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老堡主站起身,见连慕枫火急火燎地展开信,便好奇地踱过去。
连慕枫临走前交代归荣堂的掌柜替他留意京中形势,要求将大大小小的变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他本就无意隐瞒家人,见老堡主眯着眼探头过来看,干脆将信纸递到他面前。
老堡主接过去抖了抖,皱着眉念道:“皇帝突然下旨重审当年的废太子与九溪族谋逆案,满朝哗然,有大臣极力反对,被鹰卫当场诛杀……”
连慕枫猛地握拳,看向信纸的目光灼热得像是要烫出两个窟窿。
皇帝绝不可能主动要求重审这么大的案子,若哪天翻案了可就是打自己的脸,但他不仅提出来了,还非常果决地出动鹰卫镇压反对之人,这其中必定有隐情,一定是阿容做了什么。
他的阿容就是这么胸有成竹、一击即中,他恨不得将自豪激动的心情宣告全天下。
“你还关注这种事呢?”老堡主有些意外,没发现他极力隐忍的情绪,接着念道,“莫遥公子说有要事在身,已辞别归荣堂……嗯?这前言不搭后语地怎么又冒出一个莫遥公子?你在京城认识的朋友?”
连慕枫清了清嗓子,在心里飞快地斟酌一番,看向老堡主:“您真想知道?”
老堡主笑骂:“爱说不说,神神叨叨的。”
连慕枫用力压住差点翘起来的嘴角,淡淡道:“我意中人。”
老堡主:“……”
连慕枫抬眼观察他的反应,还没来得及仔细辨别,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老管家匆匆跑过来了,进门就喊:“老堡主、少堡主,堡主喊你们过去!”
老堡主转过头:“什么事?”
老管家道:“鹰卫左统领带着几个六扇门的差爷到访。”
六扇门奉命出来查窃钩大盗的案子,这件事江湖中但凡有点耳目的人都知道,连老堡主心中有数,就和连慕枫一道赶去前面正厅,见了见令朝堂上下闻风丧胆的鹰卫统领。
鹰卫统领的来意很明确,就是希望连家堡协同调查此案,虽然青铜带钩的秘密没几个人知道,但连家堡祖上是开国功臣这是人尽皆知的,因此连家堡一直与朝廷关系密切,鹰卫这次要查的是谢容禛,谢容禛神出鬼没,身后必定有江湖门派支持,如果有连家堡帮忙,兴许查起来会容易许多。
鹰卫左统领并没有逗留太久,事情交待完就火速离开了,明面上说的是帮忙,其实跟下旨也差不多了,不需要他们在此耗费太多心力。
人一走,连堡主的笑容就收敛下来,渐渐发沉的目光转向老堡主:“爹,咱们帮不帮?”
老堡主抖着胡子冷哼:“能不帮?”
他们对当今这位天子是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九溪族的族人对他们家有恩情,他们对于九溪族的关注自然比别人多,当年的案子皇帝粉饰得极其漂亮,将全天下都蒙在了鼓里,可他们却清楚这里面的残酷真相,自然瞧不起这皇帝的做派。
只是明面上总不好撕破脸皮,这回鹰卫左统领也是客客气气的挑不出半分失礼之处,老堡主想了想,道:“帮就帮吧,也不用太尽心尽力,做些面子功夫就可以了,皇家的事,咱们少掺和。”
连堡主心里有了数,立刻道:“好,我这就安排下去。”
连慕枫在一旁听了半晌,这会儿忍不住了,开口道:“爹,这事交给我吧!”
连堡主愣了一下:“你刚走了半年,这都年底了,就别走了,正好在家歇一歇。”
老堡主抬起眼,对着连慕枫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你打算从哪儿开始查?”
连慕枫面色正经:“自然是从京城开始查,这会儿皇帝正打算翻案呢,谢容禛肯定在京城。”
连堡主又是一愣:“皇帝要翻案了?”
连慕枫清了清嗓子。
老堡主哼笑:“去吧去吧,年轻人精力旺,出去跑跑也好。”
连慕枫立刻笑起来:“好嘞!我这就去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有人仗着青梅竹马的交情欲对我媳妇儿图谋不轨。
阿大:我不是,我没有。
狗爷:有人撺掇流云公子来连家堡露脸,此举着实蹊跷。
阿大:我不是,我没有。
二宝:师兄,我回来啦!咦……你怎么脸这么黑?
阿大:……锅灰掉太多了。[冷漠.jpg]
第49章 【意中人】傻小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连慕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议事厅, 连堡主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这……这小子怎么这么着急?”
老堡主神情高深莫测, 没回答他的话,转头对身边的老管家道:“去把邢六给我叫过来。”
邢六是个豁嘴不把门儿的, 有什么事, 问他准没错。
没多久, 邢六乐颠颠地过来了,进门就问:“老堡主堡主有什么吩咐?”
连堡主仍是不明就里, 只好将目光转向老堡主, 老堡主呵呵一笑,亲切地在邢六手臂上拍拍:“没什么大事, 随便话话家常, 你坐。”
邢六忙听话地乖乖坐下, 一脸热切崇拜地看着老堡主。
老堡主指指桌上的茶盏:“练功渴了吧?来,先喝点茶。”
邢六受宠若惊,忙伸出手,心情激动地将茶盏捧起来, 忍着一口饮尽的冲动, 小小啜了一下, 啜完了不忘恭维:“老堡主这茶真是好喝!”
老堡主笑眯眯看着他,开门见山道:“听说,慕枫那小子在外面有意中人了?你知道有这回事么?”
邢六笑容卡在脸上,顿时一阵心惊肉跳,若不是功底深,手里的茶怕是都要翻了。
意中人是有……但是个男子……这这这这要怎么说?
虽然看少堡主那架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意中人是谁, 但他对人家可宝贝得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带出来给人看吧不甘心,带出来给人看吧又乱嚼飞醋,这么重要的宝贝疙瘩肯定早晚要带回连家堡的,少堡主心里有计较,从旁人嘴里说出去可不合适……
邢六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其实也很靠谱,在京城随便嚷嚷没关系,那边的镖师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老堡主和堡主,再说一群光棍汉私底下打趣说笑没关系,在堡主和老堡主面前总要有所收敛的,但回到连家堡就不一样了,都知道他邢六嘴巴大,可他回来之后嘴巴可锁得紧紧的,半点风声都没露呢。
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二百五在老堡主面前乱嚼舌根……
邢六一边腹诽,一边将脸上的震惊之色迅速转化成茫然,挠着头一脸老实相:“啊?什么意中人?我不知道啊!”
连堡主已经彻底懵了,直愣愣复述邢六的话:“什么意中人?我怎么不知道?”
老堡主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邢六那点弯弯绕的肠子,当即呵呵一笑,越发和蔼:“不知道就算了,我随便问问。”
邢六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忙低头喝茶掩饰大起大落的情绪。
老堡主又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听说慕枫在京城交了个名叫莫遥的朋友?不知这莫遥是哪家的公子?”
邢六被他冷不丁一问,吓得刚喝进嘴的茶全喷出来:“噗——咳咳……哎哟!我真是笨手笨脚的……”
老堡主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茶水,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事小事,不打紧。你还没告诉我,莫遥公子是哪家的公子?性子怎么样?”
邢六定定神,将茶盏放回桌上,不敢再喝了,边飞快地转动心眼,边谨慎地答道:“我们对莫遥公子的家世不了解,不清楚他是哪家的,不过他性子特别好,眉眼带笑,说话轻柔,从不跟人生气。”
老堡主听得连连点头:“还有呢?”
邢六挠挠头,心想早晚要见面的,眼下多夸一夸总没错,就接着道:“生得特别美!跟天仙似的!武功也十分了得,尤其是轻工,咻——一下就没影了!对了,还会算命,他算到我年底会红鸾星动,我……我还真就动了……嘿嘿嘿……”
连堡主:“……”
什么跟什么这是?
老堡主哈哈大笑:“你也有意中人了?哪家的?”
邢六清了清嗓子:“现在说这个太早,人家愿不愿意还没谱呢。”
老堡主笑得胡子乱颤,没再追问,心满意足地在他肩上拍拍:“好好好,这一趟出去辛苦了,好好歇一歇。不过刚刚慕枫又接了个差事,说要去一趟京城,也不知道会不会带上你,你去问问吧。”
邢六瞪直了眼,立刻坐不住了:“去京城?好啊好啊!我也想去!我这就去问!”
连堡主看着邢六也一阵风似的跑了个没影,一头雾水:“爹,您究竟要问什么?一会儿是意中人,一会儿是莫遥公子,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老堡主扬起眉毛哈哈大笑:“邢六这傻小子,恐怕也是赶着去会意中人了。”
连堡主:“……爹。”
老堡主这才注意到被忽略许久的儿子,笑着解释道:“慕枫的意中人就是那位莫遥公子。”
连堡主:“……”
老堡主哼笑:“跟我耍心眼,还不是让我问出来了。”
连堡主:“……”
老堡主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听邢六的意思,这莫遥公子是好得天上有地上无了。”
连堡主总算回过神来,又将邢六的话前前后后回味了一番,迟疑道:“江湖上从未听闻过莫遥公子这号人物,京城也没有姓莫的人家,这莫遥公子该不会是哪家的姑娘顽劣偷跑出家门,改名换姓、女扮男装的吧?”
老堡主:“……”
连堡主又道:“美得像天仙,说话轻柔,这不就是个姑娘么?傻小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老堡主:“……”
连堡主对上亲爹一言难尽的目光,愣了愣:“怎么?我说得不对?”
老堡主收回目光,慢悠悠道:“这趟出去的尽是些看见姑娘就走不动路的光棍汉,是男是女总不至于全都看错了,要真是个姑娘,他们早就咋咋唬唬嚷开来了,哪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的?心里都有鬼呢!哼,还想瞒我!”
连堡主:“……”
*
邢六匆匆去了连慕枫那里,进门就喊:“老大,去京城带上我吧!”
连慕枫正在屋子里四处翻找,闻声头也不抬道:“好,那你赶紧去收拾,我们一会儿就走。”
邢六咋舌:“这么着急。”说着走过去跟在他屁股后面探头探脑,“找什么呢?”
“一根玉簪,我娘留给我的,我刚拿出来准备带走,一转眼就不见了。”连慕枫说着扭头走到猫窝旁边,上上下下一通找,“肚肚,是不是你叼走了?”
肚肚懒洋洋地躺在门口晒太阳,甩了几下尾巴以作回应。
连慕枫将猫窝翻了个遍,只找到老堡主的玉佩,拎在手里看看那湿漉漉的流苏,又给扔回去,最后放弃寻找,决定将这件事交给下人,转头对邢六道:“走,跟我去一趟袁先生那里,请他卜个卦。”
邢六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该卜个卦测个吉凶,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耽搁在半路了。”
两人说着就一起离开,前往连家堡占星先生的住处。
人一走,躺在廊下晒太阳的肚肚抬起屁股,露出压在身下的古朴玉簪,挪个位置又晒了会儿,回头看见玉簪,似乎才想起来这个玩了一阵就找不到的新玩意儿,忙跑过来勾爪子挠,挠了一会儿张嘴叼住,高高兴兴带回窝里去了。
连家堡一座山头的茅屋内,连慕枫与邢六坐在袁先生面前,静静等候消息。
过了许久,袁先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
连慕枫急忙问:“如何?此行可顺利?”
袁先生轻抚胡须:“顺利倒是顺利,少堡主尽可放心地去,只不过……”
邢六焦急道:“哎呀您有话就直说啊,每次都卖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