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唐妙的小手儿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看着姜城。
  姜城:“而且,其实有些人读书的天赋就是有限的,不管我承不承认,这些都是现实。”
  唐妙看着姜城,她可以看到他眼角淡淡的纹路,也可以看到他带着希望的双眼,她轻声:“你都想好了,我不会拦着你的。”
  姜城扬起了嘴角,拥抱她。
  唐妙的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过却说:“但是退学,你还是在考虑一下。”
  她声音恬淡,说:“我晓得你的意思,也不会阻拦你的任何决定。可是我还是觉得,既然那么辛苦考上了,不读完,有些可惜。而且,你现在读的东西,会成为你的眼界,也会成为你无形的财富,也许后来再做许多决策的时候,你会想到自己曾经读过的书,可能思维会更加的拓展。而不是只看眼前。不如,跟你的老师好好谈一谈,尽量请假;如果请假做不到,那么就休学;退学才是最后一步。”
  唐妙推开他,看向他的眼睛,说:“我会支持你的任何一个决定,但是我不想你后悔。”
  一个大学生的身份,这是无价的。
  也许,终究有一天,大学生的身份一点也不重要,可是现在,唐妙觉得,许多人都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的。
  “再说呀,你如果真的退学了,爹娘能打断你的狗腿吧。”
  姜城做了一个怕怕的表情,他说:“你说得对,也是我冲动了!我完全可以请假,甚至是休学,不一定要走到最后一步。”
  唐妙浅笑起来,姜城捏捏她的脸,唐妙对他凶了一下,不过又说:“但是你跟老师谈得时候,倒是可以说退学。”
  姜城意味深长的笑:“有道理。”
  如果单纯的频繁请假,可能老师会很愤怒。可是,如果挽救了一个迷途知返想要退学的学生,那么他请假几天,好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想要别人同意开一扇窗,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提出拆房子。这样,退而求其次的开窗,就是皆大欢喜了。”
  两个人商量好,姜城立刻去学校谈,果然,就如同他们想的那样,事情虽然有点小波折,但是很顺利。姜城闹着么一出儿,他的所有同学都惊呆了。
  好些个人都说他大概是疯了。也有跟姜城关系好的人劝他千万别冲动。千军万马之中才考上了大学,这是多么难的,每一年都有多少人落榜。
  他竟然!!!
  想退学!!!
  大概是因为姜城想退学,一下子就成了经贸学院的名人,姜城有一种自己是个猴儿的感觉。人人都要来瞅一眼这“250”长啥样儿。
  姜城就差一点点,就成就成了恢复高考以来,京北退学第一人了。
  姜城在学校搅合出来的风雨,别说是经贸这边,连其他学校都有所耳闻了。事情甚至传到了唐妙这边。不过他们倒是不知道这人是唐妙的男人。
  陶红红神秘兮兮的说:“你们晓得吗?我听说,经贸那边有个哥儿们,竟然要退学!!!”
  这可是一个退学会引起巨大的冲击的年代,连一贯走白莲花路线的莫离都惊讶的瞪大了牛眼,说:“他是疯了吗?不要前途了?”
  陶红红:“谁知道咧!听说被学校劝住了,这老哥大概是读书读傻了。经贸那边都在说,这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学的这些,他更希望能够通过实践来印证。所以这货要去鹏城做生意去。你说,疯不疯?”
  大家齐刷刷:“疯!”
  又异口同声:“学傻了!”
  再异口同声:“咱可不能这样。”
  唐妙:“……”
  她撑着下巴看她们,说:“哪里傻了?印证一下没什么错吧?”
  陶红红:“!!!”
  她语重心长的拉住唐妙,说:“妙啊,你可千万别冲动也干这个。”
  唐妙:“???”
  “对对对,可不能退学!”
  唐妙:你们想太多!!!
  不过她倒是没有把“那想退学的哥们儿”是她男人这事儿说出来,免得,刺激人。
  不过因着这么一出儿,姜城给争取了十天假期,他准备了东西,打算再去鹏城。就在这个时候,倒是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儿。
  老花,竟然来京北了!
  也是巧了,姜城从明天请假,老花再晚一天,都遇不着姜城。
  两人见面,老花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远远的看见姜城,叫:“哥!”
  姜城:“老花?你怎么过来了?”
  老花刚下火车没多久,整个人邋遢又不像样。头发更是像一团稻草,大大的黑眼圈,眼睛深陷。虽说没有皮包骨,但是却瘦了许多又没有精气神儿。
  姜城和老花上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是十来个月,可是他变化竟然这么大。
  “你从老家直接过来的吧?走走!跟我回家。”
  姜城搭上老花的肩膀,说,“走。”
  他骑车载着老花来到自己的房子,老花第一次过来,有些好奇,他看了看,由衷的感慨:“挺好的。”
  姜城把老花的东西放下,说:“你有重要的东西吗?有的话我给你放地窖里。”
  老花:“我所有家产。”
  姜城:“……”懂了。
  他把钱放在了地窖里,随后上来说:“走,我带你去洗个澡。”
  姜城也没有立刻问老花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到泡上了澡,老花自己倒是说了出来。
  他是真的挺难受的,不过却没有瞒着姜城:“哥,我想在京北发展,你看成吗?”
  姜城:“那有什么不成的?不过,你怎么来京北了?你家……怎么了?你不是有工作的吗?”
  老花在客运站那个工作可是正式职工。
  老花:“我把工作让给我侄子了。”
  姜城:“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花苦笑一下,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父母为了攀附权贵逼我娶一个残疾姑娘。我跟家里闹翻了。哥,不是我看不起人。如果我们原来就是对象,她出事儿我肯定不嫌弃她。可是,我们根本不是啊!就她那个烦人样儿,凭什么让我去成全别人呢!我们家兄妹三个人,我一直都觉得我父母是一视同仁的。可是不知道啥时候开始,就变了呢!这么些年,家里所有的花销都是我承担的,吃穿用,所有都是我的钱。我爹娘也从来不要我大哥和二姐的钱,因为我的钱来的容易,我赚得多。这些我都不在乎,一家人啊!谁跟谁计较呢!可是我没想到,原来他们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我父母被我二姐许诺的富贵迷花了眼,恨不能卖了我。我大哥倒是没多说什么;可是我二姐……我当年为什么开始干这倒买倒卖的活儿啊。我不知道危险吗?我家条件不差的,我根本犯不上。我还不是想给我二姐争口气。我二姐嫁到了县里,她的婆家对她很不好,她头一胎生了闺女,更是不得意。我想着自己赚了钱,最起码我二姐和外甥女儿也能过得好一点。这几年,贴补他们多少,我都不想说了。我二姐能从镇上的供销社调到县里,她说是她公公出了力。可是怎么不说,我给她公公送了多少礼?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我难道没给他们送吗?她只记得她公公出了力,却不说,是我给她公公送了大礼;她把供销社的残次品给我,却不说我给她的钱是比人家收货价钱高。她说开小饭馆的大叔是我姐夫的表叔,却不说,我让了利润供了货,才让他们小饭馆更红火!你看我干了五六年小买卖了,可是我最后手里根本没什么钱,都放在他们那儿。除了吃一点,我还有啥?我对他们还不好吗?我家所有人,从老到小,一年四季,四套衣服,都是我包的。我自己都没有做那么多的!我整天想着为他们做脸面。可是结果呢!我二姐的小姑子出了车祸,断了一条腿,要用拐杖,嫁不出去了。这就想起了我,说是他们家对我有恩,让我娶她。我他妈呸!有什么恩?怎么这么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她那个小姑,从来不拿正眼儿看人,我刚退伍那阵儿去他们家,被她呵斥的像狗。人家眼光高着呢,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又要家世好又要工作好又要长得好又要听她的,直到现在也没嫁出去。现在出了事儿,更找不到人了,就盯上了我。”
  老花一口气说下来,都没有喘息。
  他真的越说越生气,越说越伤心。
  “她当年一直欺负我二姐的,可是我二姐呢!这一次竟然登门劝我,她竟然为了那个刁蛮的大小姐劝我。甚至大有我欠她的,如果我不答应娶她小姑子就是白眼狼的意思。白眼狼?真是不知道谁是白眼狼!还有我的外甥女儿,我一直很疼她。开始是心疼她爷奶爸爸不疼她,后来我二姐又生了一个外甥,我二姐对她也不上心了。我对她比任何人都好。可是她竟然在背地里嘲讽我,说我能攀上她姑姑是我的荣幸!我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才读小学四年级的小姑娘就能被养成这样。原来,她平时都是装乖巧。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蠢死了。可是我更没有想到,我爹娘竟然也这么想,他们为了我二姐许诺的更好的前景,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前景,就让我娶了那姑娘。甚至说出如果我不娶就是不孝。他们骂我在家白吃白喝,骂我工作是人家找的。白吃白喝?我干了五六年的投机倒把,赚了不止一万,都给他们了啊!好像,我只要不娶那个断腿的姑娘,我就是白眼狼,就是不孝,就该去死。”
  老花红着眼,说:“我们家,唯一还有点人性的就是我大哥了。你敢相信?我父母甚至要把我关起来,让我好好冷静。这他妈跟旧社会大家族逼婚的伎俩一样。是我大哥把我放出来的。他让我先躲起来,他来劝其他人。其实我知道他根本劝不住,这么多天,他也说了不少,口干舌燥,可是一点用也没有。我父母被我二姐许诺的那些荣华富贵迷了眼。已经魔怔了。这个时候,我倒是庆幸我当年的户口迁了出来。当年我投机倒把,我怕真的一旦出了大事儿,牵累家里人,所以把户口转了出来,转在我买的那个小房子上。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儿。现在想一想,我也是真傻,那个时候我其实没想过户口的事儿,还是我二姐提醒我,说是最好不要跟爸妈一个户口,出了事儿牵累他们就不好了。我当时觉得好对,现在看,艹,他们开始就没把我当一家人。”
  老姜家没有这些算计,这一切,姜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着老花的肩膀。
  老花:“我是真的寒了心,所以我就决绝的把工作让给我侄子,我大哥的儿子,反正他学习不好也考不上大学。等着接我大哥的班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我索性就把工作让给他。反正,我不想在洋川县,也不想在镇里待下去了。既然要走,倒是不如便宜自己人。我把我那个小院儿卖给了一个一起做小买卖的哥们。商量好户口暂时不转。拿到了二百块钱。又去县里拿了我在那边还没结算的货款二百块。就来投奔你了。”
  老花家的事儿,真是一团狗血。
  平日里看起来一团和气,其实各家有各家的问题,如果不说,真是没人知道的!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带着几分尴尬,说:“哥,我不给你添麻烦,我都想好了,稍后我就去摆摊。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想着你在这边,多少还有点底儿。”
  就算是大男人对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多少也是有些虚的。
  姜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兄弟,你当初可没少帮我,如果不是你收我们的野味儿,我们还不一定多麻烦呢。做人都是相互的。”
  顿了一下,他笑:“其实,幸好你今天来了,要是晚一天,你都见不着我。”
  老花:“咋了?”
  姜城:“我明天打算去鹏城一趟拿货,怎么,一起不?”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姜城觉得老天爷真是够帮他了,瞌睡了就递枕头。唐妙不怎么放心他一个人走。老花竟然就来了!不得不说,老花来了确实让他更多了一个帮手。
  “去!咋不去!”老花坚定,“哥,我跟你一起!正好,我也想干点什么的。”
  两个人算是一拍即合。只是老花有点尴尬,“哥,我手里就三百多,是不是……很不够?”
  姜城点头,实话实说:“三百多干不了啥!”
  想一想这些年,老花赚的钱,没有一万多,也有七八千了。可是却最终身无长物的离开了家乡。想起来真的太唏嘘了。
  姜城:“那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跟着我干,跑一趟,你就是给我打下手,不管是吃住都是我来负责。一趟十来天回来。不管我赚多赚少,我都给你五百。第二个是我们搭伙儿过去,但是各干各的。你的买卖是你的买卖,我的买卖是我的买卖。我借你五千做本钱,立字据,一年内还给我。”
  老花:“……!!!!!!!!!!”
  姜城笑:“你选择第一个,我赚得多也跟你没关系哈!你眼红也没用。你选择第二个,就要自己承担风险。你想一想,不待反悔的哈!”
  “我选第二个!”老花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我选择第二个,我不能白拿你五百块钱!”
  再老花看来,人家什么都包,不管是否赚钱都给他这么多钱,就相当于占姜城便宜了。占他大便宜!老花已经很感谢姜城带着他。他是不愿意让姜城占便宜的。
  而第二点,虽然也是姜城借了钱,可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赖账!前几年那么困难他都能赚到钱,现在也能!即便是亏了,也是他自己的事儿,他一定会还给姜城的。
  所以,他果断的选择了第二种。
  老花是为了姜城好选择了第二种,而姜城其实也觉得,好朋友之间最好不要变成上下级,合作是最合适的。否则,不那么好。
  当然,他选择第二种,真正赚了钱就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姜城拍他的肩膀说:“说实话,老花,其实我心里知道,你没有选错。”
  老花也笑了起来。
  因着老花的到来,姜城把姜林也叫来了,唐妙没做菜,领着几个人去小饭馆吃了一顿。
  小狼和小棠棠都好久没有看到老花叔叔,拉着他叽叽喳喳,大家凑在一起说家乡那些事儿,也说要远行的事儿,好像,所有的不高兴都很快的消失殆尽了。
  这一次,姜城跟老花一起出门,唐妙确实放心了不少。、别看唐妙又是买房又是装修,实际上还因为姜城开学的时候卖东西,而店里也在赚钱,所以很快的,她手里的存款仍是有将近五万。
  唐妙拿出三万,将两万五交给姜城,又将五千块交给了老花。
  两个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姜城一走,唐妙觉得家里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好在还有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崽崽,要不然,她大概会觉得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有些事儿是不是凑到一起了。就在姜城走后的第二天,托儿所迟阿姨就过来了,她又打听到一个四合院。据说,这个四合院有六百多平。
  维修的很好。
  只不过,卖家有点神神道道,不过,极品房主已经见了很多了。也不差多一个,先看了房子再说呀。
  也许,能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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