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这时，龙赢赢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轻声说：“你们打扰到我了。”
  “对不起。”两个女生涨红了脸，“是我们误会了。”
  原来也是女的啊。
  淼淼没留意到这个小插曲，她靠着霍斯衍的肩膀，哭得眼眶红红的。
  龙赢赢给她递纸巾：“没出息。”
  淼淼吸吸鼻子，反驳道：“又不止我一个人在哭。”
  仿佛响应她般，周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有个中年男人难以自已，哽咽着喊了一声“妈”。
  “呜呜呜……”有人哭出声音来。
  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与过往，平日里为生计疲于奔波，只能把它们千层万层地封存好，谁也不让碰触，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舍得拿出来晾晒。
  借着抒情电影的契机，通通发泄了出来，谁又会笑话谁？
  今晚的这场电影让淼淼永生难忘。
  电影历时105分钟结束，走出电影院那刻，她在星空下，牵着龙赢赢，挽着霍斯衍的手，在心底默默许下愿望。
  愿长乐未央。
  愿和所有我爱的人一直一直在一起。
  ***
  托新研发的抗癌药的福，加上心情轻松，龙赢赢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反复，她在a市待了足足一个月才回加拿大，那里即将迎来她最喜欢的枫叶的季节，她的私人医生也催她回去做个全身检查。
  龙赢赢离开那天，是淼淼和霍斯衍送她去的机场，这一次她干脆连行李箱也不要了，只背了个黑色包包。
  淼淼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眼眸像迎来了回南天，潮湿潮湿的，眨一下就视野朦胧，一颗心也如同浸满了水的海绵，沉甸甸，涨得难受。
  龙赢赢好笑地看着她，捏了捏她脸颊：“好啦，别苦着脸。咱又不是再也见不上了。”
  “别说这种话。”
  “行吧。”龙赢赢拍着她的背，洒脱地笑着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广播在催促登机了：“前往多伦多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ac012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携带好随身行李物品，出示登机牌……”
  龙赢赢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慢慢地松缓力度：“喵喵，有件事想跟你说。”
  “你知道的，我爸妈去世，给我留下了一大笔遗产。我现在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他们将来的遗产大部分也是我的，加起来足够很好地过完这辈子了。”
  而我并不知道，能不能像大多数人一样平平安安地走到终点。
  别人觉得漫长的一生，于我而言，日升月落，每天都在轮回朝生暮死，尽管它注定短暂，可我已不再害怕。
  我只希望这盏灯熄灭以前，能有余光照拂你，有余热温暖你，我生死与共的挚友，我的姐妹，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那些人在我爸妈出事时，不闻不问，我一分钱都不想留给他们。这次回国前，我找律师立了遗嘱……”
  “我不要！”淼淼的抵抗情绪很大，“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不要也得要。”龙赢赢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说，她那双总是有着光的眼睛干干净净的，并无半点泪水，“这是我给你的嫁妆。”
  “好啦。别把我衣服哭湿了，”催促广播换成英文，声调也更高了，龙赢赢笑得更大声，“我只是以防万一，做好万全准备嘛。又不是真的要生离死别什么的。”
  “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在好转啦，你相信我，一定会超长待机到你结婚的，嗯，到时记得把伴娘的位置给我留着……”
  亲爱的女孩，我会在你的婚礼上，穿回漂漂亮亮的女装，当你一直想要的姐妹花。
  “你听清楚了吗？是伴娘不是伴郎，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你是不是该笑一笑？”
  “那一言为定。”
  龙赢赢和她击掌：“一言为定！”
  又看向一旁的霍斯衍，在半空中挥起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别欺负我家喵喵啊，她要是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千里迢迢我都会飞回来找你拼命！”
  “放心。”霍斯衍笑着点头，“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龙赢赢哼哼两声：“那最好。”
  他看她的眼神平静又悠远：“保重。”
  龙赢赢比了个“ok”的手势：“好啦，我真的该走了。”
  淼淼下意识抱紧她，又一点点地松开了手。
  “再见。”
  龙赢赢笑容大大地朝他们挥挥手，转过身的一瞬，一滴泪猝不及防地从眼底蹦出来，她也没有去擦，继续往前走，不回头，怎么也不回头，笑得越发灿烂。
  淼淼追了几步，湿漉漉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高瘦的背影，霍斯衍拉住她，按在胸口。
  在民航成为普遍的出行选择，每天飞跃天际，跨过山川湖泊、大洲和大洋，将三百多万旅客送来送往，人们对离别的伤感看得淡了许多，所以他们无法理解那个年轻的女生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在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送别。
  这趟飞行历经了十六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