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姚晶晶唇角微微翘起，其实她是知道的，肖成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被人感谢什么的，他会觉得不自在。他曾经帮助过那么多人，却是从来没有留下过姓名的。
“走吧。”
肖成开车去医院，路上顺便买了个果篮。去看望病人，带点儿小礼物是表示尊重，虽然不值钱，也是一点儿心意。
到了医院，姚晶晶问了护士沈老太太的病房号。昨天姚晶晶和肖成离开时，她刚做完手术，还在重症监护室，今天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当然，以沈家的财力，沈老太太的普通病房也不会很普通。
来到病房门前，姚晶晶轻轻敲门，片刻后，房间里面传来沈青儒的声音，“进来！”
姚晶晶推开门，和肖成一起走进病房。这间病房很大，足够住上五六个人，但此时却只住了沈老太太一一个人而已。房间里有电视，正放着京剧，不远处的护士坐在一旁，安静地守着。
肖成进门后摘下了口罩，面见长辈，戴着口罩可不大礼貌。
护士的目光立刻就盯在了肖成身上，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显然非常激动。不过毕竟是在工作，她还是努力抑制住了冲上去求签名求合照的冲动。
“沈老太太！”姚晶晶走上前去，把果篮放在一旁，“我是姚晶晶，他是肖成……我们来看您来啦是！您身体好些了吗？”
沈老太太原本靠在床上垫着的柔软的靠背上，闻言微微挺直了身子，眯着眼睛打量了姚晶晶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肖成，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容，“丫头……还有那个小伙子，谢谢你们俩，要不是你们，我的老命可就交待了！”
姚晶晶可不敢当，连忙笑道：“沈老太太说笑了，您身子硬实着呢！不好意思昨天……因为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提前走了。”
她自然不会说，她其实是故意提前离开了，目的就是不想让沈家找到他们。
沈老太太脸上挂着笑容，向姚晶晶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姚晶晶没有犹豫，对方是长辈，她让她过来，她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便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沈老太太的床边。微微弯下腰，听她说话。
沈老太太伸出一只像枯树一样粗糙的手，拉住姚晶晶的手，看着她笑道：“你这丫头生得真好看，心眼儿也好！我能遇到你，也是很有缘份。丫头，跟奶奶说，你现在有没有处对象？”
姚晶晶脸上微红，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直接问她这样的问题，让她很不好意思。她回头看了肖成一眼，只见后者用一种很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唇边挂着笑意，明显是很希望听到她承认这件事情。
她回过头来，微微点头，“有的……就是……那个人。”
说着，她侧身指了指肖成。
肖成微微点头，回应姚晶晶。
沈老太太的目光重新投向肖成，打量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小伙子挺好看，你们俩还挺般配的。”
一旁站着的沈青儒忍不住“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强烈不认同的观点，不过在沈老太太面前，他自是不敢反驳的，只是站在一边，脸上露出几分不服气的神色。
肖成和姚晶晶这一对儿，他才不要承认呢！
沈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已经花了，但耳朵却还好使，听到沈青儒这边的动静，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有什么满吗？”
沈青儒被她威严的目光一扫，立刻低下头，闷声答道：“没有。”
姚晶晶相信，如果不是恰好在这个地方，她绝对不会有机会看到沈青儒这么怂的样子。
沈老太太不依不饶，“那你说，我刚才说得对吗？”
沈青儒无奈点头，“对。”
“你别敷衍我！我问你，我刚才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沈老太太的语气威严十足，一听就是在家里当家惯了的。
沈青儒闷声道：“您说……这姑娘和……那小子……般配……”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了这几句话，在沈老太太面前，他不敢去瞪肖成，只好恨恨地盯着地板，仿佛地板上长有肖成的脸一样……
沈老太太这才放过他，扭头转向姚晶晶时，脸又挂上了和善的笑容，“丫头，我这孙子不懂事儿，你们别跟他计较。”
姚晶晶可不敢应声，她相信，她若敢应承沈老太太这句话，出了这个病房，沈青儒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只能笑笑，岔开话题，“沈老太太，其实我们老早就想来看您啦，只是怕打扰您休息。”
沈老太太收起了笑容，摇头道：“你这丫头不乖，干嘛叫得这么生疏？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当然，还有那个小伙子，来，快叫奶奶！”
姚晶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很失礼。
沈老太太急了，催促道：“快叫奶奶！要不然我可生气啦……哎呀，张护士，电视机太吵了，你赶快把它关掉！”
张护士莫名其妙地躺了枪，用有些幽怨的目光看了姚晶晶一眼，应声道：“好的，我这就关！”
她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电视里的京剧声停止了，房间里立刻恢复了安静。
姚晶晶怕她真的生气，毕竟沈老太太刚刚动过手术，是不能生气的，只得开口道：“沈奶奶！”
沈老太太这才舒展了眉头，冲肖成招招手，“小伙子，你来！”
肖成在她们后面站了好一会儿，原本以为她们说完话就能带着姚晶晶走了，没想到忽然就被沈老太太叫上了，便走了过去。
他刚刚听了姚晶晶和沈老太太的对话，开口便叫道：“沈奶奶！”
沈老太太笑得眯起了眼，“小伙子真懂事，奶奶喜欢！我听青儒说，你是拍电视剧的？还听他说最近你们剧组出了事儿，缺资金了，对吧？”
肖成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沈老太太会跟他说这些。扭头看了沈青儒一眼，只见后者一脸不爽地也正看着他。
姚晶晶一向知道沈青儒消息灵通，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事情，他知道《南国》剧组现在面临的困难，并不奇怪。只是她没有想到，沈青儒会把这些告诉沈老太太……不过细想一下也能解释得通，一定是沈老太太问他的。
“没有，”肖成连忙否认，他可不想让沈老太太为自己这点儿事儿担心，“我的剧组挺好的，沈奶奶不用为我担心。”
沈老太太扭头看向沈青儒，脸色有些不大好，“青儒，你敢对我撒谎？”
沈青儒：“……”
肖成有些哭笑不得，他强烈怀疑，沈青儒到底是不是沈家亲生的……
“不……是有这么回事儿，”肖成连忙道，虽然不喜欢沈青儒，便平白无故让人家背黑锅总是不大好的，“不过没关系，我能处理的，沈奶奶不用担心。”
沈老太太这才放过了沈青儒，转向肖成，说道：“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这样吧，我让沈氏赞助你们剧组！”
肖成愣住，姚晶晶也愣住。
肖成这才明白，沈老太太问她这件事情的目的，原来她是想用这种方式报恩。
他在心中感叹，不愧是有钱人家的老太太，一言不合就赞助，还真是任性。
但他还是拒绝了，“不用啦，剧组的事情已经快解决了，谢谢沈奶奶的好意。”
沈老太太是因为报恩才想要赞助的，肖成不想接受这样的报恩，事实上，他只是送沈老太太来医院而已，举手之劳，他自己都没有觉得有什么。要是让他接受沈家的赞助，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沈老太太不高兴了，“我们沈家赞助一个电视剧都不行吗？又不是白赞助的，你们电视剧得给我们沈氏旗下的公司作宣传！而且将来电视剧播出的时候，我们也会在电视台买广告的。你不要我的赞助，是看不起我们沈家？觉得我们沈家的公司配不上你的电视剧？”
肖成：“……”
他还能说什么？
沈老太太果然是霸道惯了，不管是对她的亲孙子，还是别人，她的命令永远由不得别人违抗。肖成觉得，如果他今天坚持拒绝，沈老太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肖成只能答应，“好吧……”
沈家赞助他的电视剧，事实上也不会吃亏，电视剧播出时的赞助广告会给沈家的公司带来很好的宣传。事实上，这些天他也在联系别的赞助商，只是还没有谈好。
沈老太太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又拉着姚晶晶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快到中午了，她觉得累了，这才让姚晶晶和肖成回去。
姚晶晶冲沈老太太挥手，“沈奶奶，您好好休息，我们以后有空会再来看您。”
她倒不是说客气话，虽然跟沈老太太相处时间不长，但她觉得这个老人家很亲切，虽然有些霸道，不过却完全是出于好心。这样善良的人，她是很喜欢的。
沈老太太呆呆地望着姚晶晶，忽然从床上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小凝！”
姚晶晶一时间愣住，沈老太太这是在叫谁呢？
沈老太太说着，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就向姚晶晶跑了过来。她昨天刚做的手术，作口尚未复原，刚跑出一步，就跌倒在地。
沈青儒离得近，连忙上前一步扶住，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挥手招呼张护士，“快！”
张护士立刻拿起针管冲过来，拉着沈老太太，在沈青儒的帮助下，给她打了一针。沈老太太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不久沉沉睡去。
姚晶晶和肖成都看呆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沈老太太会忽然变成那样。
沈青儒守在床前，帮沈老太太盖好被子，确认她已经睡着，用手指了指门外，示意姚晶晶和肖成跟他出去。
等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沈青儒才缓缓地道：“她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堂妹沈月凝！也难怪，你们两个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我堂妹若是还活着，大概就是你这么大了。”
他盯着姚晶晶，“说起来，你跟我堂妹小时候长得有一点儿像呢，她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像个瓷娃娃一般。不过她四岁那年就失踪了，也不知长大之后，是不是能像你这样好看。”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姚晶晶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青儒，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比起这样，她倒宁可沈青儒像平时那样目中无人。
倒是肖成，开口安慰了沈青儒一句，“说不定，她正在某个地方生活着，可能遇到了好人家收养，过得很好也说不定呢。”
沈青儒薄唇轻抿，抬眼看了肖成一眼，“但愿吧……”
他说着，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情过去十几年了，家里人早就慢慢接受了，就连我堂妹的父母也不再伤心。只是奶奶却始终放不下，而且最近经常做梦，梦到堂妹来找她。上回你们遇到我奶奶的时候，她就是突然要去找小凝，这才跑出家，在路上犯了心脏病……也怪佣人们照顾不周，我已经把他们全都辞退了。”
……
姚晶晶从医院出来，心情有些压抑。想到沈老太太以后可能经常要靠着药物才能安静下来，她就不舒服。
肖成轻揽着她的肩膀，语音轻缓，“你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沈老太太人那么好，她总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孙女的。”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我觉得她的孙女很可能是被拐卖了吧……如果只是走失，路人应该会帮着送到警察局，巡逻的警察看到也不会不管，毕竟是在b市。但是如果被卖了，就没有办法回来了。前些天新闻不是说有以前被卖的孩子被找回来的吗？说不定她也能够被找回来的。”
姚晶晶也只能这样想了，“嗯，希望她能有这样的好运吧……”
但她也清楚，这一切，都是她自我安慰罢了。能够被找回来的孩子，只是很小一部分吧？
……
下午，姚晶晶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刑警大队。
刑警大队很安静，偶尔有几个警员走过，看姚晶晶过来，便把她带进了谭睿的办公室。
谭睿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后面等她，看到她进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过来坐吧！”
姚晶晶不多说话，直接走过去坐下。
她坐下后，谭睿指着面前电脑，“这里是余婷死亡现场的照片……我想让你看看，或许你能想到什么。”
他点开图片给姚晶晶看。
余婷死得很安静，她仰面躺在沙发上，紧闭双眼，脸色有种不自然的红色，嘴唇呈现一种诡异的樱桃红色。这让姚晶晶觉得心惊肉跳，她不敢多看，扭过头去，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煤气中毒……我们勘探了现场，看样子，应该是自杀。”谭睿微微皱眉。
“畏罪自杀？”姚晶晶问道。
余婷身为大明星，受到众人喜爱，如果忽然爆出杀人的恶情事件，一定会被全国人民的唾弃。最重要的，她的后半生可能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想到这样的生活，她会选择以死来结束，也并非不能理解。
谭睿沉默半晌，才道：“楼下的监控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上楼，现场又没有任何外来者入侵的痕迹，这一切，基本可以肯定，就是自杀！只是……”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姚晶晶的眼睛，“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简单的自杀！”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投进房间，照着他的背，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阴影之中。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慢地喝了口水，继续道：“这件案子，和之前的两起明星被杀案有些很微妙的联系。第一件张洪博的事件，如果不是有人报信，单看现场的话，完全就是一起自杀事件，没有任何破绽。周子扬死亡事件，我还没有来得及审问，凶手就死了……而余婷的死，依旧是没有破绽的自杀。也就是说，这三起事件之中，唯一一次露出破绽的，就只有已经死去的余婷。这一切，让我想起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