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的自由
伊泽杉头一次怀疑自己的教学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亚瑟明明可以将复杂的政事处理得极好, 怎么在处理个人关系上这么糟糕？一点敏锐感都没有吗？
看着其他王们露出嘿嘿的笑声，甚至尤里安王还一脸可惜地说恭喜，伊泽杉是真的无语了。
阿尔托莉雅狐疑地看着周围的人, 总觉得哪里不对。
伊泽杉招手让阿尔托莉雅靠近，他让少女在自己身侧坐下，伊泽杉慢吞吞地问阿尔托莉雅：“你想和莫妮成婚吗？”
阿尔托莉雅：？？？
她不是笨蛋, 此刻结合前后语境，立刻明白了之前摩根说那些话的意思。
她被摩根的语言游戏骗了！
阿尔托莉雅的脸色刷得白了：“不不不！我、我和莫妮是表兄妹！我们是纯洁的兄妹情！我没想过要娶她啊！！”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和莫德雷德结婚？阿尔托莉雅的身体摇摇欲坠，不不不, 不仅是她无法接受，莫德雷德若是知道了也会掀翻整个宴会的。
伊泽杉听后淡淡嗯了一声, 他定定地看了摩根一眼。
摩根本想再说什么, 被伊泽杉这么瞪了一眼，她脸色白了白, 不说话了。
伊泽杉又让侍从叫来正和凯说着什么的莫德雷德，女孩穿着红色长裙, 金色长发扎马尾束在后面, 看上去英气勃勃。
虽然莫德雷德的眼眸颜色和阿尔托莉雅一样是绿色的, 但阿尔托莉雅那双湖绿色的眼眸只会让人觉得宁静安定, 沉稳坚毅。
可莫德雷德那双眼睛仿佛一直在燃烧着什么，翠绿的眼眸里充斥着勃勃生机，彰显着生命的顽强和野性。
莫德雷德过来后察觉到这几个王的气氛怪怪的，再看看自家亚瑟王发绿的表情，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怎么了？
莫德雷德的宫廷礼仪还是不错的, 她向伊泽杉行礼后问道：“陛下, 您有事找我？”
伊泽杉指着阿尔托莉雅问莫德雷德：“摩根说你们俩感情不错, 你们有成婚的打算吗？”
莫德雷德：？？？
她猛地去看摩根, 眼中的怒火砰得燃烧起来。
哈！她就知道自己这个母后不会安生！这些年似乎对她很好的样子，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莫德雷德正要开口反驳，伊泽杉说：“其实就算你们想，我也不会允许的，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这里，那我也不隐瞒了。”
他招呼莫德雷德上前：“这是我的另一个女儿莫妮，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又是个女孩，我希望她能有一个安宁的成长环境，这才暂时放在康沃尔那边。”
伊泽杉一副欣慰的样子，他拉着莫德雷德的手：“明年你就十二岁了，也算半个大人了，为了你今后考虑，从今天开始你可以改口称呼我为父王。”
康沃尔夫人家的女孩和乌瑟王的女儿，这两个身份是不同的。
伊泽杉这么说的时候，还隐晦地瞪了摩根一眼。
摩根低头不语。
阿尔托莉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不着痕迹地给莫德雷德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她暂时忍耐。
太好了，还有父王可以压制摩根王姐。
莫德雷德压抑着心里浓烈的怒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父王……”
伊泽杉看着眼前情绪沸腾几乎要爆炸的莫德雷德，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怜悯。
摩根对于这个自己制作出的孩子并不算上心，她派人照顾莫德雷德，给莫德雷德零花钱，就没有然后了。
或者对于魔术师来说，自己制造的造物并非是真实生命，也绝不是什么需要尊重的平等存在。
伊泽杉猜到了摩根和亚瑟想要谋算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需要牺牲莫德雷德的人生。
亚瑟的情况特殊，她以后若有喜欢的人可能会比较难，伊泽杉只能让亚瑟自己来解决。
也许将莫德雷德装作亚瑟王的未婚妻，在摩根看来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了王后问题。
但伊泽杉不这么认为。
亚瑟没得选，可莫德雷德拥有选择的自由。
她可以当一个快乐的公主，也可以当一个英勇的战士，不能因为莫德雷德是人造人，就牺牲莫德雷德的未来和自由，只作为一个工具来成全亚瑟的婚姻。
这将莫德雷德置于何地？
而且莫德雷德和亚瑟，她们两个人都是人为制造的生命，有区别吗？
最重要的是，摩根做出这样的决定和想法时，她并未和亚瑟提前打招呼，更没有告诉过莫德雷德。
因为在她看来，她做的决定是对的，不需要提前说明和解释。
伊泽杉不知道为什么亚瑟帮摩根圆场，说出我愿意这种话，可伊泽杉不能任由倒霉的莫德雷德成为牺牲品，最起码……这孩子的出生，也有他自己的一份力量。
于是伊泽杉索性牺牲个人名誉，直接将莫德雷德认作是自己的女儿。
如此一来莫德雷德和亚瑟是兄妹，就可以断了摩根的计划。
伊泽杉看着犹自愤怒的莫德雷德，他将女孩拉到身边，他压低声音说：“我的女儿想做什么都可以，摩根成为了大公，你呢？”
莫德雷德怔了怔，她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神色淡淡、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乌瑟王，猛地明白了一切。
乌瑟王是在帮自己，他给了自己自由选择未来的权利！
“一个人也许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伊泽杉用非常低的声音快速说，“但在成为个体生命后，就拥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自由。”
“不要被其他人影响，抬起头，别给我以及亚瑟丢人。”
莫德雷德听到这句话后，胸腔中陡然升起一股激烈的情绪，她的鼻尖有点发涩，眼前隐隐出现了重影：“父王……”
这一次这句父王说的真情实意，莫德雷德抬起头，眼角也许有什么东西滑落，但下一秒就被她身周的魔力碾碎了。
“您说的对。”莫德雷德昂首道：“一切都将由我自己来选择。”
不管是当年因为崇敬亚瑟王而加入圆桌骑士，为不列颠奋战，还是被亚瑟王否定后选择掀起反叛大旗，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的人生和道路。
莫德雷德不后悔过往的一切，甚至认为自己做到了最好。
诚如乌瑟王所言，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有这样的人生，即便死了，也足够精彩、足够令人侧目了吧？
阿尔托莉雅看到这一幕，心下松了口气，并露出了赞同而欣慰的笑容。
莫德雷德不应该是亚瑟王第二，她不需要继承什么王位，或者说她不需要因为有亚瑟王的血脉就执着于去当王。
莫德雷德盲目地追求着王座，并不是理解了王的责任和重担，她也不懂该如何治理国家，她只是想得到来自父亲的认可而已。
阿尔托莉雅即便知道这一点，也不可能认可莫德雷德，因为一旦认可了，让一个无知而不懂的人坐上王位，会给国家带来灾难。
更何况不列颠注定消亡，这个命中注定要崩溃的国度带走一个王就行了，何必再赔上莫德雷德？
只是阿尔托莉雅的身份和过去发生的事，让她不好直接对莫德雷德说出心里话。
不管阿尔托莉雅怎么说，莫德雷德都会觉得阿尔托莉雅在否定她，如今乌瑟王帮莫德雷德解开了心结，阿尔托莉雅发自内心为莫德雷德的变化感到高兴。
伊泽杉看莫德雷德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才说：“不过摩根的想法也不错，你从未去过廷塔杰尔，那是你母亲和你姐姐生活过的地方，你想去那看看吗？”
听到伊泽杉这么说，摩根诧异地抬头看伊泽杉。
却见伊泽杉又瞪了她一眼。
摩根有点茫然，但很快她听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估计洛特王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刚才那么说，是担心亚瑟的名誉受损吗？”
“明明是你想多了。”
“胡说，你才是想多了。”
“我倒觉得她故意的，这么一说，乌瑟王不就认女儿了吗？她这是在帮妹妹要公主的待遇吗？”
“真是姐妹情深啊。”
摩根张了张嘴，她再度低下头。
原来乌瑟王为了帮她善后，才会同意莫德雷德回廷塔杰尔。
莫德雷德其实很想说自己不乐意去，她巴不得给摩根拆台，让摩根丢人。
但眼前的乌瑟王刚帮了自己一把，莫德雷德不好让乌瑟王脸上难看，所以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反驳。
阿尔托莉雅连忙说：“我可以送妹妹回去，我也没回去过。”
莫德雷德狐疑地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亚瑟王想离开卡美洛去廷塔杰尔？
阿尔托莉雅紧急给莫德雷德打了一个配合的手势。
莫德雷德这才不甘不愿地说：“原来兄长也没去过吗？如果能一起回去看看也挺好的。”
伊泽杉淡淡嗯了一声，他笑着说：“等骑士大赛结束后再去吧，对了，康沃尔夫人可以与你们一起回去，年底了，她正要回康沃尔领地处理事务。”
阿尔托莉雅脸色微僵，噫，如果只是她和莫德雷德，她们俩可以骑马飞奔，若是带着康沃尔夫人，恐怕在时间上会很紧张了。
伊泽杉轻易发现了阿尔托莉雅的不自在，他心里呵呵笑，果然如此，亚瑟想离开卡美洛，摩根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提出送莫德雷德回廷塔杰尔的建议。
知道这几个人想干什么，伊泽杉飞速调整自己的计划，他想，也许他可以趁机将梅林也打发出去，省的梅林暗中给亚瑟打小报告。
“好了，为了庆祝我又多了一个女儿，请大家满饮此杯。”
伊泽杉举起酒杯，招呼大家喝酒，宴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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