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腊月十七, 是白玉和沈墨的大婚之日,衙舍内处处张灯结彩, 处处贴着大红的喜字以及高挂着红绸, 虽是寒冬腊月之际,衙舍内却热闹非凡。
  白玉沈墨两人的婚礼办得并不盛大,一切也并没有严格遵照本朝贵族成亲的礼俗来办, 因为刺杀一事仍然未结案, 白玉担心再生事端,便与沈墨商量着一切低调从简, 不用请太多的人来, 也不用告诉太多的人知晓。
  沈墨虽然很想给白玉一个盛大点的婚礼, 但是没办法, 他会听从且尊重自己妻子的意思, 因此沈墨并未请来本县有名望有地位的人来参加, 来参加基本都是他们的好友以及县衙里的下属们。
  沈墨与白玉的生身父母皆已亡故,便请人立了几座灵牌,充作高堂。对于白玉和沈墨而已, 这场婚礼不过是为了向外告知, 他们将成为合法的夫妻, 他们将彻底地属于彼此, 再无人能够插足两人之间。
  这一日没有下雪, 天气晴朗, 碧空如洗, 阳光十分温暖,驱赶了几分寒气。
  此刻的白玉正坐在妆台前梳发,为白玉梳妆的是当地最出名的妆娘。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红雪坐在一旁, 看着白玉梳妆, 她的眼里有着祝福亦有着一丝艳羡。
  “白玉,你今日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红雪脸上浮起笑容,真诚地说道。
  “谢谢。”白玉脸上笑意浅浅,感到喜悦的同时想到红雪又有些感慨,不能两人一起幸福,到底让人觉得有些遗憾,白玉叹一口气,不禁问了句:“你的事还没和许先生说吗?”
  红雪闻言笑意一滞,眼眸多了抹黯然之色,“这些天,他基本留宿在外面,还没有机会说。”压下那糟糕无奈的感觉,红雪再次扬眉微笑道:“不谈此事了吧,今日是你成亲的日子,大家都要开开心心才好,我也跟着沾沾喜气。”
  红雪刚说完,小蕖突然掀帘而入,带来一封书信,说是梅大夫请人送来的。
  白玉接过她递来的信,打开一看,不禁有些吃惊起来,又感到有些失落,信上梅英对她表达了祝福,随即告知白玉,她无法参加她的婚礼了,因为她今日便要离开安阳县。
  “白玉,梅大夫在信上说了什么?”红雪见白玉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不禁开口问道。
  白玉叹了声,一边将信折叠好,一边回答道:“梅大夫说她不能过来了,她今日便要离开安阳县。”
  红雪脸上亦浮起吃惊之色,“怎么说走就走?梅大夫眼睛不方便,这还是寒冬腊月的,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也太危险了。”
  白玉听了红雪的话,不由皱了下黛眉,心里也颇有些担心,然而人走都走了,她也拦不住。其实,白玉一直觉得梅英是个奇女子,且身份神秘,行踪不定。
  白玉想了想,只能安慰的说道:“梅大夫本就是个游医,她在一个地方不会待太长时间,她这些年一直是如此过来的,想必不会有危险的。”
  只是这事真的太突然了,之前也没听她说过有离开安阳县的想法,而且她不是要求桑落当三个月的帮工么,这说明她起码得等到开春之后才会走,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想法?白玉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桑落,难道就这么任由着她离去?也不劝阻一下?
  白玉以为桑落和梅英关系匪浅,但一想到前天桑落的话,白玉不禁摇了摇头,这对男女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这几日桑落去哪里了?也是奇怪,这几日桑落竟然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么想着,背后一阵掠风声,传来细微响动,白玉等人不由回头看去。
  白玉不由一愕,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桑落蓦然出现于窗台上,将给白玉梳妆的妆娘堪堪吓了一大跳,白玉安抚地说道:“是认识的人,继续梳吧。”
  妆娘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却不由得多看了桑落的几眼,才继续给白玉梳头,美丽年轻的男人谁不爱看呢?
  白玉不知道对桑落说什么,索性像往常一般,对他视若未见。
  见众人不再搭理他,桑落颇有些悻悻,一个漂亮的姿势,跃下窗台,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
  红雪和小蕖目光则都落在桑落身上,担心他是来闹事的,似是察觉红雪小蕖的内心的担心,桑落自嘲似的弯了下唇角,他眼尾若有似无地扫向那两人,“放心,我不是来砸场子的。”
  他语气轻轻淡淡的,并无指责之意,却让红雪和小蕖闻言惭愧地转开了目光,低下了头。
  白玉看着镜子映出的人影,神色平静地问:“你是决定来喝一杯喜酒了么?”
  言下之意是,你肯放下心中的执念了么?
  桑落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镜中人看,眼眸中有些一丝复杂,静默片刻,他终于笑了笑,“怎么说你都是叫我过哥哥的人,成亲如此一件大事,我怎会不来?以后那人若敢欺负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听到他的这番话,白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生了股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愧疚还是感动居多,少时经历的一些事再一次浮上心头,白玉鼻子不由得微酸,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最终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突然想起什么,白玉不由问道:“桑落,你知晓梅大夫离开的事?”
  桑落愣了下,随即像是不明白似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白玉有些惊讶,他竟然不知晓梅英离开的事,按理说梅英应该告诉桑落的,没理由瞒着他,难道这两人吵架了?梅英不会是因为他才离去的啊?白玉不禁心生这样的念头,将梅英写的信递给桑落,白玉道:“你自己看吧。”
  桑落疑惑地接过书信,打开来看,当看到梅英说要离去的那一行字时,桑落不禁腾地一下站起身,并带翻了椅子,吓了小蕖等人一跳。
  桑落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她为什么突然间要走?
  白玉见桑落反应如此剧烈,目光深意地看着他,“原来你不知晓?”
  白玉突然的一句话让桑落醒过神来,察觉自己的失态,桑落佯装镇定地扶起椅子,重新落座,他用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问道:“这信什么时候送来的?”
  “刚刚送来的。”白玉回答,说完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妆娘因为她的动作不得已停在了手上的动作,白玉美眸微眯,意有所指道:“这会儿或许还没走。”
  桑落闻言心口一跳,然而对上白玉意味深长的目光,桑落内心又颇觉不自在,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躁动情绪,他满不在乎道:“她既然要走,那就由她吧。”
  “梅大夫眼睛不便,孤身在外定然十分危险。”白玉叹口气,担心地说道。
  “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桑落冷声道,内心其实有些生气,却又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是气她离去没有跟他说一声,还是气她在这种天气离去,太过于任性?可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她根本不是他的什么人,两人已经明明白白的撇清了关系。
  “哦,那你当我什么也没说。”白玉回过头,继续示意妆娘挽髻。
  然而,没多久桑落便如坐针毡起来,过了片刻,他突然起身,向白玉道:“我想起来还有些要去做,我晚些再过来。”
  言罢也不等白玉回话,便匆匆离去了。
  白玉见状,唇角不禁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冬季昼短夜长,才酉时中,天便暗了下下来,主院喜堂内此刻已是灯火辉煌,通往喜堂的正中间路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小蕖扶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轻移脚步,款款向沈墨迎来。
  沈墨长身玉立,一袭大红蟒袍,腰系玉带,墨发如瀑,修眉入鬓,目光落在白玉身上,眉眼之间尽是温柔。
  小蕖笑盈盈地将同心结一端交到沈墨的手中,沈墨含笑接过。
  铜锣一敲,笙箫鼓乐奏响,炮竹声也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众人视线皆落下这对新人,目光含着祝福。
  白玉与沈墨各执着同心结一端,脚踩着红地毯缓缓地向喜堂而去。
  见惯风浪的白玉此刻莫名地有些许紧张,明明是大冷的天,她的手心却在直冒汗,大概是第一次经历成亲这种事吧,白玉看不到沈墨的脸,莫名有些不安,便轻轻地拉扯了下同心结。
  沈墨察觉白玉的小动作,他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只是唇角却勾起一抹轻笑,他不露声色地也扯了扯同心结,给予回应。
  而在场的人谁也没发觉两人的小动作。
  白玉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心灵相通的甜蜜感,内心紧张的感觉也消失了不少,她脸上扬起一大大的面容,又仗着众人看不见,掩藏在红盖头底下的笑容愈发的张扬,这大概是她笑得最热烈的一次。
  因为她马上就是沈墨的妻子啦。
  而神情暴露在大众眼底的沈墨,尽管他的内心亦十分激动,然俊美儒雅的脸上仍是挂着从容内敛的微笑。
  从今往后,她白玉将是他沈墨的妻子,是他此生的挚爱。
  除了死别,再无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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