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此前,就算问黎锦题的同学较少,但讲完几道题,也得耽误多半个时辰,黎锦从来都没有过怨言。
  但像上次那样,一下午什么事儿都没做,这就很让人头疼了。
  这件事只能算过完年开学的一个小插曲,处理过后,黎锦每日能自己安排的时间也增多不少,回去后也不用再挑灯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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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云这边,对秦慕文做的饭很是上心,此前还得黎锦请他过来,后来就熟门熟路的直接上门。
  与黎锦讨论他的那本《蒙学算经》,再留下来吃顿饭。
  又过了几日,院试的通知张榜公布之后,万云还专程跟黎锦说了不少院试的注意事项。
  此前这件事都是由宋先生来讲,如今他不在身边,有万解元讲述,黎锦听后感觉万解元跟其他人考的不是同一个院试。
  毕竟,别人都说很难的院试,从万解元口中说出来,好像就跟县试一样简单。
  万云看到黎锦的神色,疑惑:“怎么?院试难吗?”
  黎锦沉默了半秒,说:“这得等我考完才能知晓。”
  院试规定每名考生至少需要两位担保人,一位是所在县城的秀才,另一位则是廪生。
  廪生其实也是秀才出身,但因其再院试中排名靠前,则称为廪生,其后是增生,最后则只称为秀才了。
  黎锦与陈西然商量后,还是给宋先生修书一封,邀请他在院试期间来府城一趟,为两人作保。
  宋先生一口答应,在院试初试前五天,他就坐上马车,与黄秀才一起来了府城。
  黎锦邀请宋先生住在家里,他家外院的堂屋用来待客,旁边设有书房和两个耳室。
  宋先生住在这里也是正好。
  黄秀才则跟周祺和许子帆住在客栈里。
  院试前两日,陈西然也搬了进来,他跟黎锦都得由宋先生作保,两人在一起倒也方便。
  除了宋先生作保外,保黎锦的另一位廪生则是他们班的讲郎,黎锦此前也登门送了束脩礼。
  很快,就到了二月初,所有考生都换上统一规定的单衣,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去府衙门口等候入场。
  陈西然在路上冻得打哆嗦:“之前县试的时候,还让我们穿上夹、夹袄,院试这天更冷,只让人穿两件单衣……啊、阿嚏!”
  黎锦拍在他后背,皱眉:“院试只有两场,你可得坚持住。”
  陈西然咬着牙,能听到他上下牙齿互相碰撞,可见是冷得狠了。
  “我、能的,放心。”
  虽说前来参加院试的学生少,但门前的人却一点都不少。因为院试唱保的时候,需要两位保举的秀才在一旁认人,以免有替考现象发生。
  这次,检查夹带的过程也更加严格。
  黎锦走到大门前,脱下衣服,有人来搜查他的头发,确保里面不会藏有纸条,后再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才能穿上衣服。
  随后,等所有人检查完后,一起向本场的主考官,学政大人鞠躬,这才进入考棚领取答卷。
  等到交卷后,试卷的右上角会糊住考生名字,并加盖印章。以保改卷公平。
  考棚内虽然没多少风,但架不住天气寒冷,黎锦磨墨的时候,感觉到里面的水都是冰碴子。
  但他自始至终都很淡然,慢慢的磨墨,好让自己适应这静坐的寒冷。
  有的考生手指冻得僵直,根本拿不住墨块,周围传来各种响声。
  如今还没开考,学政看着底下的情况,吩咐道:“生火盆。”
  偌大的考棚里生了两个火盆,可都在最前面。
  前两排的考生倒是暖和不少,后面的考生依然冷。
  黎锦皱眉,他坐在中间,也感受不到火盆的温度。
  倒不是说生火盆不好,只是若只有前面的考生能被暖和到,这对其他人很不公平。
  但就算这样,后面的考生依然没人敢吭声反对。
  就在这时,初试终于开始了。
  黎锦抄了考题,心道,果然如万教谕所说,并不难。无非就是截词策论。
  题目是‘君夫人阳货欲’,黎锦先思考了原文,回忆其中含义。
  这才在素纸上写了自己的思路,然后按照严格的八股格式,起承转合,把策论写的合乎其理。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考题:君夫人”出自《论语。季氏第十六》最后一句“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后半部分“阳货欲”三个字出自另外一篇《论语。阳货第十七》“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
  第92章
  虽说黎锦打了半天草稿,手指早没有最开始那么僵硬,但依然不如他练习时候那样活动自如。
  可这对黎锦也没什么影响,毛笔字的一笔一划他都练过无数遍,早就印刻在骨子里,成了习惯。
  所以这么寒冷的环境,对他填写答卷其实影响不大。
  但其他人,黎锦就不清楚了。毕竟,答卷的整齐成度也很重要。
  就在这时,黎锦感觉周围温度突然回升,一股暖意从脚底往上钻,连带着手也温暖不少。
  他抬眸一看,原来是巡考把最前面的两个火盆推到了中间的位置。
  黎锦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原来为了公平,火盆的位置是要变化的。
  恰好在他准备写答卷的时候,火盆到了他这边。
  黎锦在素纸上练了几个字,手感确实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他赶紧抓紧这段时间,把打好的草稿誊抄上去。
  院试的初试,又称为正场。举国上下统一规定题型,但题目内容,则由本省的学政自主命题。
  此次黎锦考试的题型为《四书》文一道,《五经》文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注]
  黎锦写的这第一篇八股,就是出自《四书》文。在他把这篇誊写完成后,又整理思路写了第二篇的草稿。
  火盆就被巡考搬离到最后面,黎锦的指尖再次泛起冷意。
  他尝试着抓了抓手,等到冷热交替的无力时间过去,才提笔写答卷。
  天黑时,黎锦才堪堪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只来得及查阅一遍,时间就到了。
  所有人停止答卷,一旦有人忤逆,直接按作弊论处。
  晚上,学生们并不能出考场,衙役端来热汤和饼子,每人领一碗汤一个饼子,当作晚饭。
  考场内气味其实并不好闻,但能坚持到考院试,谁的嘴上都没说嫌弃的话,一个个沉默着,在压抑又寒冷的环境中,吃了饼子,喝了汤。
  坐在前排的考生还好点,面前就是学政和各位考官,周遭也不拥挤,空气还能流通。
  但越往后,气味就好像凝固、发酵了一样,黎锦的位置在中间,鼻息间的味道也还算能忍。
  最可怜的是坐在考棚最后方的学生,他们后面就是茅厕,虽说茅厕有门,但毕竟不是隔离,时间一久,味道就散发出来。
  他们不仅要在这个环境中答卷,晚上还得睡在这里!
  不在考试时间内去上茅厕的话,只需要跟巡考报备一声,不用盖屎戳子。
  吃完晚饭,黎锦也随大流的跟在考生身后排队。
  他能看到坐在最后几排考生们,看着他们一群排队之人的眼神中都带着绝望。
  黎锦也只能偏过脑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明儿还得再考一场,他也不是圣人,忍不了这么久。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位子上后,又衙役抱来棉被——说是棉被,其实只有薄薄一层,上面还有没洗过的霉味。
  黎锦想,霉味他暂且还能忍,只要不是太臭,他都得盖着被子睡觉。
  发了薄被后,火盆就被熄灭了,以免点燃棉絮发生火灾。
  学生们把桌子和板凳上的木板拆下来,拼在一起,就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晚上可以躺着休息。
  院试规定,学生最多可以穿两件单衣,但不能穿夹袄。
  黎锦自然按照怎么暖和怎么来,他穿了两件尚在要求之内的单衣,这会儿就可以脱一件,先用自己的衣服把自己裹一层,再盖上薄被。
  人在休息的时候,衣服穿在身上和盖在身上,取暖的效果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黎锦这么做,也是为了最大程度的维持体温。
  黎锦个子高,他躺下后,才发现发下来的薄被并不能盖住他的脚,他又坐起身把鞋子穿上了。
  他想,总归只是这么睡一天,应该不至于水肿。
  黎锦来之前听宋先生说,别看那些童生门平时一个个多高雅,真到了考场上,脱了鞋,你就知道他们私下里该有多臭了。
  他原本内心还抱着天真的想法,认为大家都是读书人了,过五关斩六将考中童生不容易。
  在院试中应该都会注意一下……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还是宋先生说的对。
  鼻尖萦绕的味道比白日还要臭,黎锦只能微微侧过脑袋,贴在伏案写作的木板上,木头原本的味道总算让他缓解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他就这么枕着木板睡着了。
  半夜里,黎锦被冻醒了一次。周围虽然没人说话,但翻身的动作却瞒不住人,看来没睡好的人还是有不少。
  黎锦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发现自己得嗅觉已经被同化,鼻尖闻不出来那些臭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也算件好事,于是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再次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第二日,称为复试,也叫覆试。
  考试内容与第一场大同小异,但多了默写《圣谕广训》。
  策论中还是有一道截搭题,不过没正场考的那么变态,但立意却也更加新,很考验学生的思维能力。
  这对黎锦来说都不难,他在宁兴书院这九个月来,每旬都要面临至少两次讲堂答辩。
  拿出一道题后,已经培养出带着惯性的缜密思维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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