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拉斯蒂王国曾有数位公主嫁给过勇者, 作为距上任勇者打败魔王之期已过百年的公主,她自小就接受着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可能会是勇者的妻子’这想法随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摇曳在内心里, 接着年纪的增长让她知晓其中的利害, 变为‘我一定要成为勇者的妻子’。
  卡丽开始钻研代代勇者的传说。
  勇者是在人类生死存亡的危机中, 拯救人类的英雄。
  他们勇敢, 温柔,拥有着整个世界的天命,是骄然的烈阳,无畏的按照自己的意志承担起责任。
  在真正见到勇者之前,卡丽就爱上了这样的人。
  可这代的安斯艾尔大人,跟以前非常不同。
  女神过早选择的是位比坚冰更寒冷的勇者,那漠然的、没有映照出任何事物的眼睛,让卡丽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心生恐惧。
  别说他会‘爱上’什么人,卡丽甚至不相信他会真正看到谁。
  想象中可靠阳光的笑容破碎, 只剩空泛广大的寂然, 可为拉斯蒂振兴呕心沥血的父王, 为人类委身魔王的王姐,亲手教导她长大的女官,望在卡丽身上的殷切目光没有消失。
  依靠王族的势力在勇者屈指可数的外出中假装偶遇, 被一次次忽视成为王城的笑柄,最后甚至当着全艾泽尔大陆的人的面被拒绝。
  世人眼里愚蠢肤浅的卡丽公主, 生活在锦衣玉食的寒冬。
  “卡丽,我们身为拉斯蒂公主,有多少权力就有多少义务。”每当她想停止自己毫无期望的追逐时, 王姐西丝跟魔王离开前拥抱着自己说的话就会浮现在耳边。“跟魔王在一起,让魔族和人类的战争停止是我要做的事,跟勇者在一起,让人类能够接受不再发起的战争是你要做的事。”
  于是自小在幻梦中坚毅闪光的笑容,被卡丽尘封在心里。
  可这样看着拉娜,深藏在心里,告诫自己决不可显露一丝一毫的渴望,翻涌着升腾出来。
  水蓝色的眼睛中溢满了泪,卡丽咬着嘴唇,倔强的问她。
  “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很笨,王姐都说我什么都不懂,让我什么都不要相信,什么都不要做主,我不能相信你。”
  叹服西丝大公主的智慧,拉娜越发觉得这位卡丽公主有点蠢萌,这话都敢随便说。
  “不需要卡丽公主你做任何事,交给我就好,我会用事实证明自己的话。”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卡丽知道,自己应该把她的手甩开的,但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温度像阳光一样暖和又安稳,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离开。“我很讨人厌吧,对你之前是那个态度,又恬不知耻的缠着勇者大人。”
  在这点上,拉娜是真的没什么感想,随便想想也知道,除了表现的喜欢安斯艾尔,卡丽没有其他选择,更何况。
  “世界上哪个女人能拒绝他?这些跟我敬佩拉斯蒂王族解放奴隶的意志,想帮助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懂得什么叫就事论事。”
  不。
  卡丽想反驳拉娜,我并不爱他,我能拒绝他,我喜欢的人不是这样的。
  出神的凝视着拉娜光润柔和的脸,卡丽情不自禁的凑上去,想更近的看看她,甚至做些更亲近的事。
  “我......”
  看着她动容的神情,拉娜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屏息等着那句答案。
  纤长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拉娜,她柔软的肚子被直接放在肩膀上,拉娜听到安斯艾尔拔剑出鞘的嗡鸣。
  拉娜不明所以的挣扎着,强行扭动身体,轻薄的长裙发出‘刺拉’一声撕裂响。
  安斯艾尔立刻放下剑为她提起披风,遮住她露出的光滑小腿。
  趁他为了遮住自己的身体放松手部的力道,拉娜柔韧的腰肢一个挺身,成功正了身子坐在安斯艾尔左肩。
  “你在做什么?”剑尖带着血的利剑掉在地上,卡丽公主白嫩的侧脸划开一道长痕,拉娜惊疑的大喊。“安斯艾尔,你差点杀了她。”
  “你刚才想做什么?卡丽公主。”他左手扶着拉娜防止她栽倒,长靴踢在剑柄上,半空闪过一道弧光,长剑轻巧的回到安斯艾尔的的右手里。“不回答就代表你明白,死在我手上也应该没有怨言。”
  卡丽公主白着脸闭上眼睛,拉娜不知道少爷的雷点又在哪里被触爆,干脆利落的用柔软的胸脯糊在他脸上,一脚踢向持剑的右手。
  “快走!斗兽场见,你知道是哪个。”
  拉娜的腿技自然没什么攻击力,但这个动作必然会导致刚刚被披风遮住的地方又露出来,安斯艾尔不得不停下重新按住拉娜。
  女官从沙发上拽起卡丽就向外跑去。
  看着卡丽一直看向自己的眼睛,拉娜知道她会去的。
  察觉到安斯艾尔的手中不依不饶聚集起魔力,拉娜真的要给这个哥跪下了,女官带着卡丽逃窜的速度再一流,也逃不过追踪性魔法。
  “我好不容易才绕到她,你要杀她做什么?”
  她们跑出去时没时间关闭的屋门被魔法的气流控制着关上,安斯艾尔松开按着拉娜衣服的手,把她扔在沙发上。
  “她想吻你。”
  拉娜举起手指抖啊抖的指着安斯艾尔,特别痛心的说。
  “你是不是被绿妄想症,卡丽公主甚至十几分钟前还在因为你针对我!她怎么可能想亲我。”
  我真是个天才,怎么能想出这么贴切的名词,拉娜一面有点小得意自己口吐金句,一面解开披风查看裙子损坏的情况。
  “拉斯蒂国王派女儿来跟你商谈,你对谈好的商谈对象出剑做什么,奴隶的事我也需要她震着场子帮忙,别再胡思乱想,卡丽公主之前追求你追求的全大陆都知道,现在突然喜欢上女人还是我这个情敌,听着就可笑。”
  脆弱的白绸撕裂的很整齐,宣告自己是真·寿钟,拉娜把披风寄在腰间想回房间换身衣服,没想到安斯艾尔伸手把披风拽下来。
  安斯艾尔说了句在拉娜看来纯属找茬的话。
  “刚才在她们面前还不在意,在我面前倒不行。”
  她弯下腰,把裙子的开口用力从膝盖处撕到大腿根,用腿勾着安斯艾尔倒向沙发,趴在他身上无奈的问。
  “到底生什么气呢,谁能有你看的多,跟那种小女孩计较太可笑了。”
  “别再替她说话。”安斯艾尔用牙齿轻咬住拉娜的耳垂。“只会让我更想现在就杀掉她,你会很生气。”
  寒冷真切的杀意让拉娜意识到安斯艾尔绝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一时激愤,她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就算她真的喜欢我,你还要把全世界喜欢我的人都杀掉?”
  安斯艾尔的呼吸屏住了一瞬。
  没有得到回答的拉娜困惑的爬起来,问他。
  “喂,安斯艾尔,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很生气。”权衡之下,安斯艾尔没去解释。“如果有人在我面前碰你,杀死他是世人都能懂的权力。”
  这个时代的贵族是很喜欢搞‘荣耀、尊严’这一套,拉娜放下莫名提起的心,乖巧的安慰他。
  “亲爱的安斯艾尔,我知道你很在乎我,我也是同样的,如果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想吻你,我会对她提出决斗,可没人会一见面说几句话就想吻我,你就别瞎想了。”
  安斯艾尔选择沉默,这就是他坚持看法的意思。
  大概被绿妄想症和被害妄想症一样难以治疗,拉娜放弃跟安斯艾尔沟通,响亮的啵了他两下。
  “好吧——我回房间换完衣服,陪我去斗兽场,你看着我们,我不跟她单独讲话好不好。”
  回房间穿上药剂师的战斗专用长袍,擦拭好法杖,拉娜准备就绪后跟着安斯艾尔走出住处的大门,才发现她休息的地方原来是城主府。
  这省去了通过第一城区大门的麻烦,安斯艾尔隐藏真容,两个人坐上城主准备的马车,到达恩维斯城最大的斗兽场门口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昨天刚见过面的维尔家的管家,身后领着一群衣着破落的职业者再跟总管打扮的人交谈。
  拉娜在四周张望一圈,看到在侍卫簇拥中的纳西·维尔。
  她也看到了拉娜和安斯艾尔,收起遮住脸的扇子走过来。
  “感谢您和您同伴的帮助,真的是格力家族在针对我,事情总是那么令人难过,您同伴的箭矢上留下了袭击者的血迹,谁能想到通过魔法测验出那人的身份,居然是格力家族前些年吸收的奴隶出身的家族魔法师,还跟奴隶的叛乱组织有关联。”
  拉娜没有接她的话,把头转向一边问。
  “你的管家在那边做什么?”
  娇弱的纳西小姐顺着拉娜的眼神看过去,抬起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那是在贝提宁馆消费后,又在限定期限内付不出钱的恶棍们,按照恩维斯城的规矩是当即贬为奴隶,把他们交给斗兽场解决。”
  恶棍,会欠含有妓院功能的赌场的钱,最后是这个下场的人,蠢货都比恶棍更贴切。
  “因为我不想做维尔小姐的任务,我和小队的同伴昨天分开后就没有再见面,维尔小姐今天却赶着来感谢我,你真的接到我同伴的汇报了吗?”
  拉娜拿出从戒指中拿出法杖,魔法宝石里聚集的力量引来大半个前厅人的窥视。
  “维尔家族和格力家族,应该都是这个斗兽场的货源,你从一开始就清楚他们是怎么在搞鬼,只不过是在利用我们踢爆这件事。”
  她一说出‘箭矢上的血迹’,拉娜就看清了纳西的全部算盘,提姆和尼雅不可能在跟自己吵架后还去管这档事,纳西要知道、拿到带血的箭矢,必须是有属于她的人一直跟在小队旁边。
  那时候派人跟着拉娜小队,证明她敢肯定拉娜小队会遇袭,想想马妮听着就指向性极强的话,她到底站在格力家族这边,还是纳西哪边就很值得思考,‘坏掉’的路说不定根本不是格力家族,而是纳西指示马妮做出的事,就为了能让格力家族这位奴隶出身的魔法师能够赶上。
  拉娜心里厌烦,说话就难免直白。
  “你被格力家族找茬后查清了事实,可偏袒格力家族的力量能做到干涉很多地下城市的楼层,想来你即使把事实说出去也没人会信你,权势说的真相才是真相,你就想到利用索菲亚女神学院的影响力,毕竟学院的学生所查明的真相,当证据确凿时,没人会不给些面子。”
  从见面的哭诉,到马妮准备好的资料,一路都是纳西准备好的‘剧情’,只等演员们各就各位。
  纳西脸上那股凄然的神态消失,转而出现一个漂亮风韵的笑。
  “您可真是...这可真不愧为学院的天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那是学院学生的箭矢就够了,剩下的日子我也会好好招待你们,明白那么多有时候并不是好事,拉娜小姐。”
  那边的管家已经跟斗兽场的总管完成交接,带着手铐和脚镣的职业者们在总管的带领下向前厅的后台走去。
  拉娜看着志得意满的纳西,微微一笑。
  “维尔小姐,我觉得你们这样的人,压榨着奴隶毁掉他们为人的骄傲,又利用这些奴隶进行欺骗诱导的消费让他人成为奴隶,吸着最丑恶残忍的血高高在上的享乐的人,就该尝尝瞬间失去一切的滋味,这是你们应得的惩罚。”
  不再理会她,拉娜拿着法杖走到前台的接待处,彬彬有礼的问。
  “你好,我要卖身成为奴隶,请问应该怎么做。”
  早就盯上拉娜华贵的法杖,笑容可掬的赶来的侍者愣住。
  “这位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条件只有能让我立刻参加到今天的比赛里。”拉娜松开手,代表药剂大师、大魔法师的两枚徽章掉落在地上。“你要错过我这样一位奴隶吗?”
  每位药剂大师都是国王会过问的存在,大魔法师更是国家级别的战略资源,可以主宰一方战场的胜负。
  侍者惶恐的退后,甚至不敢碰到那两枚徽章。
  “大人,我们绝不敢冒犯您,高贵如您,这是要做什么。”
  整个大厅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拉娜身上,她去掉头上精致的头饰,随手扔在地上。
  “我刚才忘记这个东西不符合奴隶的规格,现在我去掉了,请给我办理奴隶的契约。”
  没人敢发出声音,侍者瘫倒在地上,恐惧到了极点。
  接到汇报的更高层从里面跑出来,手颤抖着托起拉娜扔在地上的徽章,举到拉娜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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