艺就是这样。一男一女两个人正斜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发呆。那个男人焗着黄澄澄的头发,打着发胶,看上去就象一只变异的刺猬。林蕊生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就是佟兵。
与此同时佟兵的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脸上,连忙站起来拉开门。“终于来啊。”
“啊……是。”前后形象的强烈反差令林蕊生感到很不适应。不知道为什么,在发廊里工作的那些人总喜欢搞出一些标新立异的形象,走到大街上,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职业。仿佛身上打了标签。
“不太好找是吧,这附近的发廊太多了。”佟兵一边请她坐下,一边让那个女孩倒水。
“有点。”林蕊生是从牛小斗那里查到佟兵的号码的,59贰于是马上联络了他。
“我也有些后悔了,不该选在这种地方。”
“为什么?”
“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来这种地方的客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佟兵叹了口气。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而锋利的剪刀。
女孩手脚麻利地端了一杯热水过来。二十出头的样子,没化妆,剪着清爽的碎发。
“她叫小莉,是学徒。”注意到林蕊生的目光,佟兵如此介绍。
“哦。”林蕊生收回视线,“怎么突然干起这行了?”
“我从前学过这个手艺,一直都想自己支个门头试试。不过因为没有本钱而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最近手头宽松点了,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辞职了。”
最近手头宽松点了。林蕊生的目光凝滞了一下。
“对了,怎么想起来找我,有事吗?”佟兵又问。
“我今天去巨鲨集团了,听说了你妈的事。”
“你也听说了啊。真是,一想起来就……”佟兵黯然地垂下了眼睛。
“咱们能单独谈谈吗?”林蕊生扫了一眼那个女孩。
佟兵怔了怔,点头:“跟我到后面来吧。小莉你在外面看门。”
“知道了。”
后面是一间狭窄的休息室,里面只能摆得下一张床,和一只床头柜。被子凌乱地堆着,散发着一股混浊的气味。没有窗,也没有沙发。两个人只能坐在单薄的床沿上。
“我有件事情要问你,你能告诉我真实答案吗?”林蕊生问。
“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佟兵奇怪地打量着她。
“你开店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对不起,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唐突。”
“这个啊……是我妈留下来的。”佟兵轻松地笑了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会去抢劫啊。”
“盘下这间店得好几万吧,你妈一个月一千多块,得攒多少年?”
“那倒也是,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的存折里能有这么多钱。”
“仔细看过存折了吗,592那笔钱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还是突然一下子多出来的?”
“啊,怎么没注意这个,”佟兵搔了搔后脑勺,“有什么问题吗?”
林蕊生吸了一口气,决定跟他开诚布公。“佟兵,我怀疑你妈妈是死于谋杀。”
“……不可能吧。我妈是被镙丝刀杀手害死的,据说是属于‘无差别杀人’。”
“如果有人模仿镙丝刀杀手的作案手段,故意嫁祸他人呢?”
“不会的。警察曾经仔细调查过,我妈没有什么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