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4 章

  林满堂带着庄文和关青上了马车, 便看到对面两个大男人正拿袖子抹泪,他一阵恶寒,“怎么了?”
  庄文声音哽咽, “大人, 您其实不必如此。”
  跟在大人身边这么些年,他约莫也能猜到大人的喜好。大人对郑同知根本看不上眼,这次却为了他们, 给郑大人这么个大人情。
  林满堂展开折扇,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他对你们有知遇之恩, 你们无法拒绝他的邀请。我帮你们,也是帮自己。不瞒你们说,我现在府上还真离不开二位。”
  一个合格的管家哪那么容易就寻到。虽然这几年, 小庄村的村民也陆陆续续有了长劲儿, 可到底眼界窄一些,没经过事儿, 办事能力差庄文很多。只能慢慢磨练。
  至于关青, 他识文断字, 又熟悉律法,底下那些小子读啥啥不成, 根本替代不了他。
  关青也不矫情,拱手致谢,“多谢大人, 以后属下必定肝脑涂地。”
  庄文也跟着附和, “以后小的一定好好办差。”
  林满堂笑道,“只要你们不嫌我霸道就成。”
  庄文忙道, “大人说的哪儿话。您这些年处处厚待我们, 能留在您身边, 是我们的福分。”
  郑栾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不假,可郑家有许多仆人,不敢太过信任他们。林满堂是他们微末时就认识的朋友,知根知底,为他办事,他从来不会多想,也不会防备他们。
  这份信任让人舒心,做起事来也不必担心被大人防备。
  回了家,李秀琴听他这操作,有些糊涂了,“你不是不想帮他吗?”
  “我突然觉得这样处理更好。”林满堂笑道,“既不用让他跟咱们绑一条船上,又能让他心存感激,这样广结善缘,也是一件好事。”
  李秀琴无语,“你不是说他根本不会帮你吗?”
  “大事指不上,小事还可以帮帮忙的。你要知道大事也是由一个个小事堆积而成。”他指着嫁妆单子,“就比如这上面,整体很大,但分散到小事,也就不难了。”
  李秀琴细细一想,觉得挺有道理。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可以互相收些小礼,太贵重的礼就不要收了。”林满堂笑道,“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就成。”
  官场上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人。
  李秀琴对官场之事不懂,自然他说什么就听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另一边,皇上正在御书房练字,听暗卫汇报林满堂帮了郑栾,笔尖顿了顿。
  黄章帮他磨墨,“看来这林大人也不是个善茬。”
  这才当上户部侍郎多久呀,居然也知道结党营私了。
  皇上显然比以前耐心多了,淡淡道,“水至清则无鱼,薛爱卿大概就是因为太清,最后才那样吧。”
  林满堂不愿当孤臣,他那样的人不恋权却惜命,广结善缘,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属下帮手,都在他预料之中。
  黄章心一跳,皇上以前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现在居然可以容忍自己的喜欢的臣子拉帮结派,这心性还真是不一样了。
  翌日早食,李秀琴起来时,林满堂已经去早朝了。
  她问闺女,“家里的铺子弄好了吗?”
  林晓点头,“都好了。地方很宽敞,东西也很齐全。就是那地方不在闹市,在城西,有点偏。周围住的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生意能好吗?”
  李秀琴管家这么多年,但论做生意还是不及林满堂,她对他有迷之自信,“你爹亲自去看过,他说可以,那肯定没问题。”
  林晓将信将疑,她可没看出来,“我问过那边作头了,说是明天就能完工。”
  李秀琴拿出之前就算好的日子,“三日后是个好日子,正好开业。”
  林晓点头,“也成。”
  另一边,林满堂下了朝,就发现有个老臣走到他旁边,阴阳怪气冲他打招呼,“你就是林满堂?”
  大家都是同僚,就算林满堂位分比这人低,也不该直呼其名,最低也得叫字,可这人偏偏叫他全名,就有些失礼了。
  林满堂察觉出对方来者不善,却因为不认识对方,点头颔首,“是,在下是姓林,名满堂,字务实。”
  那老臣哼道,“果然是沽名钓誉之徒。”
  林满堂顿时怒火中烧,这人是疯狗吗?居然乱咬人,他哼道,“老大人,似乎对皇上处事不满?”
  上回好几个臣子被分配到翰林院当编修。看来这人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
  老臣摆手,“国库连年空虚,樊城百姓连年吃不饱以致发生□□,你却在云南府开设免费学堂,老夫说沽名钓誉,有何不对?”
  林满堂微怔,反唇相讥,“老大人,樊城百姓吃不饱饭,那是因为县令无能。下官在云南府开免费学堂,是因为收上来的税多,让他们能够识文断字,为国家效力。若您真不满下官做法,咱们可以到皇上面前一评高低。”
  “果然是牙尖嘴利。”老臣挑剔地打量他,“你且等着,本官一定会抓到你的把柄。”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林满堂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刘青文从后面追上来,有些担忧,“干爹,刚刚尉迟大人说什么了?”
  林满堂侧头,“刚刚那是尉迟大人?”
  他就算对京官不太了解,也听过尉迟恭的名头,尉迟恭出身寒门,在宁远当小县令之时,就自作主张斩了先皇宠妃的外侄,被当地百姓称为青天。后先皇赦免他的死罪,升他为刑部侍郎,后来又因为触怒皇上,被贬官。
  这人经历三起三落,是历经两朝的老臣,也是当初极力向先皇推荐当今的重要功臣。
  他脾气刚硬,只要看不惯,谁都敢参,在朝中像只疯狗,先皇对他又恨又爱。当今对他倒是非常喜欢,让他担任御史大夫一职,监察百官。
  别看他是从三品,比林满堂还低一级,可人家身上还有侯爵,所以林满堂对他也只能称下官。
  上次沈家□□,他在外地查贪墨,躲过一劫。否则就以他的暴脾气,估计早就成了沈家人的刀下魂。
  刘青文点头,“是啊。前阵子,皇上派他去樊城安抚百姓。前几天才回来,听说那里的百姓饿死很多。”
  林满堂长舒一口气,原来这人与上回参女儿的那伙人根本不是一路人,他还以为女儿又要被这些人拿出来说嘴呢。
  “干爹,他刚刚说什么了?我瞧着你俩好像要吵起来了?”刘青文压低声音道,“你可千万别得罪他。他这人在外头名声极好。皇上对他也很宽容。”
  因为他经常在外面查贪官污吏,给皇上捞钱。否则皇上哪能受得了他这脾气。
  林满堂失笑,这可由不得他,人家要盯着他,他能怎么办?
  林满堂拍拍他肩膀,“没事。我会小心的。”
  刘青文点了点头。
  三日后,城西最大的杂货铺子“良国百货”正式开业。
  良国百货里面品种齐全,吃的、用的、穿的都有,走的是中档路线,许多东西比外面还要便宜。
  就比如开业这天,为了吸引顾客,李秀琴把劣等茶叶直接以十文钱一斤的价格在门口搞促销。这个价钱绝对是亏本卖。
  毕竟从云南大老远运过来,光路费都不止这些。
  有些附庸风雅的读书人喜欢喝茶,他们手头没那么多钱,只能十天半月喝一回。
  家里人得知这边有卖茶叶,价格很便宜,便争着过来买。
  有些条件稍微好点的百姓看到这么多人,也过来凑热闹。
  他们买不起一斤,也愿意买上两三两,回去也尝尝味儿,留着逢年过节待客用。
  开业前三天,靠着茶叶,良国百货生意还算不错。
  **
  休沐这天,林满堂问起新铺子生意,“现在每天进账多少?”
  李秀琴昨晚才看过,不用翻账本也能报账,“昨天没促销,生意差了些。每天销售额才三十多两。”
  林满堂蹙眉,他投入的成本有一万两。
  每天三十两,一个月是九百两,除去工钱、打点,大概有三成利润,一个月也仅两百七十两。一年是三千两百四十两。也就是说要三年才能回本。这回报率也太低了。
  林满堂侧头看媳妇,“铺子有什么问题?”
  “每天来铺子的都是附近百姓。我也照你的吩咐找人在京城闹市吆喝。但是好像不起什么效果。那些有钱人根本不愿意去。”
  林满堂想了想,“兴许不是主子们不愿意去,而是那些管事不愿意跑呢。”
  城西到底远了点。那些管事轻易也不会换采买。
  林晓揶揄道,“之前我被人弹劾,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也没有刻意宣传,就因为是状元女儿,就闹得满城皆知。现在您让人在闹市那么喊,都没人搭理。这差别可真大啊。”
  林满堂眸光闪了闪,突然迸发出一个好主意,他扭头吩咐范寡妇,“我晌午要吃炒鸭信。”
  范寡妇一呆,“鸭信?单炒吗?”
  老天爷,炒一盘鸭信得要杀多少只鸭子啊?
  林满堂点头,“当然。大伙这段时间忙着置办嫁妆,你们也都辛苦了。今晚给下人加个菜,就做红烧鸭肉吧。”
  范寡妇喜滋滋应了,去外院找庄文拿银子。
  庄文听说大人要吃鸭信,一次要买五十只鸭子,虽然有些惊讶大人今天如此奢侈,但还是给范寡妇掏了钱。
  范寡妇拿着银子去良国百货买鸭子。
  虽然铺子是林家开的,但外是外,内是内,两者账目是分开的,所以一样要给钱。
  到了晌午,范寡妇做的一道炒鸭信就摆上林家饭桌。
  上菜前,林满堂特地不让范寡妇报菜名,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一筷子。
  七七和宝柱没吃过这道菜,将整个鸭信放进嘴里,鸭信柔韧的口感很有嚼劲,滋味美美无比。不吃不知道,一吃忘不了,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吃起来,争着夹那道鸭信。
  林晓和李秀琴嫌那菜恶心,不愿意吃,就没伸筷子。
  七七歪着脑袋,要给林晓夹,“姐姐吃。”
  林晓挪开碗,“我不吃。”她忍了又忍,“七七,你知道鸭信是什么吗?”
  七七摇头,好奇追问,“是什么呀?以前从来没吃过。”
  宝柱也跟着点头,“对,从来没吃过,可真好吃。”
  林晓见两个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逗趣道,“既然这是鸭子的某个部位,你们瞧着这外形,就猜不到吗?”
  七七看着姐姐这不怀好意的眼神,这眼神她太熟悉不过,每次姐姐整他们的时候,就爱这么笑,再仔细回想她话的含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是?”
  林晓笑眯眯看着她。
  “难道这是鸭屁股?”
  林晓翻了个白眼,抚了抚额,“你家鸭屁股长这样啊,再猜。”
  七七苦恼地拧紧小眉头,却没注意到旁边的宝柱已是瑟瑟发抖,等她回过神,就对上宝柱惊恐的大眼睛,而后扶着肚子狂吐。
  七七放下筷子,小大人似地拍他的背,嘴里还关心着,“你吃坏什么东西了吗?怎么吐了?”
  宝柱吐干净了,扭头看见林满堂正吃着鸭信津津有味,“爹?您给我们吃的是鸭舌?”
  林满堂笑了,“对啊。味道好吧?”
  他这么一说,宝柱更想吐了,李秀琴瞪了林满堂一眼,“你们爷俩可真会添乱,好好的话吃的。”
  林满堂看向七七,又看看宝柱,“啧啧,你连你妹妹都不如,哎哟,咱们家可真是阴盛阳衰啊。一代不如一代。”
  林晓噗嗤一声笑了,冲她爹挤眼睛,“爹,你也觉得你在家里的地位不如娘吧?”
  “是啊,咱家的钱都归你娘管着。她是咱家老大。”林满堂逗七七,“七七呀,你可要把你的私房钱藏好了。要想有地位坐得稳,钱袋子就要牢牢握在手心。这是你的底气。”
  小闺女才多大,竟教他这些,李秀琴哭笑不得,推他一下,“你有没有正溜?大的就教成俗事不问的大傻子,小的就教成钱精,你可真行。”
  林晓已经定了亲,李秀琴最近教她管家。
  可这孩子对这些俗事不上心,屁股就像长刺似的,待一会儿,就想溜出去。
  李秀琴无奈,只能让郑氏教巧儿,自己再拨一个管事婆子过去,比如葛有福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一个在外面办差,一个在内院当管事婆子。到时候也能帮女儿减轻负担。
  林晓翻了个白眼,“娘,您能不能别什么事都扯到我身上。您不是教我看账了吗?我已经学会了呀。”
  “光看账有什么用啊。您也得学管家。”李秀琴挥了挥手,下人们陆陆续续退了出去,“你得学些御人之道,恩威并施,他们才糊弄不了你。”
  林满堂深以为然,点头附和,“你娘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你聪明,不耐烦听这些零零碎碎。但是你得做到心中有数,这样以后才能找到这些人犯错点。要不然你看谁不满意就将人撵出府,对你名声也不好。”
  林晓抿了抿嘴,她的地雷探测仪还差最好一点,她只想早点弄出来,可家里一堆事,让她始终不得闲,“那好吧。我学。”
  李秀琴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你不是要弄你的那个探测仪吗?正好过段时间,咱们家要去乡下买地,到时候盖个院子,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林晓眼睛一亮,在城里住着方便,可地方太挤了,屁大点事就闹得街坊四邻全都知道了。
  自打上回将地1雷引爆,她就再也没尝试了。要是在乡下有块地方,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晓眉眼弯弯,“好,我肯定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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