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吴歌以为单凛好歹会演示一下,谁知道这人完全有恃无恐啊,就这么招了。
“你他妈!”吴歌直接从台阶上跳起来,冲到单凛面前,“你跟我姐什么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她生日的时候跟你一起带到凌晨,没关系每个礼拜她跟你一起出去?”吴歌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把这段时间的种种给联系在了一起,死死盯着单凛不带感情的黑色眼眸,“你别搞我姐,她马上要高考了。”
他站的距离太近,单凛不适地蹙起眉,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往楼下走。
就说这么些废话,他竟然还跟了过来,真是跟蠢人呆久了,智商受到了连累。
“喂。”
吴歌再次冲到单凛面前,单凛在吴歌身上的耐心已跌破零点,他绕开吴歌,继续往楼下走去。
“你是不是喜欢宋颂?”
单凛猛地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逆着光看向吴歌,虚虚眯起眼:“你说什么?”
第26章 第二十六枝百合
宋颂被老赵叫到办公室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难道是照片的事闹大了?可当她看到两个脸上挂彩的人,背对背坐在办公室里,周身都散发着我要弄死你,但我现在不能动手的恐怖气息的时候,彻底无语了。
“姐。”吴歌一见到宋颂就立刻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去,转脸指着单凛骂,“他先动手的,你看他把我打成这样。”
宋颂看着吴歌裂开口子的嘴角,眼皮一跳,很想把那口子再撕开些。
单凛面无表情地坐着,他只在宋颂进门的一刻,稍微掀起点眼皮,吝啬地给了一个目光,而后继续做他的冰雕。
赵平揉了揉太阳穴,又摸了把光秃秃的头顶,忍下脾气,跟唯一可能把话听进去的宋颂说:“他们我已经训过了,家长……”这两家情况都特殊,赵主任也很无奈,“我就不叫了,宋颂,你把吴歌带回去,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别因为其他的事分心。”
他刚才软硬兼施,但这两小子愣是一个比一个嘴硬,都不肯说为什么打架,他是知道两人关系很差,上学期好几次差点动手,这学期消停了些,原本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他们憋着大招呢。
宋颂也觉得这屋子里气氛很吓人,态度诚恳地跟老赵道歉,转向单凛的时候,后者有所感应似的看向她。
他伤在鼻梁,宋颂看到他手里还捏着止血用的纸巾,上头留有暗红的血迹,而他的指尖也沾着血迹。宋颂的眼睛被这抹红色刺到,却见单凛稍稍动了动手指,把纸巾团成一团。
宋颂回过神,抬起头,正好对上单凛淡漠的视线,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视线算得上装得很陌生了。
憋了半天,她也只能说一句:“抱歉。”
“姐,你跟他道什么歉……”
宋颂狠狠瞪着吴歌,吴小弟立马闭嘴了,她抓起吴歌的胳膊走出教导主任办公室,气势汹汹地穿过高一教室,一直把他拖到操场上才一把甩开他的胳膊。
正好下课,操场上还有不少人,上一堂课踢足球的学生还没舍得离开大草坪,他们俩就躲在满是藤蔓的围墙下,互相瞪眼。
“你又犯什么毛病?”
“你跟单凛什么情况?”
姐弟俩冲着对方异口同声。
宋颂立刻反应过来,抢白:“我跟单凛什么情况?你瞎想什么呢?”
吴歌激动起来:“我瞎想,姐,铁证如山啊,别告诉我家里那件破羽绒衣不是他的,回去我就给扔了。你连我都瞒,你知道我有多恶心这人,你还跟他不清不楚,他当众不给你面子的时候,你不是还跟他针分相对吗,怎么一转眼就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了?”
宋颂没料到吴歌对单凛意见这么大,少年心性,一个看不爽另一个,起初可能也就只是单纯的有点小矛盾,到后来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较劲,也差不多忘了为什么这么斗狠,反正就是不能让那人得了好。
宋颂下意识地不愿跟他多解释,把矛头重新转回到吴歌身上:“你跟他怎么打起来的,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吴歌气鼓鼓地扭过头:“没有,他先打的,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不承认,还恼羞成怒打我,我他妈能饶他?”
什么鬼话,宋颂愣了下,随即戳他脑门:“你毛病啊,问他这个干什么?”
吴歌来回躲闪,连连后退步:“干嘛,还不是你们行踪可疑,我问问都不行?”
宋颂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可疑个屁,没影的事。”
吴歌反手握住宋颂的手:“你发誓不喜欢他?”
宋颂额头的神经突突跳着,连着被人逼问这个问题,搞得她很焦灼,她原地转了一圈,让自己保持冷静:“我再说一遍,我跟他没情况,你也说了,他是你同学,那么在我眼里,他就和你一样,就是我弟弟。”
“好,这可是你说的。”吴歌瞬间变脸,笑嘻嘻地凑上来揽过宋颂的肩膀,“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的好姐姐。”
宋颂翻了个白眼,挡掉他的胳膊,懒得搭理他,他又耍赖地黏上来,姐弟俩拉拉扯扯地进了教学楼。
吴歌和单凛打架的事立刻传得满天飞,谣言很多,最多的是吴歌看不爽单凛和宋颂在一起,为姐狠出手。
这几乎命中事情真相了。可即使有这流言,也有很多人不信,毕竟宋颂和单凛起冲突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两人的关系不可能一下子质变到这种程度。
然而,当事人三人倒在这次流言中显得很淡定,尤其是宋颂,她现在不能为其他事分心,还有两个礼拜就高考了。
吴歌老大不爽地站在走廊上吹风,熊大伟站在他边上劝道:“单凛这狗脾气,全班都知道,大家都习惯了,你主动上去惹他干嘛?还是,你姐真的……”
“滚。”
熊大伟立即摆手:“又不是我说的……我跟你说个事吧,其实,单凛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差,之前你家出事,王飞那嘴不是到处乱喷粪吗,我都还没来得及骂回去,单凛先把他喷回去了。”
吴歌一愣,总算拿出点正形来:“什么?”
吴歌看着楼下单凛的背影,忽然觉得很别扭,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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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高考,对宋颂来说是绝无仅有,不可复制的记忆。她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了脑子里,就连考场上,两边有几扇窗户,头顶有几把风扇,她坐的那张桌子上贴的编号,桌面凹下去的小坑的形状,监考老师穿着的黑色职业裙,都能精准地描绘出来。
6月的天说热不热,说凉快也不凉快,但考场上的孩子们对于气温已经失去了感知力,一门心思地做题。以为这两天会很难熬,可两天眨眼就过去了,再回过味去想想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题,只能感叹时间过得太快,没来得及把最后的答案再复算一遍。
宋颂走出考场的时候,边上的姑娘见到校门口的妈妈扑上去就哭了,哭着说没考好,昨天数学考砸了,今天英语也没做好,把她吓了一跳。
或许对于那个时候的孩子来说,高考就是天大的事,顶不住天塌下来的预感。
宋颂其实也紧张,如果考不好,她只能读个大专,可能还要考虑后续升本科的学习,或者复读,这都要钱。但她心态调整得还算好,给自己定的目标也不高,只要发挥出最后一模的水平,考上一个三本应该勉强够格。
高三的人考完后都疯了,宋颂回家的路上就接到李小蛮的电话,约她出去撒欢。宋颂回复晚点到,家里妈妈已经准备了晚饭,说是要好好庆祝她脱离苦海。
挂了电话后,宋颂翻看起手机短信,自从被老赵叫去办公室后,她对单凛就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原本并没有太在意,但一个人若是老被人提醒:你是不是喜欢他,这以后,一次还好,就如同火柴点火,一开始只擦出了零星火花,两次,擦出些许白烟,三次,火苗“嗖”一下点亮了心底的茫然。
短信停留在上周六晚上,她主动给他发的消息:最后一周我想休息下,调整状态。
她并不是怕那些流言,也不是太担心老赵,而是吴歌盯得她太紧了,她摆脱不掉,想着没两天就要高考了,这一周不去图书馆也没什么。
单凛就回了两个字,还是隔了一晚上回的:收到。
然后,他们就没再联系。直到考前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为什么要等待,但最终,她什么也没等到,他没发来一条祝福短信。
她以为他们已经挺熟了,算是朋友,可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并不怎么了解他,甚至差点忘了,他是个极度冷感,不喜交往,对他人不会付诸什么关心的人。可能,她觉得所谓的熟悉,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
所以,她期待什么呢,就算他主动祝她考试顺利,又能怎样呢,难不成她还真喜欢他,想跟他有点什么?宋颂停下脚步,望着地上斑驳的树影,亮点和阴影随风摇曳,就如同她心里漂浮不定的小舟,那上面坐着一个不明思议的她,起起落落,没有一个着陆点。
但他没有任何联系的举动,还是让她不爽,但她也没什么理由不爽,这就让她更加不爽。
第27章 第二十七枝百合
踏过高考炼狱的高三学生,都如同脱缰的野马,以为前面就是朗朗乾坤,天高海阔任我行。疯玩了三天后,一些人开始收心预估成绩,然后忧愁和期待每一天都出现在不同的家庭中。
宋颂一帮人在必胜客里一边吃着披萨,一边对着答案,估分也差不多出来了。比起李小蛮的630,她的540不值一提,而高山和王梓桦都有体育特长加分,估计能考上心目中的f大。
李小蛮问宋颂:“你打算报哪两所学校?”
宋颂靠在沙发上,喝着果珍,开玩笑说:“哪所学校收我,就去哪所。”
李小蛮嫌弃她的吊儿郎当:“留在本地吗,还是去外省?”
“s市吧,那里学校比较多。”
宋颂实际上已经研究过了,她之前报名的艺术类院校联考只过了两所,其中一所还是s市的三本学校,艺术设计类专业还不错,她可以去试试运气。
“你要去s市吗,我爸说让我去b市,舅舅在那边,以后也好有个照顾。怎么办,以后我们要分开了。”李小蛮刚才还因为分数而喜悦的心情忽然间跌落。
最好的大学都在b市,宋颂是没敢想的,更何况,这些日子,老妈的身体一直不好,她不敢走得太远。
高山比较乐观:“没事,上了大学就自由了,我们可以找时间聚,回头宋颂可以来b市找我们玩,我们也可以到s市找你,以后到哪都有同学,不挺好。”
宋颂也附和:“是呀,再说不是还能网上联系吗。”
那时候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人生就是不断地途径分叉路,有些人与你一路行至于此,也只能陪伴到此,说了再见,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你会在下一个路口遇到新的同伴,他们会陪伴你走过下一段旅程,或长或短,幸运的话,有些老朋友还能在接下来的未知路口再次与你相遇,但更多的时候,你将会发现,一直留在你身边的人,寥寥无几,弥足珍贵。
高考出分的那个晚上,吴歌帮她打了查分电话,宋颂坐在一旁,抱着靠枕,咬着手指,看着吴歌神情紧张地在纸上记录分数,妈妈拿着计算器在一旁加分。
“538,538!颂儿,你太棒了!”
吴琴激动地抱过女儿,宋颂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也露出了微笑,算是有点超常了,虽然比她预估的分数略低,但总体还不错。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填报志愿环节,宋颂没敢大意,把所有能填的志愿都填了,李小蛮的成绩不上不下,第一志愿有点悬,也谨慎地把志愿填满。
各大院校公布分数线的时候,简直比查分数还紧张,根据往年的经验,宋颂的分数应该问题不大,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愿,给了她些许的慈悲,她过线了。
跟老师报喜,和同学庆祝,在宋颂的既定人生里,曾经不会出现的环节,现在却成了她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她再次捧出相机,在各种场合里捕捉镜头,原来说好的毕业影集,没有了最初恢弘的设定,却在最后别样的心情中,拍出了别样的欢颜笑语。
她借着这个理由也在高一里混迹,找席乐眠她们拍照,这期间不可避免的,或是别有心机的,碰上了某人。
宋颂正打算和席乐眠他们合影,单凛正好从教室里出来,席乐眠几乎是第一时间去看宋颂,她们都听说了宋颂和单凛的传闻,可单凛本就是个生人勿进的人,情绪从不外露,根本没法从他那里确认到什么。再看宋颂,这学期几乎不来高一区,而吴歌对宋颂的事保护得很好。
所以,这两人的关系,真的是传说的那样吗?
然而,宋颂看到单凛,很自然地喊了他一声:“帮忙拍个照。”
她把相机递过去,指了指自己和周围的几个女生。可能是她的表现太自然了,毫无破绽,其他人的好奇心被撩拨到了顶点,痒得不得了,然后全都看向单凛,想从他身上看出点名堂。
单凛这天情绪沸点很低,家里出了事,急着叫他回去,他来学校不过是因为老师一定要求他把假期作业拿回去,他现在赶着去坐动车。
所以,宋颂看到单凛的脸色时,心里头“咯噔”一下,他的烦躁和阴沉直接挂在脸上,不加掩饰,但她已经把相机递到了他面前。
席乐眠他们毕竟和单凛同班了一年时间,基本上单凛这副表情,就意味着今天最好别惹他。
她当即拉了宋颂一把,打圆场道:“要不然,我们找吴歌吧,他去厕所了,应该很快回来了。”
宋颂心领神会,正要收回相机,不料单凛先一步接过,低头熟悉了下按键,低声问:“怎么拍?”
席乐眠愣住,不可思议地跟边上的女生打了个眼色。
宋颂指了指操场:“就在这好了,操场是背景,这里光线可能不太好,需要调下光圈。”
她走到单凛一侧,拿过相机教他怎么调整,“可以了,然后帮我拍半身就行。谢谢。”
单凛端起相机,帮他们对镜头:“我数三下。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