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节

  冷风吹来,林苒发热的鼻头和眼眶热度有所缓和,她走到后备箱,拎出给纪韵买的她喜欢的食物,关上后备箱车门,抬头看了眼这漂亮的别墅。
  看起来林暖应该对纪韵很好,居然安排在这么好的别墅让纪韵修养,这周围环境清幽,空气新鲜!
  所以喜欢!
  林苒拎着东西跟在林暖身后,心跳的有些快……
  多年不见,不知道纪韵变成了什么样子?!
  林苒记忆里,纪韵总是扎着低马尾,可头发却乱糟糟的干枯如杂草,脸上也总是有污渍这盖住五官……
  只有刚洗完澡出来时,纪韵头发才会顺滑一些,脸也才会干干净净。
  林苒拼命的想要回想起纪韵干干净净的五官,可居然怎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曾经不曾见过一般。
  大概,在林苒心里有着最深刻记忆的是纪韵一副标准疯子的模样,洗完澡干净的样子……模糊到让她连轮廓都拼凑不起来。
  门被打开,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护工衣服的中年妇女,她笑着称呼傅怀安和林暖先生太太,然后又对林苒点头:“林小姐好……”
  大概是林暖来之前打了电话,护工知道她姓氏林苒不奇怪。
  “夫人在后院儿呢,小丫头陪着!”护工对林暖道。
  “好!辛苦你们了!”林暖浅笑。
  林暖陪着林苒一起到了后院,花园里,纪韵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披肩类型的黑色外套,坐在秋千上。
  她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目光呆滞无神的望着远处一片翠绿的四季青,表情木纳。
  几年后第一次见到纪韵,中间隔着林暖隔着傅怀安……隔着小花园,林苒竟有些不敢认纪韵。
  穿着整齐大气的纪韵就静静坐在那里,五官精致,气质高贵,除却怀里抱着的那个洋娃娃和她此时端庄华贵的气质不符之外,林苒竟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位如同梁暮澜般的贵妇。
  此时的纪韵,林苒完全没有办法把她和那个疯子纪韵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纪韵那让她熟悉的五官,林苒都以为林暖带着自己看错了人。
  傅怀安手机振动,他离开接电话才让林苒回过神来。
  原来,满脸脏污之下,纪韵……竟然有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以前林苒心被愤怒蒙蔽,居然从来没有看到过。
  难怪林暖会生的那么漂亮,原来五官精致程度来源于纪韵。
  坐在秋千上眸子放空的纪韵瞳仁突然动了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洋娃娃,笑开来,眉目染上了温柔似水的神色。
  她轻轻拍着洋娃娃的身体,对洋娃娃哼唱着哄孩子睡眠的歌曲……
  纪韵熟悉的嗓音入耳,一瞬间击溃了林苒的心,她忍不住抬手捂住唇,转头背对纪韵不去看,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和哭泣的声音。
  这样柔软动听的声音,这样的歌曲林苒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可纪韵一开口,就让林苒仿佛瞬间回到了小时候,她赖在纪韵怀里,缠着纪韵给她唱歌哄她睡觉。
  她记忆最深的就是夏天里,家里点着蚊香放下蚊帐,她躺在凉席上抱着纪韵的手臂,黑暗中和纪韵面对面,闻着纪韵身上混着痱子粉的幽香,林苒会觉得特别安心!
  纪韵会轻轻拍着她的小屁股,给她唱着哄她睡觉的歌曲,她记得纪韵会的歌曲,是别的小朋友妈妈都不会的!
  曾经,林苒对此十分骄傲。
  那个时候,母女情深!
  曾经温情脉脉早已被林苒忘记多年,今天猛然听到这样的歌曲,全都变成了撕裂林苒心的利刃,让她后悔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会对纪韵残忍,那么不懂事!那样凌迟纪韵对她的一片赤诚母爱。
  林暖见林苒背过身去不敢看纪韵,双肩颤抖的样子,低声道:“过去陪妈坐坐吧!”
  林苒紧咬着牙,快速擦去泪水,点了点头,因为鼻子堵塞没有出声。
  护工扶着纪韵走到大伞下的藤椅上坐着,给藤椅靠背垫了一个软垫,又上了点心水果和热茶。
  尽管纪韵不会回答,小护工还是温柔的告诉纪韵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林暖就站在屋檐下,看着林苒走下台阶,在纪韵身旁坐下,她离开把空间留给林苒和纪韵。
  已经深秋的海城,山里别墅的位置还是有些冷的。
  林苒把她带来的那些纪韵喜欢吃的点心拆开,放在小圆桌上。
  这些点心,林苒找到费了些功夫,因为拆迁的缘故那家点心店早就搬了,林苒四处打听才找到。
  还没开口说话,纪韵看到桌子上摊开的点心,眸子一亮……
  拿了一块儿桂花糕,喃呢出声:“苒苒最喜欢!”
  说着,纪韵就把桂花糕往洋娃娃嘴边放,声音低柔哄着洋娃娃:“苒苒最喜欢的!吃……吃!”
  见洋娃娃不肯吃,纪韵又换了一块儿千层糕:“这个,苒苒喜欢!苒苒吃!”
  林苒一愣,她还以为这些都是纪韵最喜欢吃的!
  有什么埋藏在心底最深处都蒙了尘的记忆突然涌现在脑海里……
  林苒小时候每一个时段,都有她喜欢吃的东西!
  比如这个甜腻的芙蓉糕,是林苒小时候家里穷的缘故,十分喜欢吃糖,所以喜欢!
  千层糕,是林苒七八岁时喜欢的!
  桂花糕,是林苒十岁左右喜欢的!
  龙须酥,是林苒十一岁最喜欢的!
  山楂糕,是林苒十七岁时候喜欢的,因为那个时候开始知道爱美,听说山楂糕帮助消化减肥!
  林苒瞳仁颤抖着,看着纪韵把一个又一个点心放在洋娃娃的嘴边试探,眼底瞬间积聚了泪水,雾气氤氲。
  “妈……”林苒低声开口,轻轻唤着纪韵,声音哽咽的不像话,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可纪韵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林苒叫她的声音。
  林苒的心像是被刀子刺得鲜血淋漓。
  她刚离开的时候,纪韵还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纪韵还能认出她……
  林苒忍不住拉住了纪韵的手,不介意纪韵手指上的点心屑,把自己的小脸儿放进纪韵温暖的掌心里,哭腔浓重:“我是苒苒啊!妈……我是苒苒!我才是苒苒!”
  纪韵目光却游离在点心里,视线搜寻着哪一块儿点心没有给洋娃娃喂过。
  看到山楂糕,纪韵十分自然地从林苒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捏了一块儿山楂糕送到洋娃娃嘴边:“苒苒吃!”
  所以我比你活的幸福!
  林苒忍不住咬着唇,依旧没能阻止自己的哭声从唇角溢出。
  纪韵这样的举动把林苒的心绞碎成渣,让林苒愧疚又心疼。
  见洋娃娃不吃,纪韵一脸着急……
  正巧厨房里做好了饺子,护工端了过来,弯腰柔声劝着纪韵再吃点儿。
  今天早上,纪韵吃早饭没有吃多少,她看着小笼包说了句:“苒苒喜欢饺子!”
  护工脾气很好,对纪韵笑了笑道:“那好,我这就让人厨房准备饺子,夫人一会儿和苒苒都多吃两个好吗?!”
  站在一旁喉咙胀痛的林苒看着纪韵点头,背过身去,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护工让厨房里重新给纪韵又准备了饺子,这别墅里几个人照顾纪韵一个人都上心,种厨房随时待命的状况在别墅这里早已经形成了常态,厨房没有啰嗦立刻重新准备。
  林苒觉得自己在纪韵身边呆不下去,压抑得她心都快要撕裂了。
  问了护工洗手间在哪儿,林苒躲去了洗手间。
  她靠着门哭了一会儿,打开水龙头,拘了捧凉水洗了脸。
  磨蹭了十几分钟,整理好自己仪容,林苒红着眼眶从洗手间里出来。
  “以后这位林小姐要是过来,你们就直接让人进来,不用拦着!”
  就听到楼上传来林暖的声音,林苒关上洗手间门的手一顿,仰头……
  见林暖就站在二楼扶手处,正和那位年纪较大的护工说话,她抬脚朝着楼梯口走去。
  “好的太太!”护工点头。
  余光看到林苒,林暖朝着楼下走来问:“怎么没陪妈多坐坐?!”
  林苒没吭声,见林暖走下最后一个楼梯台阶,才突然开腔:“林暖,你恨我吗?!”
  林暖扶着扶手下楼的动作一顿,眼神里都是疑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不让和林家有来往,害怕让你抢了我妈!可是我却抢了你妈妈!”林苒说这话时身侧拳头紧紧攥着。
  听到这话,林暖笑着摇头,下楼:“我恨你做什么?!当年身份错位又不是你的错,妈精神方面有问题也不是你的错。”
  “可我霸占了你所有的母爱,没有在妈的心里给你留下一丝位置,你怎么还能这么豁达?!”林苒似乎不相信林暖的话。
  就刚才那样的事情,如果放在梁暮澜和林暖身上……如果梁暮澜心心念念的是林暖,林苒会恨死林暖,一定会!
  林暖眼底一片澄澈,漆黑如宝石的眸子透亮,她笑着开腔:“是啊!所以我比你活的幸福!”
  林苒一愣,竟觉得林暖说的十分有道理。
  是啊,林暖比自己看得开,所以活的比林苒幸福!
  林苒的亲生母亲虽然没有疯,可她却每天患得患失,生怕林暖抢走了自己亲生母亲全部的注意力。
  林暖就站在林苒的面前,神色坦荡。
  林苒双手紧紧攥着,对林暖开口:“虽然你允许我来看妈,但我不是你,我还是不希望你和林家有什么牵扯!”
  “恩!”林暖点头,“我知道!”
  林苒被林暖清亮的瞳仁看得心虚,目光闪躲道:“看过了,我要走了!”
  “我送你!”
  两人一起朝别墅外走,林暖对林苒道:“如果有空的话就来看看妈,不想见到我可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我来的时候和你来的时间错开!你可以直接来,不会有人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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