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是夜,薄纱裹身的刘伊诺没有等到皇上的召见,当然所有后妃都没有召见,皇上忙于政事不得空。又过了一日,皇上翻了一位许常在的牌子,皇上皇后照例给予赏赐,刘伊诺有些失落,原来这不是她一人独有的。
时间很快过去两月,新晋的八位宫嫔翻了七位的牌子,唯独没有桃夭夭。后妃的心历路程是这样的:如临大敌-微微放松-疑惑不解-暗自嘲笑。新晋宫嫔里头唯花写意与桃夭夭有往来,不过也没有建立深厚的情谊。
而月华殿的宫女内侍的心历路程是这样的:暗自庆幸-着急上火-重新考量-再寻出路。安心几个曾在皇上来景阳宫探望婉嫔以及二公主时怂恿小主去露露脸,不想小主居然吩咐把月华殿的大门关上!更甚者端午节时不送皇上礼就罢了,她们计划小主与皇上来一场美妙的偶遇,不想人家混不在意是个混吃等死的主,真是白瞎了那副容颜!扶不起的阿斗!如今也算彻底死心,守不住觉得没出路的已经在暗中找关系请求调离,或已经找到新主等待时机离去。
翠羽与绯意曾试探性地把老爷的意思转达给小主:“小主,老爷知你在宫中需要打点的地方甚多,今日央人送了一千两银票进来,说是让您上点心……“之后的话在小主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再也说不下去了。小主进宫时老爷给的压箱底才两千两银票,如今得知小主还未侍寝,倒是急巴巴送钱来了,目的太明显。不过绯意倒是察觉小主心境与在桃家生活有些不同了,对小公主与对亲妹一样的关怀,却又透着不同的气息,像是把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层虚无缥缈的雾抚去,真真切切地相处,不过对待他们还是一样的隔着云雾。如今连老爷的意思也混不在意,似乎脱离了桃家掌控就再也不屑为伍,绯意有些心慌,想来小主早已知道自己与翠羽是夫人的人,她该何去何从?
桃夭夭见茶迟迟不来,让绯意去瞧瞧。绯意应声而去,只见安心他们几个坐在一起喝茶闲聊,见自己出现连起身掩饰的意思都没有,这就是宫里的捧高踩低?她笑道:“小主让我来看看茶为何还没好。”
内侍小左道:“正要沏茶,正好你来了你就自己沏吧,我怕我们沏的不合小主口味。”
绯意压下脾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在桃府都习惯了如今也没什么不同,行至锅炉旁取杯放茶叶,却见茶叶罐已经见底只剩下破碎的茶叶,见他们碗里茶汤清亮芳香四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挑些破碎的放在茶盏里倒入开水侵泡。绯意端着茶走出门口就听见他们毫不避讳的议论着:“长得再美又怎么样?不得皇上喜欢那就是无盐女!”“就是,整日一副清高模样也不知端给谁看?”“不会还等着皇上来哄她吧?”“哈哈哈哈……”绯意咬咬牙离去。
桃夭夭见茶汤浑浊,茶叶不成形,看了一眼神色怪异的绯意后淡然饮下,不需询问也不需解释。
之后送过来的饭菜不是迟了就是份量极少,翠羽拉不下脸去问,绯意想着自己去御膳房端回来不求他们。御膳房距离景仁宫有两刻钟的路程,五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很炎热,太阳当空晒得人发昏,树上的知了叫得人耳鸣。绯意提着沉重的食盒走在滚烫的青石板上,衣裳已被汗水打湿,过往取食的全是内侍或嬷嬷,她在桃府都没有吃过这种苦,不由得眼圈泛红。
桃夭夭见绯意狼狈回来,道:“你们跟着我长大,应知我一向对这些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往后不用做这些。”屋内也没有冰可以祛暑,桃夭夭便倒了一杯自制薄荷茶给她。
翠羽是喜于言表,本还觉得委屈的绯意不由得有些心虚以及反思自己几时变得如此娇气了?姑娘小时候不听劝,要找自己娘亲,夫人当着老爷的面仔细哄着,背着老爷时却不给饭吃,只道饿她几天就乖了。可不就乖了嘛,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用什么,没有也不在意。听话懂事孝顺明理,所有一切形容世间姑娘的美好词语用在姑娘身上都不为过,独独少了一丝人气,把自己都快清理得没了。彼时自己还觉得姑娘比自己幸福多了,有吃有喝有穿有人伺候还身份尊贵,对比二小姐待遇差距不远,如今进宫后才明白姑娘对一切不上心只因早已死心,没有期盼就没有失去的怨恨。
对于月华殿宫女内侍怠慢小主的事情婉嫔有所了解,可桃夭夭自个儿不发话,自己又怎好擅自提及?遂也只是叹息一口。继续抄写经书。
五月最后一日是四公主的周岁生辰,皇后向皇上提议举办抓周宴邀请朝中大臣家眷出席,皇上也赞同了,宫里头都忙碌起来。
桃夭夭拿出先前皇后赏赐的布料挑选一匹素色冰蝉丝绸缎,准备给四公主做一身寝衣做贺礼。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值钱名贵的都是皇上后妃赏的,不好再送做贺礼,感叹父亲先见之明,自己女红师从名家,还可以聊表心意。四公主属猴,桃夭夭细细描绘了金丝猴图案,用金线勾勒出活灵活现的金丝猴,再用桃红色的丝线绣上一个寿桃,怕金线刮伤公主肌肤,又在背面缝制一层细棉布。东西虽不值钱也是自己心意。
☆、第 5 章
五月三十,天刚破晓,后宫开始忙碌起来。后妃们不约而同起身沐浴香汤更换新装,佩戴新首饰,细细描画眉目涂抹朱唇,大有争奇斗艳的趋势;临渊阁临湖而立,阁前太液湖荷花悉数绽放,层层绿浪花红点点,微风粼粼带来荷花的芳香吹走热浪,是炎炎夏日宫中再合适不过举办宴席的地方,此时宫女内侍们在做最后的清洁以及确认物品的摆放,冰块也已经置放于各个角落,清晨置于其中还有些许凉意。
贤妃牵着走路摇晃的四公主向皇后请安,小姑娘身着红色绣金凤衣裙,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插着金玉铃铛,走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神懵懂却灵动好奇,四处观看时而微笑。贤妃扶着她跪下教她说:“来,福惠给母后请安。”太后给四公主赐名'福惠',当然她本人今日没有出席,她每年只在皇上生辰以及除夕那日出现在众人面前。
福惠吐字不清'母后'二字却能字正腔圆地说出来,得到敏仪大大的赞赏,亲切地抱过福惠,把由高僧开过光的长命锁给福惠戴上。众人无一不夸赞福惠聪明有福气,唯孟君不悦,皇后把给自己孩儿准备的长命锁给了四公主,也不知这小不点能不能承受这福气!福惠乖巧地坐在敏仪腿上,似对身前挂着的这个亮闪闪的东西很稀奇,肉嘟嘟的手指拿住把玩,还咧着嘴对敏仪炫耀。敏仪看得鼻子一酸,若是自己的孩儿该多好!
闲话几句后,众人都向临渊阁而去。敏仪坐在凤座上接受朝廷命妇的跪拜,无子又如何?她是皇后。
易婷走上前亲切笑道:“臣妾前几日偶得两株天山雪莲,自作主张带进宫献给娘娘,还请娘娘莫要嫌弃才好。”哪里有什么偶然?都是自己耗尽陪嫁去寻的!谁让自己有愧呢?这些年数不尽的珍稀药草送进宫来都不见皇后肚子有动静,也不知自己这陪小心陪笑脸的日子要熬到几时?
林若然不假她人手亲捧着密封的四方琉璃盒献给皇后娘娘,敏仪就着她的手打开盒子,只见琉璃盒四周都置放有冰块,手掌大小的两株洁白雪莲立于中间,弥漫着清雅的气息,花瓣上藏有露珠似刚刚才摘下。敏仪看了一眼把盒子盖上示意孟君收起来,看了眼前这株还是花骨朵的天山雪莲,笑道:“若然定亲了?你这做娘的也太着急了!”
十四岁的林若然闻言洁白的脸蛋浮现一抹烟霞,低头退至一旁,再不复往日清冷模样。
易婷讪讪一笑,让女儿出去玩后回道:“这家翁的意思。”若是让女儿进宫来选秀,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依老爷的地位,女儿只要不嫁入皇家,寻常勋贵家族都得贡着女儿,绝不会让她生平受一丝委屈。
敏仪不着痕迹瞟了一眼易婷眼角淡淡的纹路以及脸蛋浮现的斑点,心中犹如盛夏用了一碗冰酪,凉爽无比。
林若然年纪虽小,却自去年起就得了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虽说她心中不屑一顾,不过此时见了个容貌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美人儿,心中却像是被针扎了,以往别人的那些夸赞似变成了讽刺……
孟君奉皇后旨意陪林若然闲逛,此时见她盯着桃夭夭不放,问道:“林姑娘可认得桃常在?”
一听是后宫之人,林若然没了再看的兴致,摇摇头道:“不认识。”她看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暗自伤神,自己刚刚是妒忌?那她还是那个清逸出尘的林若然吗?不,她不是嫉妒只是平生没见过那么美的人一时失神而已,她如是安慰自己。
桃夭夭见命妇们时而打量自己一眼,不愿抢了四公主的风头,遂向贤妃请辞只道自己身体不适恐扰了大家兴致,贤妃承她的情,让身边的朝露送她出去。
今日休沐,苍岩在养心殿抽查儿子们的功课。
年纪最长的大皇子苍术年满九岁,功课对答如流,字也初见风骨,规矩的正楷;八岁的二皇子苍磊、三皇子苍淼却是调皮捣蛋的主,时常在课堂上与伴读们玩闹惹太师生气,此时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憋红了脸,苍岩微皱眉让他们面壁反省;六岁的四皇子苍茫很是机灵,一点也不害怕父皇肃着脸,笑着回答问题;五岁的五皇子苍淖答出一半跪地请罪,苍岩罚他回去摘抄三遍;三岁的六皇子苍旭懵懂,吞吞吐吐背完三字经后得到苍岩夸奖。
苍岩也不多苛责他们,让人送他们去临渊阁,完了必须把功课补上。时候还早,他看了一会子书才起身前往临渊阁。
时过两月再见到桃夭夭时苍岩再次感受到内心的悸动,这不熟悉的情绪让他皱眉。
桃夭夭出了临渊阁因极少出门闲逛而迷了路,幽静的竹林小径没有宫女内侍经过,她们主仆三人只得往前走,不想出了小路却见圣驾,连忙跪地请安。
美人身着嫩黄色撒花织锦纱裙,头上用同色发带加晶莹的宝石串珠扎了个灵蛇髻,简单清爽;此时盈盈一拜,露出修长白皙的项颈,苍岩莫名觉得那处缺少一条项链。
皇上不发话,周遭一片寂静,抬御辇的八人巍巍不动,呼吸平稳唯恐惊扰了圣上。夏询见皇上一直看着桃小主,正想开口询问,却被皇上指派送这个女子回住处,很久没给人引路的夏询'啊'了一声,在皇上轻飘飘的眼神中又道:“喳!”
夏询对这个后宫颜色第一人的女子记忆深刻,皇上每每翻牌子余光都不会带过她的牌子,若不是刻意为之又如何做到如此准确?后宫谁人又能让皇上使派自己引路?夏询得出一个结论:此女子必有后福。在御辇离去后,他提醒道:“皇上走了,桃常在起来吧。”桃夭夭起身谢过,夏询也不再逗留,太阳当空可不要晒伤美人肌肤才好,选了一条最近的路走在前头引路。
月华殿的几个宫女在吃瓜子聊天,几个内侍玩起骰子。
夏询远远地就听见“押大押小?““大,快开。”“三点小,给钱。”几道尖细声音,见桃常在微微皱眉而无惊讶之感,便知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如此放肆,遂板着脸快步走至院中,不想几人都在兴头上头也不抬,很久没被人如此忽视过的夏询不尽怒火中烧。
桃夭夭走进来时便觉不妙,正想出声提醒,却听夏总管道:“来呀,给我把这个不懂规矩的押下去教规矩,女的掌嘴三十,男的杖责三十。”一同前来的四个内侍立即上前。
安心为首的宫女以及小左为首的内侍彻底慌了,这个已经被他们放逐的人儿出去这么一小会就被大总管送回,可想而知是在皇上面前留了印象的,悔不当初,这个冤孽!只得跪下叩头求情:“奴才知错,请大总管饶恕奴才这一回!”
夏询冷笑道:“这是知错?加罚十次。”
安心电石火光间明白了什么,转而对着小主叩头道:“奴婢有罪怠慢了小主,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小主饶恕咱们这一回吧。”其余几人也跟着求饶。
桃夭夭对于他们的想法一清二楚,也理解他们想往上爬的意向,可他们做事连表面功夫也不顾及,得到惩罚也算教训。只向夏询请求道:“求夏总管从轻发落,我这儿就这几个人,想来他们经过这次教训应当知晓自己该做些什么。”
夏询也不是真想管闲事,主要是他们做得太难看以及这个小主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不能不管。此时顺着梯子而下,道:“既然你们小主为你们求情了,就刑责减半,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安心几个明白再少已是不可能的,遂谢过小主以及大总管接受责罚,暗骂自己活该!进宫这么些年怎还这么沉不住气?若是再坚持一段时间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如今想要修复与小主之间的裂痕,难!哎!
一时间只听见拍拍作响的声音,几人还算有担当忍住没有叫出声来。责罚过后,夏询告辞离去。
几人忍着疼痛跪在小主面前请求原谅,小左道:“奴才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做下错事,还请小主原谅则个。”几人也都点头,安心几个脸颊红肿说话艰难,眼泪汪汪地望着小主。
桃夭夭轻声道:“都起来吧。”说完转身进到屋内。八人摸不懂小主的意思,心道往后尽心尽力弥补吧。
苍岩走进临渊阁就感受到屡屡凉意,冷气瞬间带走焦躁的气息。他坐在主位上让众人平身,转头看了看皇后怀里的福惠,小不点像个红包,一点也不怕生,还伸出白胖手指指着自己,嘴里'啊啊'的叫着。
敏仪笑着给她擦擦口水,教她喊父皇,福惠一点也不给面子嘴里吹着泡泡玩。敏仪看了一眼皇上,只见他眼含温情嘴角上扬,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意。
主位上一派其乐融融享天伦之乐,良妃不由得望了一眼贤妃,见她眼中并无半丝不悦,还微笑着与她的两个儿子说话,忍不住低头翻个白眼。装!看你装到几时!
吉时已到,内务府请四公主开始抓阄。
苍岩抱着女儿把她放在抓阄台中间,福惠不懂为何他不抱自己了,伸出双手索抱,苍岩告诉她得选一样东西才行,福惠抓了抓头发,以为他要桌上的东西,看了看四周的物品朝着一个地方蹭蹭蹭地爬过去,速度极快,选了一片自己常啃的云片糕又爬回来递给刚才抱自己之人。苍岩接过女儿小手里的云片糕吃掉又再抱起她,小姑娘高兴地眯起眼还亲吻了苍岩一口,这个高度才能看得更远嘛!皇上龙心大悦,把内务府准备的抓周物品都赏赐给四公主。
众人嘴上都夸着四公主聪明孝顺,暗道是个小人精,前途不可限量。
午后,养心殿。
夏询见皇上装作在认真看书,翻页的速度也不紧不慢,可皇上的眼睛扫过这些字却没有停留过,知他在等着自己解释为何送人需要两刻钟的功夫。他奉上云雾茶,道:“皇上歇会儿再看吧?”在皇上用了一口后感叹道:“桃小主院里的奴才对主子一点也不上心,若不是奴才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他们敢公然无视主子的存在,吃茶聊天就算了还玩起赌博!奴才一时气不过就责罚了他们,桃小主仁善还替他们求了情。”
苍岩放下茶栈,不由想道:那个小女人就如此逆来顺受?
不说皇上如何想,后妃们心中听完夏总管惩罚月华殿奴才事情缘由后心中激起千层浪,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 6 章
翌日,咸福宫。
“本宫昨儿个听说桃常在身边服侍的奴才不尽心惹怒了夏总管,可有此事?”这是皇后第一次与桃夭夭搭话。
桃夭夭上前回道:“确有此事,是嫔妾御下不严,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敏仪见她不卑不亢礼数周全,没有告状而是从自身找原因,暗道是个聪慧的,也不知是否能为己用。她转动了一下手腕里极品满绿翡翠手镯,笑道:“桃常在初入后宫一时抹不开面去管教奴才也是有的,既然那几个奴才不得用换几个得用的就是,孟君此事交由你去办。”又对着婉嫔道:“婉嫔,你是景阳宫主位,平日里也应多关照桃常在些,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婉嫔起身鞠礼道:“是嫔妾失职,谢娘娘教诲!”
桃夭夭此刻才真真切切体会后宫与桃府的不同,不是安分守己就能够避免纠纷的,牵一而动全身,往后还需把身边的人事物管理妥当才是。此时若是反驳恐下了皇后的面子,遂只能道谢。
良妃玩味地看了看景阳宫的两位,往后还能和睦相处?赞叹皇后这一招可真高,安插了自己的人,搅合了景阳宫两人的关系,还卖了好给桃夭夭,也向皇上交代了自己的立场。
敏仪又赏赐了桃夭夭一些物品以示安抚,闲聊几句就让她们都散了。细火慢炖熬制的天山雪莲汤无色无味盛于碧绿镶碧玺玛瑙的玉碗里,敏仪接过孟君手中的碗就要饮尽,孟君不由劝道:“娘娘还是请太医来诊断后再服用吧。”敏仪微微皱眉,声色冷了几度:“不用。”治女病的太医说她没病,不需服用这些大补汤药,至于为何没有子嗣只道缘分未到静待便是。也不知此人是谁的内应,她是不信的。
服侍皇后歇息后,孟君亲自挑选了八个机灵聪明的奴才送至景阳宫。不等月华殿原先的八个反应就命人捂嘴捆了出去,女的送到浣衣局,男的送去倒夜香。
新来的八个倒是懂规矩,分作男女两排跪在桃夭夭面前道:“奴才见过小主,小主吉祥。”
桃夭夭笑道:“都起来吧。”又对着孟君道:“有劳孟女官。”
孟君不假辞色道:“应该的,奴婢还有事就不陪小主了,奴婢告退。”说完转身离去,绯意连忙追上去送。翠羽把打赏的荷包分发到他们手中,向他们介绍起小主的喜好以及平日里该注意的事项。
桃夭夭来到正殿,径直跪在婉嫔面前请罪道:“今日连累姐姐无辜受牵连,妹妹深感内疚请受妹妹一拜。”
婉嫔本就没有怪她,皇后说她失职本是真,如今哪里受得起她的跪拜?连忙起身扶起她道:“妹妹何必如此见怪?你我姐妹同处一宫两月余,我哪里不晓得你的为人?只怪刁奴欺人,也怪我考量太多迟迟不作为。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妹妹还需立起来,我会督促你的。”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笑了,烟消云散。
后宫的动向很快传到夏询耳中,夏询瞧了瞧皇上严肃的面孔,在他停笔后状似无意地提起,得到皇上高冷的'嗯'字。
几日后,苍岩翻了桃夭夭的牌子。
童满到月华殿传旨,虽说桃夭夭进宫后一直没有差人联络他,可反过来一想她必是个谨慎不信一面之词的聪明人。此时也有意提点几句:“小主,皇上不喜太过浓郁的脂粉味,也不喜她人主动碰触他。”又让教引嬷嬷指点桃夭夭侍寝事宜。
桃夭夭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闻言面若桃花微微低头。
沐浴香汤,换上新做的樱红色绕枝缠花纱羽裙,绯意用白玉花簪给小主挽了一个简单慵懒的斜髻,配以红珊瑚耳坠;新来的宫女秋水与伊人拿着脂粉就要往小主脸上涂抹,桃夭夭想起童满的话摇摇头,人在屋檐下还是按照他的喜好来为好,抹了点自制桃花口脂就算完事。
娴静以娇花照水,行动如若柳扶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确是嫌脂粉污颜色。
天色昏暗,地表热气上升,桃夭夭坐在小轿上感受清风徐来。天空繁星点点,月亮正处于养心殿的上方,它在观人生百态。
养心殿内四周摆放绿釉孔雀多枝灯,照明如白日,皇上办公的紫檀书桌上的白玉云纹灯静静燃烧散发出醒脑提神的清香。夏询见童满在门口张望,知是桃小主到了,见皇上专心批阅奏折,摆摆手让童满退下。
过了半时辰,苍岩放下朱笔晃动脖子,夏询给皇上捏捏臂膀道:“皇上,桃小主已在承恩殿恭候。”
苍岩点点头,喝口清茶起身悠闲地步出殿外。殿内放置冰块凉爽殿外闷热,前头有给皇上打灯的,后头有给皇上打扇的,内侍们没有皇上腿长,只得快步走,好在养心殿距离承恩殿不甚远,直把皇上送入承恩殿后,他们才有时间擦拭汗渍。
桃夭夭听见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后快步起身步至殿门口迎接:“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瞟了一眼眼前樱红色身影道:“起来吧。”丝毫不在意地步入殿内。夏询见桃夭夭还傻站着不动,提醒道:“小主?”桃夭夭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入殿内。夏询把门关上,去到耳房吃茶。
苍岩背靠在黄花梨木福寿椅上,手里把玩着金耀石手串,圆润的黑里透金的十八颗珠子近看有比针尖还小的孔,细看隐约可见是字,原是雕刻大家呕心沥血用了一年时间在珠子雕刻完一部心经,最好的东西当然得呈给皇上。苍岩玩味地看着小女人走进来,脸上笑容微僵、胸膛起伏波动略明显、手掌握拳,故作镇定的败笔。
桃夭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无处安放了,之前做的生理建设统统失效,她觉得自己有点头脑发晕,她祈祷下一刻自己晕过去。
可皇上不这么想,欣赏一番眼前木楞子的拙略表演,皇上问道:“杵在那里干嘛?教引嬷嬷没有告诉你该怎么做?”
桃夭夭立时清醒,回道:“嫔妾知错,皇上息怒。”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男人说话,桃夭夭偷偷抬头,望进一双寒潭般的双眼中,看似沉静无波实则危险之极!桃夭夭立马移开视线,咬了咬嘴唇上前解男人的衣扣。男人坐着她站着,她不得不低头弯腰,目之所及是男人坚毅的下颚以及滑动的喉结,从不知男人的衣扣这般难解,金珠如意纹扣似抹了油一样滑溜,桃夭夭脑门冒汗了才解开两颗,而她上方的男人似不耐烦了,呼吸沉重,身子也离开椅背向她靠近。
男人不耐再等下去,手串重重的丢在桌上,一手抱腿一手搂腰起身朝着床的方向而去。女人一时失重不得不拥住男人的脖子,没来得及叫出口的尖叫声在男人吐出的'没用的东西'字眼里消失殆尽,倒在床上时她想起童满的话立即把手抽回。
苍岩见她脸上浮现两坨红晕,在如雪肌肤映衬下分外赏心悦目,不由得伸手去揉搓。没错,正是揉搓,咱们皇帝陛下见过的大多精心描绘过的容颜,洗尽铅华后难免有落差,此时见她脸上的太过自然以为她化妆技艺高超,不想揉搓了半天把美人脸蛋彻底揉红,自己手上却是干干净净的,皇上还留恋美人肌肤美好触感不舍放开,当然美人眼泪汪汪更添颜色,直到爆裂的灯芯把皇上的出走的神智拉回。
苍岩神色自若地坐在床边脱衣裳,还吩咐床上的美人把衣裙脱掉。苍岩少时被老皇帝丢进军营历练,洗去了娇气的毛病,自此穿衣洗漱这些都能自己动手,不过做了皇帝后事情多了人也慵懒了,此时脱衣也是飞快的,转身时美人还只脱了外赏,双手在腰带上磨蹭。他不由皱眉觉得女人就是麻烦,脱别人的衣裳要半天,脱自个儿的也要半天,他三两下就把美人裙子脱了,第一次干这活除了暴力扯破一个口子外还算很顺利。
桃夭夭身着赤色栀子花肚兜,虽是个冷情少女,此时也是羞于见人,只觉男人在月光下化作了狼,眼冒绿光张开獠牙就要开吃,忍不住拉过被子藏在里头。
苍岩一愣,放肆!居然敢藐视皇上!不过这感觉倒是新鲜,以往的不是贴上来撕不下就是木头人一般无趣,他微勾嘴唇,揭开被子一角挤进去与美人肌肤相贴,一个硬朗结实一个柔若无骨。男人略带薄茧的双手四处游弋探索,美人肌肤无暇如上好绸缎,身段纤合有度,此时无处躲藏瑟瑟发抖,男人丈量完了,取过一旁的宫灯。
美人用手遮住湿漉漉的大眼,嫣红的嘴唇微张喘着香气隐约可见糯米牙,再往下是那日眼前不断浮现的天鹅般项颈,娇美的锁骨,一手掌控的丰盈,纤纤细腰,修长美腿。美人在骨不在皮,身下的美人就像仙株,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经过上天的精雕细琢,只看得男人血脉偾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