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把我们当耍猴的呢?去哪儿都把我们围着看。”雁心抱着洗好了的衣裳,神色郁郁。
  凤鸢将衣裳一件一件晾晒着,“随她们看。我只愿大奶奶早些查出是害了绛竹的是谁,惩处他,替绛竹报仇。”绛竹死了已过四日,她们什么消息都没听到。
  凤鸢叹口气,小声对雁心说道:“雁心姐姐,我有些怕裴大奶奶不深究,息事宁人。”裴大奶奶掌管中馈,有心要查,怎么这么多天没有动静。
  “大奶奶要彻查绛竹死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府邸。一定能查出来的。”雁心抖了抖手上的湿衣裳,安慰凤鸢也是安慰自己的说道。
  “雁心、凤鸢!”同屋的罗扇气喘吁吁的小跑,看到凤鸢和雁心激动不已。
  “慢些慢些,怎么了?”雁心拦住冲过来的罗扇。
  凤鸢搀扶著罗扇另一边的手臂,亦疑惑的看着她。
  “我爹在二房当值,我听到些消息,绛竹的死查出来是谁下的手了。”罗扇稳了稳气息,说道。
  “回屋回屋,我细细跟你们说来。不成,我去把文意、娉婷她们都叫过来。她们也想知道的。”罗扇风风火火的去寻人了。
  凤鸢手还有些湿,她往身上擦了擦,急躁的看着罗扇远去的背影。
  “话先说完呐!”雁心的心被罗扇的话吊起,偏偏罗扇离开寻人去了。
  雁心凤鸢只能回屋里等消息。
  七人聚齐,六人把坐在正中央的罗扇团团围住。六双眼齐齐的盯着罗扇。
  罗扇为了把几个人找齐,累的不轻,喘得厉害说不出话。罗扇试图说话,又因为气息不匀,咽了回去。反复两次,急得雁心掐了掐罗扇的手臂。
  罗扇挥开雁心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绛竹的死是石英下的手。大奶奶查出绛竹死的前一天碰到过石英,石英给她吃了鱼片糕。也有人看到石英在绛竹死的前一晚偷偷摸摸的往我们屋这边走。他屋里还有剩下的半包青萝香粉。人证物证俱在,石英招认了。”
  “原因呢?”凤鸢冷不丁出声。绛竹撞到石英打香姨娘,石英完全可以收买绛竹,或者威胁她不能将此事说出去。绛竹不过是一个低微的婢女,不敢反抗的。石英为何会连收买都不愿收买,直截了当的选择杀害绛竹?婢女的命再不值钱,出了事还是会惊动主子。
  罗扇说道:“就是如你所言,是绛竹撞破了石英打香姨娘的事,其实那时候石英是在勒索香姨娘。石英害怕绛竹把这事儿传出去,就对绛竹动手了。”
  “石英怎么处置?”雁心满怀期望的问道。
  “他被裴二奶奶杖责三十,赶到别院去了。”罗扇说道。
  “怎会是二奶奶处置此事?”
  “查出是二房的人动的手,大奶奶就将此事交由二奶奶自行处置。要我说,二奶奶不若大奶奶公正……”大房三房同二房的关系相当微妙。裴大奶奶若插手二房,裴二奶奶心里哪能不膈应。
  “罗扇,这话不能说!”文意她们同时出声制止罗扇。
  罗扇私语道:“我说的本就是实话。”
  “绛竹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雁心不死心,追问道。
  “不然还能如何!石英的爹是二房管事,他自己又是三少爷的贴身小厮,自然不可能给绛竹偿命的。” 罗扇语气黯然。
  “人命有贵贱,奴婢都有三六九等分。我们守灶丫头的命,自是不比三少爷贴身小厮的命值钱。”罗扇苦笑。
  “我们命贱。”罗扇的话让大家伙儿都安静下来。
  4.三少爷裴久琼
  “罗扇这话我们说可以,你说不合适。你好歹是家生子,爷娘都在府里,消息来得比我们快。”娉婷说道。
  “还有雁心,她也是家生子,她姐姐还在三姑娘屋里伺候着呢。”文意听到娉婷的话,连忙补充,一脸艳羡的说道。
  罗扇苦笑,说道:“我爷娘虽是府里的,但他们哪来的本事,也不过是在府里艰难度日罢了。若真有出息,我……也不会分到和你们一个房,当个守灶丫鬟了。我并不是说你们不好,只是,一般而言,守灶的都是外面采买来的丫鬟。”家生子人脉广,在府里根基牢,比外面采买来丫鬟混的好。府里姑娘、少爷身边的一等丫鬟、贴身小厮都是家生子,无一例外的。
  雁心也赶紧说道:“我家也没什么本事,我姐姐是运气好,当时三姑娘屋里正巧缺了二等丫鬟。你瞧我,不还是只能当个守灶的吗。”
  娉婷语气酸酸,“正巧缺了二等丫鬟怎么就选中你姐姐了,怎么就不从采买来的丫头里选,还是因为你们是家生子。我们这些采买来的丫鬟总是比你们低一等的。绛竹这丫头也是采买的,害死她的家生子打几个板子就能了事了。若是死的是家生子……”
  “那顶多再多打几个板子。这次死的如果是我,你们口中的家生子,那又如何,我爷娘难道还能为我做主,跟管事、三少爷作对?三少爷和管事要保石英,没人能对抗,我爷娘他们也只是奴才。”罗扇听到娉婷的话,有些气。家生子和采买来的丫头有摩擦很正常,但是她以为她们房里处的很好,不会因为身份心生芥蒂,但是娉婷的语气让她知道,她心里不是没有疙瘩的。
  “娉婷,你配了府里的人,你的孩子便是家生子了。家生子家生子!你酸个什么劲儿。”罗扇讽刺道。
  罗扇看了看被她和娉婷言语交锋吓到的遥晴、雅儿,她们俩性子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平日里安静的都不怎么有存在感的。
  罗扇说道:“我倒更羡慕遥晴、雅儿。她们到了年限就能出府。生的孩子可以不用为奴为婢。”
  “罗扇姐姐、娉婷姐姐,何必比来比去呢。言语争锋除了伤了我们的情谊,能换来什么。你们有爷娘,亲人在身边照应,已经很好了。”凤鸢轻声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凤鸢。凤鸢是个孤女。同屋八人,罗扇雁心是家生子,爷娘皆在府里。遥晴、雅儿二人是雇佣丫鬟,签了五年契,时日到了就能离府回家,家中也是有亲人的。娉婷、文意凤鸢、绛竹四人卖身入府,淮忠侯府仁厚,每月都有一日外出能和亲人团聚。凤鸢和绛竹二人都是孤女,那一日对她们来说形同虚设。也许因为如此,绛竹才会更亲近绛竹。
  “凤鸢……”罗扇有些愧疚,她们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反倒是要让凤鸢这个最小的来点拨。娉婷脸上有些尴尬,下不来脸,但争锋相对的架势不摆了。
  罗扇上前轻轻搂住凤鸢的肩膀,一摸凤鸢的肩膀,就感觉到凤鸢明显瘦了。
  “你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罗扇问道。
  “有。”凤鸢点头。
  “那怎么瘦了这么多。”罗扇捏了捏凤鸢的肩,半点肉都没有。她掐了掐凤鸢的小脸蛋,又摆弄了一下凤鸢的胳膊。
  凤鸢垂眸,这几日,她睡不深。
  夜半,凤鸢睁开了眼,辗转反侧,她难以入眠。三十大板抵一条人命,命贱哪。人生在世,任人鱼肉,这是命数?今日,她怕也不能安眠。
  ……
  启月院。
  “娘,石英跟了我这么些年,不就弄死了一个小丫头吗?你打了他三十大板就成了,把他撵到庄子上干什么!我身边都没有称心的人了。”紫衣少年一身华服,面如冠玉,坐在桌前替石英求情。此乃淮忠侯府三少爷裴久琼。
  他面前的女人服饰华美,许是烦心事多,经常蹙眉,眉宇间有皱起的印记,颇显年龄。她便是淮忠侯府的二奶奶,她若同裴余氏站在一处,任谁都猜不出她比裴余氏还小上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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