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9

  绸缪束薪, 三星在天。
  绸缪束楚, 三星在户。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纤云弄巧, 金风玉露, 柔情似水。
  恰此时,七夕鹊桥相会。
  这个时节,天气晴朗的时候,晚上就可以看见挂在天边的参宿三星。
  自古以来, 这就是一个适合新婚的日子,也是汉室天子迎娶皇后的正日。
  苏碧曦只感觉自己天黑睡着, 只闭了闭眼睛就醒了过来,开始沐浴梳洗。她洗了这辈子最干净的一个澡, 也是最久的一个澡, 感觉浑身脱掉了一层皮,才从浴池里出来, 由着芷晴带着一干使女们收拾。
  昨天晚上就来了翁主府的苏碧曦母亲李氏几乎一夜没睡,让阿丹喂眼睛还闭着的苏碧曦吃了一碗小米粥,便盯着人给苏碧曦穿衣打扮,擦干头发。
  翁主府长史桑弘羊忙得脚不沾地, 守在翁主府执事处,不停地有人来回话请示,辛元早就被他拘在这里帮忙, 他都要忙疯了, 脑子不定在转。
  吉时设在黄昏, 还好今日天气好,纳征时候太常送来的陛下亲自去打的一对大雁要随着翁主一并去汉宫。陛下今日不知会不会来亲迎,若是来亲迎,那关防上必须要做好准备。
  翁主的父亲卓王孙已然重病起不了身,桑弘羊在请示了苏碧曦之后,干脆便请了馆陶大长公主跟侯爷来。反正翁主是馆陶大长公主义女,错不了规矩。
  就在苏碧曦绀上皂下,蚕青上缥下的玄色婚服,梳着警鹄髻,戴满了簪环首饰,金步摇、笄、珈,脸上刷了一层又一层的粉,觉得自己估摸着跟女鬼也没什么差距的时候,阿丹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高兴得不成样子,“女郎,陛下前来亲迎了!”
  李氏高兴地直抹眼泪,笑着道,“君儿,陛下待你这般好,阿母就放心了。”
  女儿嫁了两次,没有一次遇见了良人,卓王孙又是要害死全家人的性子,李氏真是心里煎熬地不成样子。
  如今卓王孙虽然瘫在床上,万事都要靠别人伺候,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但是比起儿子女儿,还有孙子孙女一家人的性命,李氏还是会选的。
  即便她想不通,她也没法子。李氏在娘家时听父母的,出嫁以后听卓王孙的,卓王孙不在,大多则是听儿子卓文华的。
  如今女儿一朝做了汉室的皇后,李氏好多晚上半夜醒来,都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尤其是天子下了圣旨之后,自己被封了蜀国夫人。
  李氏不过是一介普通商妇,忽然成了国夫人,不止是惊喜,简直是惶恐了。如今馆陶大长公主见了她,待她和蔼地像是亲戚一般,她提着心,每句话都要过了无数遍才出口。
  皇后的迎亲正使,天子的叔父魏其侯窦婴已经到了翁主府,随行的还有平阳长公主与隆虑长公主两位天子的嫡亲姐姐,作为陪伴皇后入宫的正宾。
  婚礼,乃是在黄昏之时。
  刘彻冕冠十二旒,系白玉珠,穿玄色冕服,黄赤绶四彩,黄赤绀缥,坐着天子的座驾,在迎亲使者,一众诸侯宗室的陪同下,来到了翁主府前。
  皇后册封正礼,诸侯王皆进京观礼,文武百官则等在未央宫中,等待朝拜天子皇后。
  黄明奇跟随在一侧,来到了翁主府大开的正门前,正要高声唱号,却见刘彻摆了手,翻身下銮,示意诸人安静,而后扬声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这不是文锦翁主卓文君所写的《白头吟》吗?
  陪同而来的刘氏宗室,外戚列侯,见刘彻忽然此时停下,本就心中疑惑,现下见刘彻竟然念起了卓文君所写的诗。
  难道,陛下这是在念催妆诗?
  这是平民间婚礼的礼节啊,陛下竟然看重文锦翁主至此?
  刘彻之前跟馆陶大长公主之女陈阿娇成婚,是在他做太子之时,礼制规程自然远远赶不上此次刘彻成为天子之后,所举办的封后典礼。
  而且此时的天子,早已不是初初登基,朝政还掌握在太皇太后手上,稚嫩年幼的帝王了。
  刘彻虽然还没有整顿宗室,但是燕王的前车之鉴,淮南王翁主刘陵的自尽,实在容不得刘氏宗室们不夹紧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
  要他们相信一向仗势欺人,养着男宠的刘陵因为失贞自尽,还不如去信母猪会上树。
  燕王奸-淫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的确乱伦,的确是有违天道,可是当初周王室玩弄自己女儿的天子还少吗,姜太公传下的姜氏女里面,有多少个跟亲生父亲兄长有牵扯的?
  自古以来,王室就是全天下最肮脏龌龊的地方,亲伦情义不过就是笑话。
  有人去向周天子问罪,有人去杀了那些秽乱后宫的姜氏女跟父兄了吗?
  燕王之所以会栽在刘彻手上,都是因为这位文锦翁主设计当场捉住了燕王,更因为她手里有天子所赐的三千羽林卫。
  燕王大权在握,当时又不知为何神志不清,文锦翁主跟汲黯时机抓得太好,顷刻间就把燕王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早就知道天子爱重文锦翁主,却不想刘彻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仅亲迎了文锦翁主,还站在翁主府大门口,当着诸多臣子民众的面,念着文锦翁主所写的《白头吟》。
  这首《白头吟》终归说的就是一句话,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刘彻在大婚当日念了这首催妆诗,终他一生,但凡辜负了文锦翁主,就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
  刘彻念完催妆诗以后,并未再等上銮驾,反倒示意礼官跟太常向前,自己一步一步走进了翁主府。
  苏碧曦的闺房之内,她已经收拾妥当,拿着一把富贵牡丹缂丝团扇遮住面容,在母亲李氏,平阳长公主,隆率长公主等一众皇室女眷的陪同下,等待着礼官的通报。却不想只等来礼官虽然神色正常,脚步匆忙异常,“陛下…….陛下亲自步入翁主府,请殿下却扇。”
  天子已经下了圣旨,他们已经称呼文锦翁主为皇后殿下了。
  时下的婚礼,新妇多用扇遮脸,需待交拜后去之,新郎官此时也要做却扇诗。天子跟皇后的交拜礼定在未央宫前殿承明殿,这是自未央宫建成以后,汉室群臣,天子登基,皇家婚礼,丧礼等重要典礼举行的宫殿。
  刘彻如今亲自亲迎,再亲来请文锦翁主却扇,寻常的郎君们都未必能做到,而汉室天子做到了。这已然不是恩宠了,俨然是待文锦翁主犹为情深义重,是极其难得的良人了。
  李氏激动得连连拿着帕子擦拭眼泪,“君儿,陛下如此待你,阿母别无所求了。”
  旁边坐着的馆陶大长公主仿佛没有听见李氏还称呼苏碧曦名字,也是一脸笑意,“陛下跟殿下帝后和谐,鸾凤和鸣,我也是替殿下高兴啊。”
  平阳长公主隐晦地看了李氏一眼,她可没有忘记李氏曾经送过她双梅图,讽刺她再嫁之身,此时面上却也笑得喜气盈盈,“殿下大喜。本宫这个弟弟一向粗心大意,日后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大长公主,长公主都说话了,长公主还一副把文锦翁主当成弟妹的亲切模样,在座的人哪怕是个傻子,也不会在此做出跟汉室的皇后不对付的事来,纷纷讨好地恭维起来。何况在他们看来,天子待皇后的确是上心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家里的嫡妻,郎君待自己,连陛下的一分都不曾有过,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
  “陛下大喜,殿下大喜。”
  “百年好合,相携白头。”
  “真是有福气啊。”
  …….
  苏碧曦纵目低眉,略看了一眼室内的女眷们,面上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低着头,双手拿着团扇。在众人看来,就是新嫁娘害羞了。
  苏碧曦并不觉得刘彻待她好,便是她的福气,也并不认为,刘彻待她好,就是她的一切。
  男子跟女子都是独立的个体,婚姻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并不代表对方就是自己的全部,好似自己的亲人,朋友等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同样的,孩子也并不是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的全部,不值得女人为了孩子要死要活,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孩子,或者牺牲自己的工作前途,或者十几年几十年,就是为了孩子而活。
  说句极为现实的话,正常情况下,父母,尤其是母亲为孩子付出的,是孩子一辈子都偿还不了的。孩子回报父母的东西,不及父母付出的万分之一。
  这还是在孩子孝顺的情况下,倘若生出来的是一个棒槌,根本不孝,就当父母不存在,或者踩着父母上位呢?
  在刘彻跟苏碧曦之间,现下的确是两厢情愿,坦诚以待,可如若苏碧曦傻得认为这就是自己的福气,认为刘彻从此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了,只怕好日子就不长了。
  华夏的女子,从古至今,都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了男人的身上,认为一辈子的幸福取决于是不是有一个好男人,而男人往往不这么想。
  他们会想,人都是独立的,为何他们就要负担女子跟孩子呢?
  潜意识里面思维的不平等跟依附心理,造成了诸多女子的悲剧。
  苏碧曦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在她跟刘彻情真意切的时候,她会付出全部的真心。一旦他们互相没有了真心,那便是到了分离的时候。
  她要有那个能力,从容地离开刘彻,即便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文锦翁主贵,出嫁帝王家;天母调天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刘彻念着却扇的声音传来,平阳长公主跟隆虑长公主已经把苏碧曦扶起。
  刘彻走进房内,诸人向他请安,他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免礼,走向苏碧曦,一揖到底,朗声道,“彻,见过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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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上:姑娘啊,你今天啃了你爸43块钱老啊
  母上:还有早上的5块钱米粉
  小鱼:……因为我没有现金!我是亲生的吗┭┮﹏┭┮
  父上:还有昨天的5块钱
  母上:你是啃老一族啊姑娘
  小鱼:……┭┮﹏┭┮我肯定不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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