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早已死了
龙歆生来就乖巧，一向十分听从龙苓的话。
但今日，她却按耐不住好奇心，不顾龙苓的叮嘱，偷偷跑去灵珠殿探望那个身中厄鲨剧毒的人族。
龙歆不是没见过人族，在她退化之前，她也曾和龙苓一同去人族地界游玩。
后来，那里开始进入战乱，各地人族都在自相残杀、尸骸遍野。
龙苓姐姐说，正是这般恶劣的境况，才导致了她的退化。所以，龙苓姐姐对此更加痛恨人族！
但为何，她却破天荒地带了个人族回来龙族宫殿？明明说他早已毒素攻心，回天乏力了，却仍旧用灵珠为他续命？
龙歆实在匪夷所思！
于是，便私自跑来灵珠殿，看看这个让龙苓姐姐甘心解救的人族。
龙歆颇为费力地打开灵珠殿的结界，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那个人族被安置在殿内中央的冰玉床上，龙族中仅剩的一颗灵珠正悬于他身体的正上方，淡红色的光芒丝丝缕缕地流入他的心口，为他那早已虚弱不堪的身躯维持着生命力。
与龙歆曾经见过的人族男子有所不同的是，他皮肤尤为白皙光滑，身形单薄瘦弱。五官精致绝美，眉若弯月，挺鼻润白，唇色绯然，面容轮廓柔美，肌肤细致如美瓷。
他身着一袭水蓝长衫，静静地躺在晶莹剔透的冰玉之上，仿若一尊冰晶雕砌的美男子雕像。
龙歆禁不住看痴了。
如此绝色男子，死了真是可惜了！龙歆虽还年幼，却也有爱美惜美之心。
她想，或许龙苓姐姐也是舍不得让这美男子如落花般凋零，才将他救回来的吧。
正暗自思索着，冰玉床上的男子倏地煽动着修长的睫毛，而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仿佛可以驱散人世间所有哀愁的耀眼星眸，只一眼，龙歆便犹如坠入浩瀚星河里，再也不愿离开。
男子转动星眸，瞧见龙歆那痴痴的眼神，淡淡地弯唇，微哑清越的嗓音落入龙歆耳中。
“是你救了我？”
龙歆蓦然回神，随即俏皮一笑：“是龙苓姐姐救了你。”
男子杏眼微眯，似在回想。
是了，他记得自己在与海贼搏杀时，中了对方一根毒箭，然后便掉进了海里。
在他失去了意识之前，好似有一道纤丽冷艳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她就是这个小女娃说的龙苓姐姐？
男子动了动身子，发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便放弃了。他盯着上方那颗灵珠，眼中略微惊异。
“龙族灵珠？你们是……龙族？”
被人识破身份龙歆也不惊慌，反而甜甜一笑：“是呀，若不是我们龙族灵珠为你续命，你早已一命呜呼了！”
放在从前，龙歆是绝不会对一个识破她们身份的人族如此心无芥蒂的。但他与那些人族不同，因为他眼睛里有着令人温暖愉悦的柔情。
“我叫龙歆，你可叫我歆儿。”龙歆连名字都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呵，歆儿。”或许是因为伤重，他笑得很轻，“谢谢你！”
--------
此后，歆儿每一日都会来探望这个人族男子。
她知晓他叫伏殷，来自人族青陵，那里有一座神秘的圣宗山。
他来瀚海是为了剿灭为乱作害的海贼，为边界人族谋求安宁。
可是，他却被身边最亲近的人暗中下了迷药，才会在与海贼的搏杀中着了道，被他们淬毒的短箭所伤。
好似早已看破生死一般，伏殷从未询问龙歆，自己究竟何时能好起来，或者何时会死。
他只要求，每一次龙歆来看他时，能帮他在自己的衣角划一道红线。他说，那是他对某一个人的思念。
每一条红线，代表他对那个人的一分思念！若是哪一日，灵珠无法再为他续命，就帮他把这件长衫，丢到海面上。
或许，他思念的那个人，可以看得到。
龙歆对此觉得很奇怪：“你为何不让我去求龙苓姐姐，让她救你？”
伏殷但笑不语。
这个小丫头还不知晓，她那个姐姐带他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其实，早在他清醒的那一夜，龙苓就来见过他了。
“你早已无药可救！”
与龙歆的娇俏可爱不同，龙歆永远都是一副淡漠清冷的表情。
“我明白。”伏殷望着那双冷冽的眸子，莫名觉得它们和某个人很像。
是的，那人也一直都是冷冷的，淡淡的。所以，在他对自己说“我从未对你动情”时，自己才会那般平淡地点头应：“好！”
而后，泰然地喝下他所递的诀别酒。
只是，伏殷没想到，那杯酒里还有让自己丧失灵力的迷药。
他是想要自己的命吧！
毕竟，人、妖殊途！
可自己的心为何不痛？因为它已经无药可救的缘故？
龙苓对伏殷的淡然觉得很怪异，他为何如此无动于衷？他不是该哀求自己帮他续命么？
为何他那双似会勾魂夺魄的眼眸里，会平淡如水，仿佛死对他而言是无需畏惧的事情。
“我需要你的灵血。”龙苓难得对人族肯多说一句话。
“好。”伏殷依旧平静。
“你会死。”
“我早已死了。”
只剩一颗不会痛的心，和死有何区别？
“……”
--------
到伏殷开始觉得自己的心又能感觉到些微疼痛的时候，龙苓终于抱着沉睡的龙歆来了。
她将龙歆轻轻地放到他身旁，沉默了片刻后，对伏殷娓娓道来：“我们龙族一脉，本是妖族王族。如今，只剩我与歆儿两人。”
“我们龙族至少可活两千年，而她只有五百岁，她还小。但因为你们人族一直战乱不停，这世间戾气横行，加剧了我们龙族退化的速度。”
“歆儿如今只有不到十年的寿命，就连人身也只能勉力维持。”
“我不知你的灵血中为何含有心族灵气，但世上唯有心族灵气，可延续我们龙族的生命……”
龙苓本不想与伏殷解释。
可这些时日，见龙歆与伏殷相处得如此欢悦，她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她不能心软！歆儿需要他的灵血，他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如此最好！
思定后，龙苓对伏殷说道：“我会帮你将这件长衫送回人族边界，你想交与何人？”
“不必。”伏殷缓缓闭上双眼，“对他而言，我早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