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分拆皇商行
“两位国公，娘娘有请。”有力士迎面走来道。
“前面带路吧。”长孙无忌淡淡的道。
“喏。”小力士应了一声就在前方引路，他还很懂事的和两人拉开了距离，既能让两人看到自己，又确保不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岳山惊讶的道：“还真让您给猜中了，是不是娘娘事先和你说过了？”
长孙无忌笑道：“想知道吗？可不能就这么告诉你，老规矩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如何？”
岳山无语的道：“您老还欠我一个问题没回答呢。”
长孙无忌道：“别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之所以能猜到和家族传承有关系，把前人留下的书册翻一翻就找到答案了。”
虽然他没有细说全过程，但已经足够让岳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叹道：
“世家大族的底蕴果然雄厚，我动用所有手段收集书籍，都少有这方面的记载。”
长孙无忌道：“你收集不到也很正常，这种书稿都是家传的很少有人愿意卖。”
“且大多都是以随笔的形式流传下来，很杂乱。不懂的人见到了也只会当成闲人呓语给扔掉，不会当成书的。”
岳山想了想说道：“舅公何不把家传的随笔手稿整理成册呢，必会成为研究北魏至今的最重要史料。”
“如此一来长孙家在读书人中间也会占据一席之地，千百年后也会因此书被天下人铭记。”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写书……这样也可以吗？”
岳山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兴奋和期盼，心中很是好笑，看来著书立传是所有人的想法啊，长孙无忌也不能免俗。
“自然是可以的，书籍有很多种，不只是阐述圣人大道的才叫书，记录历史的书也同样叫书。”
“《仪礼》原本就是记录周至春秋时期礼仪风俗之事的书籍，不一样被儒家捧为经典了吗。”
长孙无忌当即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回去试试。不过著书非我所长，如果遇到不懂的问题，翠岚可要助我一臂之力才行。”
岳山道：“没问题。”
……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您是怎么知道娘娘会喊我们一起去后宫的？”
“你刚才不是猜到了吗，自然是娘娘告诉我的。哈哈……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接下来圣人要做什么？”
岳山早就猜到可能要被坑，没想到果然被坑了：“您还真是……算了，谁让我这个人尊老爱幼呢。圣人应该会进一步放权给殿下，他自己则全力主持西征。”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道：“西征，圣人想提前发动对阿拉伯人的战争吗？难怪突然把刘仁轨提拔为副总参，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做准备。”
他没有问李世民为什么会提前发动西征，也没有反对这件事情。显然是猜到了李世民的打算，想在大限到来之前掀起这场文明战争。
岳山道：“废除免税特权后圣人就该着手调集军需物资，挑选西征将领了。”
长孙无忌表情严肃：“劳师远征非常危险，对统军大将的要求非常高，翠岚可有想法？”
岳山笑道：“这件事情上咱们可能会有分歧，要是提前告诉您，就是给自己挖坑啊。”
长孙无忌道：“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要放下政见不同确保此事成功，你要相信我。”
岳山叹气道：“我自然相信您。但我们的想法皆来自于我们的认知，咱们在认知上的差别非常大。”
“您根据您的认知，做出了您认为正确的决定。我根据我的认知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决定。”
“咱们两个人的决定相同了还好说，要是不相同必然会发生冲突，到时候听谁的？”
长孙无忌也有些泄气，无奈的道：“罢了罢了，还是别说了。到时候圣人问起，咱们在各自说自己的看法吧，这种事情的决定权还是交给圣人吧。”
岳山幽幽的道：“而且，您忘了之前说的话了吗，咱们在政见上还是保持有差异比较好，否则圣人恐怕睡觉都不安生了。”
“哎，你说的对。”长孙无忌重重叹了口气。
以前李世民是绝对不愿意见到手下的重臣关系太和睦的，长孙无忌和岳山关系越差他就越高兴。
但有些事情是要看情况的，现在他相信自己大限已到开始让权给太子，自然要提拔重用太子一党，尤其是太子系的外戚，辅佐太子稳定掌权。
所以现在他希望长孙无忌和岳山能摒弃前嫌共同辅佐太子，两人走的稍微近一点恰好是他愿意见到的。
但也只是稍微近一点，如果两人在重大决策上总是保持一致，恐怕他又要反过来忌惮两个人会不会合起来架空太子了。
最好的做法还是私下保持默契，朝堂上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吧，免得做的太过起反作用。
正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勤政殿，见到了正在逗弄孩子的长孙无垢。
这个孩子是李承乾和武畅的第二个孩子，一名女孩。只是年龄还小连大名都还没有取，更没有封赏。
但作为嫡长孙女，可以想见的是将来的封赏必然会很丰厚。
见他们两个过来，长孙无垢就把孙女交给奶妈，让无关人等离开。
“找给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找你们帮我出出主意。”长孙无垢说道。
“娘娘请说。”长孙无忌道。
“我也老了，想把皇商行交给太子妃打理，不知道你们以为如何？”长孙无垢道。
“万万不可。”长孙无忌想都不想就反对道。
“我就知道你会反对，说说你的理由吧。”长孙无垢一点都不意外的道。
“皇商行事关国家安危，岂能轻易交给她人。太子妃虽有贤名，然毕竟年幼，恐无法担当此大任。”长孙无忌道。
“不会可以慢慢学吗，也不是一次就把所有东西都交给她。”长孙无垢道。
“我还是以为现在就交给她还为时过早。”长孙无忌坚持道。
长孙无垢见他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就知道说不出什么新意来了，就问岳山道：“翠岚有和看法？”
岳山回道：“和舅父一样，暂时不能交给她，只是理由和他不同。”
长孙无垢眉头一挑，惊讶的道：“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喊大兄舅父吧？稀罕，真是稀罕。”
岳山耸耸肩道：“没办法，当小辈的就是要大度，不能和老人家计较那么多。”
“你……混蛋。”长孙无忌气的吹胡子瞪眼。
“哈哈……”长孙无垢笑的那叫一个开心，道：“大兄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混蛋。嗯，听说最近玉壶天天往大兄家跑是吗？”
长孙无忌顿时就变得得意起来，道：“您还别说，我和玉壶这丫头就是有缘。要不是他家规矩古怪，我都想结个亲家了。”
长孙无垢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岳家所谓的古怪规矩她自然知道是什么。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以前她很庆幸自家女儿能找个这样一心一意的如意郎君，现在……心情很复杂，但愿医学院能早日研究出特效药吧。
要不然她就要当那个恶人了。
什么规不规矩的，都没有自己女儿的命重要。
不过面上还是挂着笑容道：“您可真会想，我还想让玉壶嫁给象儿呢，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合适。”
岳山脑门上的黑线都冒出来了：“打住打住，咱们还说不说正事了？”
长孙无垢笑道：“你看还急了，行，说正事。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你说不同意太子妃接掌皇商行，理由是什么？”
岳山正色道：“三点原因。第一，皇商行内部管理非常混乱，全靠您的威望在运行。别说太子妃，就算换个比您能力还要强的人都管不来。”
“这一点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想把它交给太子妃打理，您必须要先对它进行从上至下的革新。”
“把内部管理体系理顺，给那些管事套上枷锁，以免换人之后他们阳奉阴违。”
长孙无垢表情严肃，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确实该理一理管理体系了。”
岳山继续说道：“第二点，皇商行的业务也必须要进行分拆。它的很多生意本不应该被一家商行控制，只能有朝廷去做。”
“比如金行，它的重要性我不说您也清楚，这东西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只是因为您的身份太特殊，朝野才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换个人来掌管皇商行，恐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政事堂。”
长孙无忌在一旁说道：“翠岚所言甚是，政事堂和户部数次讨论过金行之事，只是碍于娘娘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长孙无垢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不是一般的皇后。
如果李世民算是开国之君的话，那她就是开国皇后。为大唐的建立出过力，为李世民当皇帝立下过大功。
成为皇后以后又建立医学院在大唐推广医疗体系建设，推广妇科……
同时还充当群臣和皇帝之间的润滑剂，没少帮助大臣劝谏皇帝，也没少从皇帝手里替受委屈的臣子‘讨回公道’。
可以说在朝野之中的威望都仅在李世民之下，她掌管皇商行没人会说什么，即便皇商行的很多生意都超出了一家商行的界限。
可要是把皇商行交给另外一个人管理，群臣秒秒钟就起反了。
长孙无垢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表情更加严肃，道：“还有吗？”
“医疗体系也必须要交给朝廷，此事事关重大，主导权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否则早晚有一天百姓们会连药都吃不起。”
岳山把皇商行涉及到的很多需要移交给朝廷负责的生意都一一指了出来。
到后面别说长孙无垢了，就连长孙无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过了过了，翠岚你过了。照你这样分拆下去，皇商行就没了。”
岳山却严肃的道：“过了吗？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以为皇商行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们对它的定位是什么？”
“这……”兄妹俩都迟疑起来，说实话以前他们还真没仔细看过过这个问题。
建立之初它就是帮助皇帝打理一些比较赚钱的生意，后来一步步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个样子。
可以说皇商行的触手已经伸到了大唐的方方面面，最关键的是它是一个半官方机构，独立于朝廷体系之外。
这正常吗？这合理吗？
是个人都知道这不合理。
岳山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
“很多规矩都是越早定下来越好，否则等到后人发现出了问题再想补救的时候就千难万难。”
“如果你们把皇商行定位为一个独立的朝廷机构，那就应该允许朝廷插手进来，建立更加完善的管理和监察机构。”
“如果只定位为皇家的小金库，那就必须要把超出它范围的职能分离出去移交给朝廷。”
长孙无垢颔首道：“听翠岚一席话方知自己差点酿成大祸，此事确实应该慎重考虑，我要和圣人商议之后才能做决定。”
长孙无忌叹道：“我果然老了，跟不上新鲜事物的发展，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啊。”
长孙无垢失笑道：“倒不必如此，翠岚所学异于常人，所思也异于常人，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很正常。”
“早在二十年前我就知道不能和他比，否则会让人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长孙无忌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的感触也同样很深。
当年不服气处处都想和岳山争一争，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迎战。在他不重视的地方布子，反手就把他营造的局面给翻转了。
这种无力感一度让他怀疑人生。
现在双方关系缓和了，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有这样的队友让人放心啊。
长孙无垢说道：“你刚才说有三个理由，现在才说了两个，还有一个呢？”
岳山表情凝重，缓缓的道：“太子妃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