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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祝微星心里赞许,嘴上却没搭人家挑刺自己的话,不熟。
  倒是郑照文被驳了买牛奶的好意,仍老好人一样打圆场:“这车在女式里属于偏大的,男生也可以骑。”
  “行吧,就是招摇,”何灵对祝微星耸肩,“适合你。”
  她那语气像极了土匪军团初见祝微星时的模样,排斥鄙夷,嫌恶挑剔。但土匪军团早已转了性,何灵未跟上他们节奏,依然对祝微星秉持固有印象,态度就显突兀了。
  祝微星不介意,毕竟陌生人,且在讨厌自己的人里,她还拿不上前排号。于是当没听见,返身坐了回去。
  不过,当着人家那么多好朋友面,他和姜翼坐得肩并肩,的确有点小怪。
  祝微星在意,姜翼却像天生没有尴尬这情绪,仍没走人的想法,悠哉看街看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盯着自己的漂亮女孩儿。
  被这么干晾着,美女如何忍得,只能主动找话题:“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回我消息?”
  她目光略过众人,停在某个大高个儿身上。
  “我前天在l市玩,抽空去勿心疗养院看了徐丹琴阿姨。没想到徐阿姨的病房从b级下降到了c级?我找院方问,他们说是家属做了调整,是你们换的吗?你们资金遇到困难了?”
  她问的其他几人都无动于衷,只祝微星敏感抬头。
  徐丹琴?
  宋阿姨去龙龙家拜访的时候多嘴提过,这好像是……孟济妈妈的名字?
  换做往日祝微星绝不多管闲事,但眼下没顾得上,贸然开口关心:“孟济妈妈还好吗?”
  何灵正因被大家忽略而不爽,抓着祝微星送上门,自然要怼:“跟你有关吗?你怎么有脸问孟济的事?”
  祝微星竟然反问:“为什么没有脸?我和他有矛盾?”
  何灵脾气挺急,她好一阵没来羚甲里,仍觉祝微星失忆是在装傻,被对方一激,立刻倒豆子一样哗啦啦:“那时候孟济住院昏迷,姜翼去看他,你这神经病连植物人都嫉妒,还跟到过病房外,在那里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企图伤害病人!亏得被我发现赶出了医院!你敢说没这事?!”
  祝微星皱起眉,不敢置信自己还有过此行径?难道曾经的祝靓靓真对孟济那么有敌意?出事前欺负,出事后追到医院都不放过?
  没想到阿盆倒帮着分辨了句:“只在病房外遇到,没抓到现行吧?你怎么知道他是嫉妒或要去伤害孟济?去医院也有可能是探病或他自己看病。”
  “我妈妈那天跟护士长换班,我去等她下班在病房走廊坐了一下午。也瞧了这个扫把星躲在那儿的全程,他肯定有问题!他不心虚为什么后来见我发现就匆忙逃走?”何灵证据确凿理直气壮。
  “大概害怕被你骂?”郑照文也开口帮腔。
  “诶?你们怎么回事?”何灵讶然,“一个个都在为他说话?他对姜翼那龌龊心思你们忘了?我记性可好呢。”
  祝靓靓谗过姜翼这事,你知我知,兴许羚甲里人全知,但除了焦龙龙外,连赖洋在人前谈起都顾虑姜翼面子指桑骂槐不好意思,没想到竟被这姑娘当着俩相关人员面重新揭破,让大家日趋和谐的相处陷入了回溯的短暂尴尬中,有点没眼力见。
  未等祝微星反应,一直置身事外的姜翼忽然站了起来。咣当一声,屁股下的座椅跟着倒下,简单的一个动作,在场的却都被吓得一懵。
  姜翼扒了扒乱七八糟的头发,动作缓慢,却充满了不高兴的恐怖气息。
  他瞟何灵:“记性好?记性那么好怎么不记得我说过再也不想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的话?”
  比起以往的暴躁急怒,姜翼这态度已算轻描淡写,可对一要面子的美女来说,大庭广众,这刀还是亮得过于锋利,实在不懂怜香惜玉。
  何灵如遭雷击,一张俏脸青青白白翻来覆去,最后眼睛一红,转身跑了。
  姜翼却跟没事人一样从牛奶摊走了出去。松松因蜷在小地方而僵硬的四肢,返身不忘把最后一个没动的烤肉三明治揣口袋带走了。
  其他两人似早习惯他这种狠辣无情拒绝所有追求者的方式,见怪不怪的对祝微星打了个招呼,一道离开。
  铺子复而寂静,祝微星将何灵那话一番思量,仍是没什么头绪。
  一低头,胸口一闷,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小土匪拿来贴着嘴巴半天的玻璃杯,是他平时惯用的,这人喝的时候,自己用了还没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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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着盼着,终于将u市的秋老虎恭送远去。羚甲里本因暑气只敢傍晚出来乘凉的大爷大妈们开始长时间驻守室外。小板凳一扎,烟火灶台锅碗瓢盆伴随高谈碎语嬉笑聒杂,代替了树上的知了,贯彻一个白日,纷杂热闹奏出一串串独属于市井的交响曲。
  大家彼此间的消息也变得格外灵通,这不,祝微星进货时在弄堂里一个往返,就把这周末各家的鸡毛蒜皮全收入耳中。
  好比陈嫂的小叔子又小中风,情况不乐观,正想法子把人往中心医院塞;一号楼拥有羚甲里四套房子,号称弄堂一枝花的鲁包租婆的老公在外面有了姘头,俩夫妻在家打得头破血流;宋阿姨家断了双臂的维纳斯神婆老太太一大早就被抬进了羚甲里,引来追随者一路招呼欢迎。
  当然这些只算开胃菜,最大那条新闻是有人看见一辆超级豪车于昨夜雨中悄无声息驶入弄堂,放下一人后,又悄无声息驶离。
  龙入涸泽,平地一声雷!
  “……谁说的?!”王阿姨一边摘韭菜一边翻白眼,“下那么大雨能看清?风劲大的把我们家雨棚都吹坏了,我窗都不敢开,谁这时候出门啊。”
  “我也觉得,就算真来了也肯定是要去天蓝广场那儿,不小心开错道了。”
  “我们这破地方,名贵些的狗进来都找不到趁嘴的吃食,还豪车?这辈子,下辈子,这玩意都和这里的人没一毛钱关系!”
  “哎,话不能说得那么肯定,昨天的电视剧看了没,里面那个小媳妇就是穷地方出来,跟那个对门的穷小子谈恋爱,人人都觉着他们没出息,结果那个穷小子是有钱人家流落在外面的大少爷,后来认祖归宗,小媳妇也跟着发达啦。”
  “我看了我看了,小媳妇也太苦了,外婆贪财,老娘瘫痪,就靠她一个人养家,自己身体还不好,啧啧啧……”
  “电视剧么就是电视里才有的剧情呀,现实里哪里会发生啦,你看看我们弄堂中哪个像是龙生凤养?全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尽管已领教多次,阿姨大妈们的传播发散能力仍让祝微星吃惊,不敢想象当时自己出事时弄堂里会是怎样的百家讲坛盛景,难为奶奶和焦婶她们。
  第50章 脾气挺大
  和焦聪拉着货到了渔舟街, 沈叔已经勤快的开摊了。
  昨天起沈叔的煎饼摊和焦家的牛奶铺正式合并,祝微星还特意更改了那块明晃晃的锡纸色招牌。巧的是沈叔的名字里也含了一个“龙”,于是直接改为“龙龙早餐铺“, 响亮又好记。
  刚开始, 不指望立马日进斗金, 做生意还需耐心,且看群众吃了沈叔的手握筒饼都纷纷叫好,兴隆红火该只是时间问题,祝微星有信心。
  打包了一份本想给某人留着, 等了一上午都没见他出现,祝微星便给了自己当午饭。
  下午骑了他的亮银女式新车去学校, 遭到一些小侧目, 被祝微星全数忽略。进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马庆,顺便向消息灵通的辛蔓蔓打听付威曾经的科系。
  辛蔓蔓不负所托,很快给出热心答复。付威于上学期末提出转学申请, 出国留学。学校批准后就没了消息。
  祝微星去了马庆班,等到快上课也没见人,第二天再去,还是一样,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向他们音乐学的同班同学询问, 问了一圈,竟都表示不认识这人, 直到问到他们副班才得到确切答案,他说马庆又病了, 这几天不来学校。
  又病了?
  以前就病过?
  是了, 看他状态,多半是精神类疾病, 那这次再病会不会和那天的谈话有关系?
  祝微星又委婉打听马庆的背景消息。他长相标致,气质卓然,谈吐有礼,十分博人好感。副班便知无不言了。
  据他回忆,马庆上课神出鬼没,勤工俭学也总虎头蛇尾,之前的确身体抱恙休学一阵,最近才回来两天又消失了。至于被人霸凌,未有听闻,学校男生本就少,九成活人都在琴房,男寝也就晚上有点动静,谁有这功夫欺负他?
  这倒也不能证明他言行全假,祝微星猜,或许是有的,只是并未如马庆所言的大张旗鼓,多是暗地里排挤欺负。
  只是,马庆的线索也就此中断。
  祝微星用【猫】给他发微信也不回,人间蒸发。
  而当晚凌晨,祝微星又收到陌生消息,这次是短信。
  “靓靓,看你每天都过得那么快乐,我好羡慕。”
  祝微星心头一紧。
  号码段很短,非寻常手机号,祝微星回拨过去是奇怪忙音。
  来人无名无姓,但从这有些哀怨寂寞的语气看,和【作威作福】一般模样。微信号已被姜翼删了,所以只能用短信了吗?
  鬼还盗不了一个微信号了?
  前后逻辑一推断,越发像与自己有新仇旧怨者通过某些手段拿到付威过去的账号,再发给自己那几条故弄玄虚的消息,企图制造混乱,引起恐慌。嫌疑最大者自然是马庆。
  祝微星未回。
  第二天同一时刻,信息又来了。
  “靓靓,你把我忘了?但我每天都想着你,也看着你。”
  第三天凌晨,第三条信息准时送达。
  “靓靓,你别想摆脱我。”
  祝微星当时正躺床上,他望着漆黑一片的室内,感受着凉意从手机里透出,藤蔓一般爬满全身。
  昏沉一夜让祝微星精神萎靡,迷糊着出门差点和焦婶撞上。
  焦婶扶了他一把,担忧问微星是不是做生意太忙累到了。
  祝微星忙说只是想事没注意路,岔开话题问焦婶怎么来了。
  焦婶提起手里一摞银箔纸给祝微星看:“你奶奶说家里的用完了,让我给买点。”
  祝微星疑惑。前两天还见着橱柜上堆了好多,这就用完了?
  “是啊,叠了都卖了。”焦婶还挺高兴,“不仅老的卖完了,两沓新的也被预定了,有些阿姨婶婶手笨,只能靠买的。”
  祝微星不懂,这既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生意怎么忽然大好。
  说起这,焦婶也哭笑不得,指指楼下。
  “这不宋家老太太在弄堂里住下了,她每回来,羚甲里的香火都会跟着旺起来。不少大姨大妈爱信她话,她说要拜佛就拜佛,说需烧纸就烧纸。不止是纸钱,香烛、供品都要轮着过一遍,趋吉避祸。”
  随焦婶的手探头出去看,祝微星发现目之所及的地上至少躺了四五滩没被打理的黄色灰烬,都是烧银箔落下的,顺着凉风碎散在巷弄中,无端增添一种凄凉阴测之感。且这些玩意儿都聚集在六七号楼窄小的过道中间,祝微星窗户下,十分的有指向性。
  烧就烧了,干嘛全堆这儿?
  “宋老太太说,近些日子,这一块阴气重。”
  祝微星眉头一跳:“什么?”
  焦婶朝对面阳台努努嘴巴,附耳过来:“宋老太太很不喜欢他,每次来都反复说那孩子命格太凶了,小门小户的压不住也吃不消,要大家伙都绕着点。”
  “不喜欢就搞这一套?”祝微星眉心打褶,向来沉稳心绪竟涌起不快。小土匪那模样,你说他面相凶神恶煞性格暴躁邪性都可以,但两三句就平白无故把一正常人打成妖魔鬼怪,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祝微星深觉,这世上有些装神弄鬼的惯爱背后使阴招,光明磊落行事干脆的反而易被妖言惑众,实在荒唐。
  不等焦婶再言,祝微星从家里抄了把扫帚就下了楼。
  唰唰把残留在两栋楼间的垃圾全清理了个干净,又还不知打哪儿搞了只粉笔,在一楼乱七八糟的墙面上留下几个清晰大字。
  禁止明火焚烧,违者罚款五百!!!
  写了嫌不够突出,拿红的还描了圈。
  描完仔细的查漏补缺半晌才满意上楼,刚走到家门口却见对楼阳台上懒懒靠着一人,一边抽烟一边像欣赏风景,看到祝微星笑着眯了眯眼。
  “大早上就劳动呢?勤劳。”姜翼瞥了眼他手里扫把,声音带了些刚睡醒的沙哑。
  “打扫一下脏东西。”祝微星说。
  姜翼点头表示理解,清晨通明的阳光洒落在他立体分明的五官上,驱散了其中盘桓的阴翳凶悍,只留纯粹的俊美,艳火烈日般的俊美,映得那双眼睛都多了几分深意,像一幅画一段故事,画面绮丽,有精彩的起承转合,有百转千回的情谊,几秒之间铺散在祝微星面前,秾艳得应接不暇,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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