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为了招待这些打京城来的尊贵客人, 李秀琴特地做了一桌好菜,比如炒香肠、腊肉炒蒜苗、小鸡炖蘑菇、红烧小杂鱼、炒花生芽、青豆炒香干、爆炒田螺肉、白灼虾、凉拌木耳和鸡蛋蒜黄汤。
  林满堂原本让媳妇也一块上桌,李秀琴却不上, “还是算了吧。这些文人规矩可多了,人家要是觉得咱们不合规矩,回头采买再黄了。你们吃吧。”
  林满堂想想,也没坚持,他让喜鹊将许成祖、林昌盛和他大哥一块叫来。
  这三人早就听村里人说满堂家来了官员, 得知林满堂要他们陪客, 三人都换了身体面衣裳。只是来了后, 三人都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林满堂见他们拘谨, 就主动给陆主簿斟酒, “乡下人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是咱们这儿最有名的秀才酒。您尝尝。”
  陆主簿品了一口,在京城喝过那么多好酒,这秀才酒算不得最好,但滋味也算中等。
  他也是穷过的, 这家人能如此尽心招待,已经不错了。
  林满堂见他满意,又招呼他吃菜, “这才刚进三月,许多菜刚撒下地还没长成。家里也只能做这些家常菜,您尝尝。”
  “家常菜好。我就爱吃家常口味。”陆主簿笑道, 一筷子夹了那个爆炒田螺肉, “我小时候家里穷, 买不起肉,我娘就到潭里摸田螺回来炒给我吃。”
  他放进嘴里,满嘴喷香,“嗯,你娘子的手艺比我娘好多了。我们家那会儿可不舍得放这么贵的香料。你娘子这手艺虽比不上宫里,但跟京城大酒楼的厨子差不了多少。这菜里还多了点乡味儿。这是那些大厨比不了的。”
  这么平易近人的官员,大伙还是头一回见过。不过他们轻易不会下决断。想想当初龚福海还了刘小杏的清白,村民们还都以为他是好官呢,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他比谁都黑。
  林满堂笑容不变,“那您多尝尝。”
  一块香肠放进嘴里,陆主簿眼前一亮,“小老弟,你也太谦虚了啊。之前还说这香肠不如鲜肉。这味道可比其他猪肉强上太多。怪不得萧世子大老远从这边送到京城呢。”
  林满堂笑而不语。
  陆主簿见他不接话,就试探问他与萧世子的关系。
  林满堂也不是个傻子,他媳妇的手艺是不错,但是也不至于能跟大酒楼的大厨媲美。这陆主簿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果然,三两句就露了目的。
  也是啊,他算什么东西,连个功名都没有,人家随手就能捏死,哪值得高看一眼。
  林满堂想了想,也没什么可说的,“萧世子曾经救过小女,在下邀请他来寒舍吃过便饭。”
  来吃过便饭,那关系不算远了,陆主簿心里艳羡,他年过半百,还盘桓在八品,就是因为没有人脉,挤不上去。可眼前这人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却有这么大的机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陆主簿目露憧憬,“萧世子年十五就中了状元,他却精忠报国,弃文从武,着实让人钦佩。”
  林满堂挑了挑眉,好吧,从武这两个字一出,应该是萧定安无疑了。
  吃完饭,林满堂原以为陆主簿要打道回府,主动塞给他两百两银子,谁知陆主簿根本不要,反而主动提点他,“咱们光禄寺有四种付款法子。你看看选哪个?”
  往常那些人自然没机会选择,都是直接给的现钱。可陆主簿觉得萧定安在边城当兵,兴许还会来这家吃饭,现在打好关系,兴许能有用呢。
  林满堂一怔,啊?四种付款法子。难不成是铜钱、银子、银票和金子?
  陆主簿显然也没觉得他会懂,就说得更详细一点,“第一种是现款。第二种是折科,就是以物易物。咱们光禄寺在全国采买,都是采买最好的东西。许多东西,你有钱都买不到。第三种是提供各种引。比如盐引、茶引、药引、香料引等等。第四种是赐爵授官。”
  林满堂瞪圆眼睛,原来是这四种付款法子。
  第二种折科挺不错,可以考虑一下。
  至于第三种,这种引子,他两百头猪卖的钱连人家零头都不够,不说也罢。
  第四种赐爵授官,说白了,就是白送东西给皇家,皇帝赏不同等级的爵位和官衔。
  爵位就不必说了,普通东西可换不来,那必须得是金山银山。
  至于官衔,只能得到员外郎这种虚衔。在乡下有这种官衔,县令都会高看一眼,轻易不敢得罪。
  林满堂挣扎再三问,“要是赐爵授官,姑娘家可以吗?”
  陆主簿都被他问懵了,显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林满堂点头,“对,姑娘家,可以吗?”
  陆主簿见他表情不似作伪,显见是认真的,只好道,“从古至今也没有女人当官的。”
  林满堂失望不已。居然不行。他还以为女儿将玻璃方子献上去,皇上能封他女儿一个县主呢。可见这古代帝王是男尊女卑的绝对拥护者。
  陆主簿刚开始以为这人是傻了。有好处居然只想着给女儿。不过细想了下,人家只有一个女儿,有好处可不就得想着女儿嘛。要是他自己弄个爵位,死后也传不了女儿啊。
  陆主簿好心提点他,“若是你真想给你女儿弄个封号,除了萧世子能帮忙提一嘴。我只是个八品小官,在这位子上干了三十年,只在考中进士那一年进过宫。我真的帮不了你。”
  每年都有大商人买些闲官虚爵,人家那都是撒大笔银钱。林满堂想给女儿弄个封号,一来没人这么干过,二来这人未必出得起价钱。他顶头上司光禄寺卿绝不会冒这个险。
  这绝对是善意提醒了,还是看在萧世子的面上。
  林满堂一听,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忙拱手致谢。
  只是他心里也泛起嘀咕,萧定安天天待在军营,他轻易都见不着。怎么问人家。还是算了吧,他还是得靠自己。
  等他当了官,有机会给皇上呈折子,可以明目张胆的提。
  送走陆主簿,林满堂要到府城参加府试。
  府试由秦知府主持,考试内容和场次与县试相同,考试日期定在四月初二。府试通过称为童生,可以参加院试。
  李秀琴不放心他一个人,就让大哥跟着。一块同行的还有刘文麟和林广源,林昌盛担心他们去府城没人照顾,不太安全,非让大儿子也跟着一块去。
  四月十五晚上,文娘子生下一个六斤重的男婴。文先生家新买的小丫头前来报喜。
  洗三那天,李秀琴带着林晓上门贺喜。
  林晓看着刚刚出生的婴儿,真的小小一只,身上又红又黑,皮肤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回到家,林晓还觉得不可思议,“娘,文先生和文婶那么好看,那小婴儿怎么那么丑啊?还有皮肤居然是黑的。”
  李秀琴摇头失笑,“小婴儿还没长开,等长开就好了。你生下来也跟他差不多的。”
  至于皮肤,李秀琴揉揉女儿的头,“可能他们是后天变白的。比如吃一些美白食物。像葡萄、柑桔、菜花、冬瓜、大蒜、沙果、刺梨、鲜枣等蔬菜和水果,里面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可以让皮肤变白。”
  林晓恍然。
  四月二十五,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晌午热得人汗流浃背,村民们难得有了点休息时间。
  一帮老太太带着各家孩子在村口纳凉,偶尔吃上一碗刘翠花家的凉粉。等太阳不那么毒了,就挎着篮子去地里割猪草。
  此时,一群孩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打闹。几个老太太坐在村口大树底下说起周围的八卦。
  突然从河渠方向来了一帮人,这些人还没进村就开始敲锣打鼓。
  “哎呀?那些是不是官爷啊?你瞧领头那几个身上穿的跟大吉一模一样。这是有啥喜事啊?还搞得这么隆重。”
  “该不会是村长小儿子考上秀才了吧?”
  “啥就考上了?他还搁家里呢,说是八月才考试。”
  “那咋回事?”
  “说不定又是那啥啥寺来找满堂的。”
  “哎哟,这可怎么好?满堂去府城了,他可不在家啊。”
  老太太们齐齐站起身,孩子们也都停止玩闹,等着那帮人靠过来。
  “老人家,我想问下,林满堂家怎么走?”
  有个老太太伸手一指,“就是靠右边的这家。你们找他啥事啊?”
  “他中了童生,我们给他贺喜来了。”
  大伙听说林满堂中了童生,一个个都吓傻了,有人满肚子疑问,啥?满堂中了童生?他啥时候念的书啊?
  哦,不对,他跟他闺女念过?但是……
  有几个孩子腿脚灵便,飞快跑去通知李秀琴。
  李秀琴得知男人中了童生,立刻回屋拿赏钱,出了屋,就看到有几个衙役上门报喜,“新陵县,小庄村,林满堂,中童生第二十二名。”
  全村人都乐疯了。主要林满堂科举之事瞒得太死,就算去府城也是借口找徐方商量养猪之事。
  谁能想到,突然他就考上了。
  大伙反复确认三遍,还是觉得这事有些难以置信。
  有人碰碰旁边人的胳膊,“哎,满堂啥时候读的书?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也摇头,“我也没看过他读书。他不是连学堂都没去过吗?”
  林满堂识字,这是大伙都知道的。之前听他提过,跟女儿学的字。
  可是科举跟识字完全就是两回事。科举那是相当难的。就拿村长家来说,供了三个儿子读了十几年,最终只有小儿子中了童生。
  突然有人告诉他们,林满堂中了童生,完全没有想到,太出人意料了。
  有人不确定道,“可能在家自学的吧?从去年开始,他好像就没去集市卖过冰棍了?还有他地里的庄稼也都是找人收的。”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反驳,“你啥时候见他收过庄稼?他不是一直找别人帮忙收的吗?”
  “可他确实很少出来,之前一天三回往果园跑,打去年开始,我好像都没怎么见他去过?”
  村里人也都想起来了,好像是没怎么管过。
  有人持反对意见,“我听秀琴说,他家果园去年好像没怎么长果子,所以他才没去的。”
  “啊?为啥就不长果子了?”
  “那谁知道。算了,管他呢。反正他中了童生,咱们也能跟着沾光。咱们好好恭喜人家就是。”
  李秀琴包了红封,送走了衙役。
  村民们齐齐上门贺喜,李秀琴笑得脸都僵了,“等我男人回来,请大家喝喜酒啊。”
  童生算是半只脚迈进读书人行列了,这是个好意头,请大伙喝酒,也是冲冲家里的晦气。
  之前李秀琴不迷信的,可之前男人和女儿差点没命,她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就想让大伙也跟着高兴。
  刘翠花听到消息,颠颠跑过来恭喜,得知二弟妹要请客,还主动说等他们回来,让她男人去找算命先生挑个黄道吉日。
  李秀琴点头,“也行。”
  刘翠花激动得直搓手,突然想起自家男人回来时,那个老道士说过的话,“上回那个老叫花子说了,你们家三个月内必是双喜临门,你瞧瞧怎么样?是不是双喜临门?”
  第一件喜事就是光禄寺上门订猪。别以为只定了两百头猪,生猪价格也是二十文每斤,好像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光禄寺代表的是皇家。这就意味着他们家的猪是贡猪。有了这个招牌,以后源源不断有人上门买猪。
  第二件喜事就是考中童生了。
  李秀琴经她这一提醒也想起这事了,她还真没办法说老叫花子是瞎猜的。毕竟当时她男人已经错过报名时间。
  想到上回答应他的事儿,李秀琴就道,“到时把他也请来吧?”
  刘翠花点头,“好。正好咱们找他算个吉日。”
  刘翠花也是信命的,替李秀琴可惜,“哎呀,你上回咋不让人家给你批呢?反正又不要钱。不算白不算嘛。”
  李秀琴哭笑不得,“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你瞅瞅晓晓在他那儿住了一晚,他就让我亲自给他盖房子,谁帮都不行。把我累够呛。要是他真算得准,还不知要我帮他做什么呢。还是算了吧?”
  算得准不准,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刘翠花嘀咕,“这么怪。”她一拍大腿,“那也值啊。”
  算了,两人价值观不同,李秀琴也不好说什么。
  等了三天,林满堂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到了家,林满堂就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李秀琴问起刘文麟,“他中了吗?”
  她是知道刘文麟跟她男人不相上下,她男人过了,也不知刘文麟有没有过。
  毕竟那些衙役知道军户村没钱,懒得上门报喜。
  林满堂点头,“报了。他考得还成。名次比我高四个名额。”
  李秀琴也为他高兴,“这孩子太不容易了。”她又说起办酒席的事儿,“咱们家客人多,大概办十五桌。你看行吧?”
  林满堂揉了揉脸,“再加五桌吧?”
  李秀琴一呆,“啊?为什么加这么多?你还请谁了?”
  林满堂让她给自己擦头发,喜滋滋道,“这次咱们县参加府试的学子,我每人都发了一张请帖。”
  李秀琴手上动作僵住,“八月就要院试,他们会来吗?可别准备那么多菜,人不来了,现在天热,菜可留不住。”
  “一定会来的。咱们家果园的花已经开了。我叫大伙过来一块欣赏。并且还跟他们吹牛,说一棵树能结五种果子,那些人都不信,说我口出狂言,要过来打我的脸呢。”
  李秀琴哭笑不得,“你倒是豁得出去,但是咱那果园许多花都落了。”
  “没事儿,花落了,叶子没落。开始结小果了吧?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会抵赖的。”
  李秀琴没再说话了。
  林满堂问起女儿写书情况,“写好了吗?要是写完,我明儿去县城,顺便让书肆掌柜给印出来,到时候每人送一本。”
  “白话文早就写好了,她非要写一本文言文,也不知道受了啥刺激,非要难为自己。”
  林满堂倒是能理解女儿,“她之前写白话文只是为了帮助农民种地,让他们多赚钱。但是那些真正的读书人是不屑看白话文的,写文言文是为了名。咱闺女想得就是周到。”
  李秀琴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看到她一个词一个词翻出处,心疼得不成。我以前是真没想到写书居然这么累。”
  “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呢。”在林满堂看来,女儿这叫严谨,让人找不出漏洞。
  当天晚上全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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