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陈易生也不谦虚:“那当然,我这人多好啊,心纯,能干,有意思,懂得多,和谁都没有利益关系,所以朋友遍天下。今天来的这些人,互相之间也都没利益关系,这才能平等的放心的坐在一起吃饭,才吃得有意思,平时他们应酬少吗?没劲啊。那不叫吃饭,叫任务。说话比吃饭累多了。你看他们在我这儿干得多起劲多开心?谁也不关心你一年赚多少钱,有多少地和房子,做什么生意,这才纯粹,才能交到真正的朋友。”
“这些人的生活圈子其实不大,很难跨界。”陈易生笑着指指自己:“通过我才能跨界。唐方,你的独一桌就该做他们这种人的生意,用你和你的菜,去扩展别人的生活,不是为了吃饭而吃饭。这年头谁还吃不到点好东西呢?难得的是大家有共同的爱好,一起分享这些好东西。还有你要改改想法,别因为没租金就放低自己。做有钱人的生意,远远好过做穷人的生意。越穷的人越计较,你就算人均两三百,也未必让他们满意,吃力不讨好。”
唐方看着眉飞色舞的陈易生,若有所思,深有感触,原先的思路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敞开在她眼前。
“如果只看着自己那点事呢,就容易钻在牛角尖里转不出来。本来想让叶青看看,世界这么大,有意思的人这么多,说不定她能看开点。你想她连复旦都能考上,咱们园子里这么多人,算她学历最高了。我都排在她后面呢。”陈易生叹气:“可惜她来不了。”
唐方警惕起来,上下打量着陈易生。
陈易生哈哈笑:“唐方,你能别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吗?你肯定想歪了,我是这种人吗?叶青是你朋友,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今天这顿饭,给她安排个工作是小事。”
唐方手机嗡嗡响了起来,花园里一个人不请自来。
方少朴停在花丛里,想给唐方个惊喜的,却受到了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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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冻花蟹
方少朴并非空手来访, 提着的车载冰箱里有他家汕头大厨特制打冷大眼鸡配普宁豆酱、冻花蟹和腌虾菇, 还有一把唐方心心念菜市场里买不到的西洋菜。保温盒里另有一份潮汕狮头鹅粉肝。因上次试菜后大厨和唐方相聊甚欢,对她的意见十分认可, 略做了调整后,方少朴觉得不错,特地来献宝, 此刻却有种肉包子打狗的感觉……
“小方你真是有心人。”陈易生熟练地拆出完整的虾菇肉:“味道正宗, 新鲜,只只都有虾膏,腌得也好, 全国人民还得算你们潮汕人最会吃,赞!”
唐方等他快拿起半只冻花蟹后才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好吃,你怎么不吃?”陈易生眨眨眼。
唐方把其他的飞速收回车载冰箱里:“留着和你朋友们一起吃啊。”
“粉肝再给我两块!太好吃了。这个你会做吗?”陈易生垂涎欲滴眼巴巴地看着她收起最后一个盒子。
唐方斜了他一眼,呵呵笑:“可惜这里没有狮头鹅, 只有一只呆头鹅,怎么塞也长不胖,没法做这种鹅肝。”像陈易生这种体质, 无论吃多少不运动还始终长不胖,太招“喝水都胖星人”恨了。
唐方转头招呼忍着笑的方少朴:“太谢谢少朴你送菜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正好一起尝尝陈易生朋友们的拿手菜——”
陈易生抬起头瞪着她:“哎?为——”什么?几只虾菇几片粉肝半只冻花蟹这点前菜就要换他筹谋已久的大菜?还有凭什么这家伙在唐方嘴里是亲昵的“少朴”, 他却是连名带姓的“陈易生”?
唐方点点他面前的虾壳蟹壳,笑着堵住了陈易生的话:“少朴和你也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吧,我现学现卖, 通过美食扩展生活,利人利己,谢谢陈导师。”
看着唐方带着方绍朴往老洋房大门走去,陈易生把花蟹腿咬得嘎嘣嘎嘣响,亏了!
***
唐方借着老李的莫干山老母鸡汤烫了一碗西洋菜,取出昨夜特意留下的一大块卤牛腱,借了老黄的柳刃刀切成极薄的片,陈易生夹起一片朝着光看,笑说是灯影牛肉,立刻塞入嘴里。厨房里的其他人也不客气,不等她调好蘸料就各自尝了一片,纷纷竖起大拇指。
“牛腱卤得真好,你用了新会陈皮?”方少朴眼睛一亮,细细咀嚼:“十五年以上的老陈皮吧?感觉得三十年的老陈皮才引得出这种香味,醇香!”
唐方也笑了:“你真厉害,到底是广东人。五十八年的老陈皮,还是我年轻时在香港采访,一位老师送给我的一小包,就用了两片都被你吃出来了。”可惜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母后闻一闻就说一股药材味警告她不许用,现在倒又庆幸一直没机会用了。
陈易生不动声色地挤开方少朴,利索地剥起蒜头来:“你年轻时?你现在不就是年轻时?老气横秋的,真是。陈皮有什么稀奇,你那锅老卤汤才难得呢,花钱都买不到的。”
方少朴笑着绕到唐方对面,毫不掩饰一脸的爱慕:“易生说的对,唐方做的菜,是有感情在里面的。花多少心思,就能得到多少回报,食物比人可牢靠多了。”
唐方被他热辣辣的视线看得不自在起来,搁了刀转身去拿辣子等物做蘸料。
老郭点了点砧板上的刀:“小唐人年轻,手艺老资格,就说她这刀功吧,站得正,肩膀平,力度匀,搁刀时刀身平放在砧板上刀刃向里,老李,我每次看到你歪着肩膀切菜,用完刀随便一丢,急啊,必须替你放放好。”
老李哈哈笑:“行,下次我一定注意,怪不得易生说你有强迫症,下个月我要去你大沙岛上看看比人住得还好的鸭子们,但你那几千斤黄沙枇杷最后烂在地里给鸡鸭吃实在太可惜了。都怪易生,他每年都送我十几箱好枇杷,也不说是哪来的,原来是你岛上的。”
老郭淡淡地笑:“也就是他要我才请人摘枇杷送出岛,实在太过麻烦。要是明年我还能留在岛上,你们自己来吃。我的碧螺春也是一等一的好,尽管来。”
唐方前面听陈易生说起老郭的事,他十多年前就跟着一位老人家和村里签了合同,租下太湖里的大沙岛,岛上只有八户人家的农田,其他都荒着,由于坐船上岛得一小时,农田也没人种,村委长租出去三十年,乐享其成。当时的老岛主正好是陈易生家老爷子的旧交,二十万的年租金不贵,但历年来开垦荒岛,修路造房,通电净水,种茶树植果树,放养太湖鸭,不说心血精力,投入逾千万。但自从这三年岛上的碧螺春连续夺了茶叶大赛金奖后,才算收支平衡了,却也惹来不少眼红之人。年前老岛主去世后,村里便怂恿八家农户闹事,喊着要收回农田,说给老郭八十万补偿让他走人,否则要他补贴那八家一千两百万才给继续租岛。老郭隐居岛上多年,埋头耕作,不问世事,遇到这种无赖行径几番交涉后无可奈何,索性得过且过随缘了。
虽然不知道陈易生叫来的哪一位有立升替老郭摆平此事,但唐方听他语气萧索,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郭岛主,我大表姨父和那边的镇书记挺熟的,慢点我问问他,到底是谁在捣鬼,也好想想办法。”
陈易生见她一脸认真两肋插刀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呵呵笑:“糖啊你真是个傻宝宝——”
唐方怒目瞪着他收回一半的手,还有一股浓烈的蒜味。这家伙!是把她当萌萌了吗?!谁傻了!
陈易生佯装不知,继续剥蒜:“想都不用想,不是现在的书记就是镇长家哪个亲戚想要占老郭的岛,这种事最低也得找市里的去压才有用。苏伯伯在的时候他们有人敢动这种歪脑筋?南怀瑾的太湖大学堂,还请苏伯伯出了不少力呢。部级干部要上岛疗养,照样得提前约。”
唐方红了脸,老郭却真诚地双手合十致谢:“小唐也是至善至纯的人,难怪易生看重你,谢谢,谢谢费心。”
方少朴看着陈易生微微笑,深感情路艰辛,前面刚走了虎,后面又来了狼。
陈易生把剁好的蒜末放入碗中,学着唐方把刀搁好,颇为得意,感觉自己也专业了不少。
唐方调出蘸料,泼上热油,淹没一碗碎碎的蒜末,浓香扑鼻。
众人到了外面,烤羊腿的香味飘出几里远,大菜相继上桌。唐方留意到陈易生今天拿出来的都是全新的碗盘筷刀叉,大概是为了老蒋。
刚全部坐定,陈易生接了个电话。
“谢大姐你来啦?太好了!小谢怎么样?好好好——”
他眼睛发亮,电话也不挂,腾地站起来示意:“你们都先别动筷子啊,等等,我去外头接两个人。老黄老蒋跟我一起去扛东西,老李,麻烦你再加两副碗筷,橱柜上面最左边有新的,要拿新的啊,加在唐方右手边就行。”
不等唐方开口,陈易生又笑呵呵地说:“唐方,一桌就你们两个女人,谢大姐坐你旁边自在点。麻烦帮我照顾照顾她。”
方少朴很有风度地让出两个位子来。好在茶棚下的长木桌极宽大,加两个人也不挤。
唐方歉然地跟方少朴打了个招呼。今天陈易生是主,客随主便。但这么多来客,外面的能让陈易生亲自出去接,一定极其特别。她也不禁很好奇。
***
陈易生当头,揽着一个人走进花园。众人都站了起来。
离得近了,才发现老蒋和老黄背上都扛了好几个麻袋,连红白蓝都不是。跟在陈易生身边的一位妇女面容憔悴,神情焦虑不安,十分局促,嘴唇不停翕动着。
老李大笑起来:“呦,来了两位丐帮长老,就是麻袋数量不够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陈易生按着那男子坐在自己身边,又招呼他姐姐坐到唐方身边。
“陈太太好,这次谢谢陈先生了,太谢谢了!”谢大姐连连点头,伸出手来。
唐方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老茧。
“我是唐方,不是陈太太。”
谢大姐腼腆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唐小姐。”
唐方留意到她有一颗虎牙镶了金。
“来来来,我们先吃饭。趁热吃。”陈易生热情地招呼着大家,替身边的小谢夹了不少菜,也没忘飞快地剥了一个最大的虾菇放到了唐方的餐盘里。
唐方瞄了瞄这位小谢,见他面无表情,目光有些呆滞,但对陈易生的话倒是言听计从,夹什么吃什么,狼吞虎咽,动作生硬机械。
谢大姐接过唐方给她盛的鸡汤,又说了十几声谢谢,才有点难为情地解释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弟弟才从精神病院里出来,他其实没病的——”说到这里便有些哽咽。
一桌热火朝天抢着吃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谢大姐涨红了脸,几乎要哭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小谢没病。”陈易生斩钉截铁盖棺论定:“他是画痴,疯魔在绘画世界里,无知的普通人根本不能理解。地球人理解过梵高吗?又有什么关系。你们都听我说过吧,sc美院毕业的小谢,天才画家。”
老黄叹息一声,举起酒杯,遥遥敬了闷头大吃的小谢一杯:“久仰!我客厅里的那幅乡村原来出自你的手。易生,你有眼光。我背的麻袋,我得多要几张画。”
谢大姐眼睛一亮,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连谢谢都说不出口了。好在一桌人纷纷宽慰,气氛才又热闹起来。
方少朴冷眼旁观唐方耐心地照顾谢大姐,又一一解释哪道菜是谁做的,才意识到不着调的陈易生自有他的魅力所在,警钟大响。
***
眼看最后只剩羊腿骨还在桌上傲然伫立着,七八个人主动开始收拾,谢大姐干得最勤快。已经得知小谢经历的唐方也不拦她。她也不知道陈易生从哪里认识了这许多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偏偏在这里,人人都只是称呼彼此的姓氏,没有什么总什么懂什么局什么老师。从菜式交流到各人所做的事,她才发现人人都是一个传奇,围绕着一样是传奇的陈易生,织出了一个绚丽的网。
老黄原来是国内最大的一个运动网站创始人,上市前他选择了退出,收了六亿现金,沉迷于海上,还在开发新款的房车。老蒋扎根在青海湖边,全球顶尖的自行车赛车手每年都会去青海湖训练,全住他家开的破宾馆,自己却在研发专跑沙漠的钢管车,客户全是沙特阿拉伯的权贵,和老黄交流起造车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老李是陈易生的师兄,六年前去莫干山开民宿,一不小心出了名,现在又在一线城市开了分享办公空间,说起公司名号连唐方也耳熟能详。唐方猜测陈易生是想在老李的公司里给叶青找个工作。低调话少的玉雕大师老岑,自创绝学,得奖无数,连历任首富都追到他的工作室买玉牌,他却巴巴地送了好多和田玉墨玉的给陈易生。方少朴和老岑从赌石说到贵金属矿,颇为相得。
商检的老潘,大隐隐于小单位,却和陈易生因小龙虾和大闸蟹结缘,是一位当权者的外甥,说起老郭的事,问了缘由,笑眯眯说自己试试,走开打了一个电话,不过十几分钟,老郭就接到了镇书记请喝酒的邀请,一个不道谢,另一个也不以为然,径自深入交流起怎么把放养太湖的鸭子通过独特的口哨唤回来。
而小谢,唐方还没见过他的画,只知道他沉迷于绘画不能自拔,天赋过人,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导致毕业一年后就被某同窗故意激怒起了冲突,转而被警方当做精神病人送进了精神病院。这位同窗偷了小谢的两幅画去参展,却不知怎么被陈易生指出了不可能是他的作品。陈易生去西伯利亚前,跑在cd市待了一个多月,免费替青城山上一家房地产大鳄设计了度假村,才帮谢大姐把小谢给搞了出来,替他们租了房子请了保姆,让小谢专心画画。小谢画了两个月的画,四个月干透,今天姐弟两人是特地送画来的。
是啊,世界这么大,有意思的人这么多。比起这些活得精彩或坎坷的人来说,唐方真心觉得自己那点小情小爱太过幼稚,伤春悲秋。而眼前这些人,也许在商场在单位是另一张面孔,但在这里,却都是最真实的他们。而能让他们安心展示最真实自我的人,却是陈易生。
陈易生拎着几个麻袋,爽朗地招呼大家进屋赏画。阳光落在他肩上,明媚粲然。唐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似乎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陈易生。
钦佩,不羡慕,羡慕不来。他说得对:每个人的出身,无法改变,可自己的人生,随时可变。
踏上台阶,陈易生忽地回过头来,看向茶棚下的唐方,扬了扬手中的麻袋,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糖啊——快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唐方心猛地被撞了一下。她自己在陈易生面前,何尝又不是嬉笑怒骂毫无顾忌的那个真正的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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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甜米酒
四十多张画一路卷着, 取出来后用书压平四角摊在地上。小谢独自坐在沙发上, 目光穿透来回穿梭的人们,神游在外, 看起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毫不在乎。唐方看着他右手揪着自己新裤子的膝盖处,微微不停晃动着, 似乎不满意好几天没碰到画笔。
画痴, 不疯魔不成活。在一件事上专注投入一万小时,就可以成为专家,像他这样的, 只能用天才来形容。很难想象命运的玄妙,如果没有遇到陈易生这样又懂行又毫无顾忌还热心肠的人,这个天才也许就此毁灭。比起古今中外的艺术天才,被扼杀在精神病院的他连水花都激不起一点, 所有的作品就此埋没。光这样想想,唐方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替他后怕。
他的画只有三个系列:乡村、森林、水草。唐方不是很懂艺术, 对于当代艺术尤其是装置艺术完全接受无能,却被他的画深深吸引。乡村系列, 有民房有田野有水渠,大片的饱和度极高的绿色, 夹杂着黑白和黄色,明显带有印象派的风格,构图上却有中式山水的韵味, 点彩技巧无以伦比,离得近才看得出那一片片绿并不是同一个颜色,而是深深浅浅的不同绿色糅合在一起,像旋涡一样能把人吸进去。
唐方看着其中一张横幅,想起幼时跟着母亲和外婆去东山扫墓,太湖边上的稻田翠绿无垠,一排排乌瓦白墙的江南民居,还有整片金黄的油菜花,散发着油菜的臭香味。扫完墓,外婆带着她坐在山上的石阶上,拆开自家做的枣泥糕、桂花糕,她用花手帕等着碎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喝一口军用水壶里的温水。外婆还会趁姆妈不注意给她抿一小口外公喜欢的甜米酒,说一些当年方家的逸事,山塘街的铺子,祖宅里养的戏子,保险箱里的小黄鱼大黄鱼,老太爷抽鸦片,三个姨奶奶争风吃醋……但是解放后的事,都是空白。
扫完墓,她们坐公墓的班车去灵岩寺吃素面,爬山很辛苦,外婆总会给她点三两的面,加一份素罗汉浇头。下午庙里的大师傅们替外公做法事。她闲得无聊,在大雄宝殿前的荷花池边上看乌龟,还有很多人往乌龟的壳上扔硬币。如果下雨了就更好玩,可以在外面打地砖积水处踹水,她扛着透明的小雨伞,穿着嬢嬢从日本带回来的樱桃小丸子套鞋,用力跺脚,水能溅到脸上。最后不免被姆妈揪着耳朵切一顿伤窝(揍一顿)。
陈易生把她看得出神的这幅卷了起来,放到旁边:“这幅是我去年就订好的,你去看看十三张森林的画里,你最喜欢哪几张?”
唐方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幅画,想问问多少钱,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老黄老蒋他们已经都挑了好几张,方少朴也选了两张,没人开口问价钱。
陈易生笑了起来:“你只管看。那边我最喜欢的三幅已经做了记号了。”
森林系列的画,和乡村系列全然不同,狂放的笔触伸向天空,褐色的树干斑驳,交杂的树枝并不密集,却依然宛如蛛网。看得人不自觉地陷落进去,怎么有人能把几近疯狂的灵魂铺陈在她面前呢,呐喊,迷茫,宣泄,朝着无尽头的森林深处奔跑,释放出无穷的力量。
唐方静静看了一刻钟,并没有人来打扰她。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小谢的作品震撼了,沉迷其中,没有讨论没有感叹,一切无法用言语形容。
唐方看完森林系列,又转回第一幅旁边,才发现压在左下角的书上贴了一张小纸条,上面陈易生三个字龙飞凤舞。再去看她另外喜欢的两幅,竟然也都是陈易生选中的。
这么巧,这么不巧。唐方有点沮丧,叹了口气,走到另一端去看水草系列。繁复的线条,斑斓的色彩,明明没有水,却感受得到水波在荡漾,水草在摇曳,悠闲又极富生命力。老李歉意地打了个招呼:“这个系列我全要了。正好放在一个新项目的大楼里。”
“太好了,那我以后经常去免费观赏。”唐方抿唇笑。
艺术,最终还是要用金钱来衡量。她真心为小谢高兴,绘画费钱,谢大姐为了供养弟弟画画,一天做四家小时工,中间还要回去给他做饭,十年如一日,如果这批画都卖出去了,两姐弟的日子会宽裕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