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拍结婚照上的照片时,两个愣头青很局促地往凳子上一坐,下一秒又被工作人员给喊了起来:“男左女右,你们别瞎来啊。”
  等换好位置,纪宁钧又被告知要脱去外套,柏溪衣服颜色不佳。如此反复折腾几次,终于好了,拿到照片又发现两人表情不够自然。
  还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每一对过来的情侣都精心打扮过,女孩子化过妆,男孩子吹了头,白色衬衫也是情侣款。
  纪宁钧那时候还问:“难道就没有一对跟我们一样临时想来结婚的吗?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兴师动众的。”
  柏溪随口道:“没有呢,人家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哪像我们这么兴冲冲的。”
  现在再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潜台词便是他们这场婚姻欠缺考虑,可能自己都没有底气吧,谁想到多年之后还是走到这一步。
  结婚的地方有多喜气洋洋,就衬托出离婚这边有多死气沉沉。
  柏溪跟纪宁钧进来前,一对怨侣刚刚在这边大打出手,现在外面还等着几对互相不说话,满脸都挂着厌恶的夫妻。
  他们虽然没有走到这一步,可是当年满腔的热血也已经有一方冷却了。
  纪宁钧颓败地往椅子上一靠,手搭着椅背,蹭了蹭自己下巴道:“反正……我是一直都不想离婚的。”
  也没数落柏溪,可柏溪还是像是被甩了一巴掌,很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她跟工作人员说自己已经想好了,又把纪宁钧拉过来,逼着他也说同样的话。纪宁钧没理她,但表情是认可的。
  工作人员看他们这样没再说什么,也真是习惯了,很熟练地操作电脑。
  不过几分钟后,两个人拿到离婚证。柏溪看着红色的封皮,觉得言情真是不严谨,这明明就是红色的,怎么偏偏说是绿色呢。
  她抬眼还想看看纪宁钧的,那家伙居然咔咔两下撕了那证,还给扔……扔……扔垃圾桶里了?
  纪宁钧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看到柏溪看向他的眼神,问:“怎么了?”
  柏溪追过去,盯着垃圾桶里四分五裂的几张纸,朝着纪宁钧喊道:“你疯啦,干嘛把证书给撕了啊!”
  纪宁钧瞥了她一眼:“又不是什么好证,留着干嘛,我自己知道自己身份是从已婚到离异不就行了?难道下次结婚,还要先出示这个才行吗?”
  他好暇以整看向柏溪,语气十分玩味:“我们不是已经离了吗,怎么,还想顶着纪太太的身份来要求我?”
  柏溪被呛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谁要顶着纪太太身份要求你了!你爱撕就撕,关我什么事啊!”
  两个人急匆匆往民政局外走,较劲似的都想要抢先一步。最后还是纪宁钧腿长,先柏溪一步跨了出去,还特地转头朝她使了个胜利的眼神。
  “……”幼稚极了。柏溪懒得跟他计较,可是心里也实在不痛快,在他后面咕哝着:“你这个人,才刚离婚一天,就又想着结婚了?”
  纪宁钧语气从容,说:“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其他女人可没我这么好,不图你钱不图你什么的,小心下次结婚再离婚,身家会缩水一半啊。”
  “那也是我乐意。”纪宁钧说:“我就想给我老婆花钱,可惜有些人不在乎,宁可什么都不要也要离开我,自己去租个还没我家卫生间大的小公寓。”
  柏溪直接炸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啊!我可不是因为没钱才去租那个公寓的,我是因为我喜欢,再说了,你好好收拾一下赶紧搬家,那房子是你爸爸送我的!”
  纪宁钧抿唇轻笑,毫不在意的样子。柏溪看得更加郁卒,腹诽难不成这婚离错了?她明明是为了自己高兴,怎么好像反倒成全了他?
  柏溪追过去几步,故意激将道:“之前还说什么要为我改变,补偿我呢,我看你是巴不得跟我离了,好去寻找第二春吧!”
  纪宁钧站定了,噙笑看她:“是啊,怎么样?”
  柏溪:“……”他还真的承认了:“小人!其实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是不是,现在好了,你自由了,可以跟你那个助理双`宿双`飞了。”
  纪宁钧还是轻笑:“随你怎么说、”
  柏溪气得胸脯起伏,要不是手上离婚证正热乎着,她真想进去问问里面工作人员还能不能反悔。
  她怎么能傻乎乎的这么快就离婚呢,他折磨了她这么久,她也应该好好折磨一下他,才结束这一段畸形婚姻啊!
  纪宁钧的车子此刻来到门前,他指过去:“要不要我送你?”
  天上盖了一层乌压压的云,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有雪。柏溪来的时候是他接的,她一直没空联系自己司机。
  现在如果不跟他走,可能还没等来司机就已经遇见雪了。柏溪自觉已经吃了大亏,可不想再吃一次亏。
  她哼唧着坐到后排,秉持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理念。
  纪宁钧晚她一点上来,还抱着满怀的玫瑰。柏溪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这什么情况,那鲜红的玫瑰就到了她怀里。
  柏溪快速眨着眼睛:“你什么意思啊,离婚还带送花庆祝的?”
  庆祝个头啊,纪宁钧心里想,他往柏溪那边挤了挤,开口道:“小姐,我听说你刚刚恢复单身,这么凑巧我也刚刚跟前妻离婚,所以有没有兴趣跟我交往?”
  作者有话要说:柏溪:我这一掌下去你可能会死。
  这剧情走向你们猜出来了吗?哈哈哈哈……
  第41章 chapter 41
  玫瑰是刚刚从海外庄园新鲜运来的,从采摘到运输到最后来到柏溪怀里,总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
  每一个花瓣都十分新鲜,不过再怎么明艳也比不过收到花的人。一颦一笑都是光彩夺目,哪怕皱着眉头,也天然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绮丽。
  纪宁钧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清楚楚,柏溪却觉得自己仿佛短时间失聪,压根不知道从这男人嘴里冒出的到底是什么。
  她傻乎乎地看过来,看得纪宁钧笑意更浓。男人朝她挑了挑眉,又说:“你既然没有反对,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玫瑰的香气直往鼻子里冲,无比馥郁无比诱人,柏溪却如同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赶紧清醒过来的同时把花扔回去。
  “别逗我了行吗,我可不是那种你送个花,就会为你神魂颠倒的小姑娘了。”柏溪扭头去看窗外:“再废话,我都不让你送了。”
  纪宁钧笑着摇头,还是把花塞进她怀里,说:“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一束花,你还喜欢什么,我买了送你。”
  “好大的口气啊,我要是说,我喜欢天上的星星呢,你能不能摘了送给我?”柏溪开始满嘴跑火车。
  纪宁钧还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说:“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实现的方法要变通一下,你等着看吧。”
  一听就是说大话,星星那么大,他怎么给她摘下来?还是学故事里那样,拿个碗给她装起来,把她当小孩子来逗?
  柏溪不停推着花,他就不停送着花,后来她实在觉得烦了,被迫搂过花,闷声道:“做不到的事,就别胡乱承诺。”
  车子里总算安静了会,大概是司机都觉得这种尴尬的静谧实在太过瘆人,特地挑了盘歌声温馨的cd。
  车子里有了音乐,氛围终于没有那么生硬。
  纪宁钧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等柏溪哼唧两声示意她在听着,他轻声说:“我在餐厅订了位置——”
  柏溪说:“你别逗我了行吗,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纪宁钧笑:“谁逗你了,现在我们男未娶,女未嫁,我送一位心仪已久的女士鲜花,再约她吃饭,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柏溪深呼吸几下,觉得跟这个人没办法交流。
  纪宁钧说:“那天晚上你也说了,我们就算做不成夫妻,还是可以做朋友的。难道你是骗我的,你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柏溪扁扁嘴,说句真心话,她现在是真的不太想跟他来往啊。
  只是这句狠心话还没说出口,纪宁钧眼中的神采忽然就如退潮的沙滩,将原本平整的大地弄得一片狼藉。
  他之前很少露出这样无措又痛苦的表情,这些天里却不停上演。
  柏溪是那种看见流浪猫狗都要心疼一下的好心人,见他这样,当然也会觉得很不舒服。她只好妥协:“没说不跟你往来。”
  纪宁钧的脸一下阴转晴,速度快得柏溪这种演员都自愧不如。
  他很舒服地重新靠回椅背,松了松自己领带,向着司机老神在在地说:“去餐厅吧,现在过去路上刚好不堵。”
  “……”柏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柏溪实在说不上来是哪里!
  来到餐厅,时间尚早,里面吃饭的人不多,因为格调比较小资,大多都是两两过来用餐的年轻情侣。
  他们的座位是靠窗的一边,桌上仍旧摆着一大束花,纯铜的烛台上点着蜡烛,袅袅花草香味馥郁散开。
  这里果然是专供恋爱的餐厅,缀满爱情圣花的菜单翻开来,名字堪称狗粮大全,什么“拿小拳拳砸你胸口”,什么“我的右边是你的左边”。
  柏溪这种莫得感情的离异人士,却觉得这鬼名字一个比一个辣眼睛,现在小年轻都怎么了,老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
  她将菜单扔到纪宁钧面前,说:“我就要一碗白米饭,一碟酸辣土豆丝,赶紧吃完,赶紧送我回去。”
  纪宁钧只是一哼,招来侍应生,指着菜单询问各道菜究竟是什么,再气定神闲地报着菜名:“‘拿小拳拳砸你胸口’一份……”
  他含金汤匙出生,天然带着一份矜贵,跟外人说话的时候总无意端着架子,语气疏离又清冷,令人觉得不容易亲近。
  所以当他一本正经说着什么“小拳拳”又是什么“小可爱”的时候,那种难得一见的反差萌实在教人挪不开眼睛。
  柏溪一直看着他,不漏下他任何一点神态变化。直到他也看过来,她这才慌忙挪过眼睛,装作完全没有注意他的样子。
  纪宁钧阖上菜单,说就要这么多:“再来两杯饮料,‘再看我我就把你喝掉’。”
  柏溪:“……”
  餐厅菜名不靠谱,各道菜的味道倒真还不错。柏溪一直没停筷子,吃得不亦乐乎,倒是纪宁钧,没动几下就不吃了。
  “明明是你请我过来的,怎么反倒是你吃得最少?”柏溪喝了口“再看我我就把你喝掉”,又清新又爽口,滋味也是一级棒。
  纪宁钧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半晌,低声说了句:“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今天是他正式告别婚姻,从“已婚”身份转为“离异”身份的第一天,但凡是个对婚姻有所留恋的人都会有些难受吧。
  而与他形成明显对比的,他的对面,他的前妻——柏溪却吃得津津有味,连碗里的饭都扒了一碗……这让原本就没胃口的他更加没了胃口。
  柏溪向着他干干一笑,揶揄:“谁让你请我来的,你不请我不就行了?”
  纪宁钧一脸无奈,摆了摆手,说:“算了,咱们说点别的吧。接下来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好好工作啊,能有什么打算。”柏溪吃着菜,话说得含糊不清。
  纪宁钧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柏溪刚准备再夹点什么菜,听到这儿又立刻将手拿回来。是啊,就快过年了,以往无论他在不在,她是一定会在大年夜的时候分别去纪、荣两家的。
  现在他们已经离婚,她不用再做这些,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了吧。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他们硬生生要拆开这段纽带,只是用想的就知道会很麻烦。
  柏溪说:“年三十我是肯定不能去了,等年后吧,我会带着东西亲自登门拜访。爸妈……我是说叔叔阿姨,他们对我一直不错,我要跟他们解释解释。”
  纪宁钧却说:“能不能先瞒着他们,我可以找个借口把这一段糊弄过去。我妈妈那么喜欢你,我真的不想看她失落的样子。你爸妈那边也是一样,他们应该会觉得很失望吧。”
  柏溪默了默,如果说离婚这件事,真的要找出几个让她觉得对不起的人,那一定就是双方父母了。
  纪宁钧爸妈对她都特别照顾,特别是纪宁钧妈妈,她有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柏溪,家里堆满了她送来的补品水果和首饰衣服。
  至于柏溪父母那边,之前他们结婚的时候,她爸妈就合起来揍过她一次,怪她一声不吭一意孤行,完全不把父母放眼里。
  这次她又是突然袭击,一点消息都没透地就跟纪宁钧办了离婚手续,被他们知道,估计又要来一场混合双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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