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习惯性有求必应

  林峥来不及犹豫，人已经先动身走过去了。
  他习惯了对杜若有求必应。
  杜若麻烦他的从来都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帮她拿个零食，或者是吹个头发，而且很有眼力见，如果他在忙时，她绝不打扰，大事也基本不劳烦他。这么多年下来，他竟没有回绝过杜若什么事。
  杜若的腿还悬空伸着，林峥在她身边坐下，拿着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她腿上的水珠。
  一条腿，从大腿根，到膝盖，到小腿，到细瘦的脚。另一条腿则反过来，从脚开始，一直到大腿根。
  林峥忽然想，如果将这两条腿扛在肩上，会是怎样的景象……
  果然，卧室这个环境，太暧昧了。
  林峥起身想走。杜若忽然转了个方向，把腿搭在了他的大腿上，阻碍了他起身的动作。
  “别闹。你昨天熬了一整夜，快补觉，我出去了。”
  林峥还是一样，不看她。
  杜若笑嘻嘻的，腿动了动：“我睡不着了。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就聊聊天。”
  “聊什么？”
  “聊聊……江沅吧。”杜若想了想，“当然我不是有意要往你心口上捅刀子啊，只是有些事我一直都挺好奇的。”
  “……你说。”
  “你…喜欢她什么？”
  林峥沉默着，没有回答。
  杜若此刻感觉她是白问，怕不是林峥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只要是她我就喜欢”或者“我也不知道”之类的，那太添堵了。
  她赶紧摆摆手，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准确地把盒子投进垃圾桶：“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此时林峥却回答了：“非要说的话，其实我也不能确切地说出个所以然来。”
  杜若翻了个白眼，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问了也白问，我就不该问。”
  ……
  林峥想起他来找杜若的那一天。江沅发了一圈请柬，最后才发到他。
  他看着烫金深红的请柬，愣住了。
  江沅笑嘻嘻地抓出一把喜糖，塞进他兜里：“我要订婚了，订婚宴在这周末。”
  林峥没收下请柬，也没回话。
  江沅穿着简单干净的白裙子，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踝瘦得近乎伶仃。她过去珠圆玉润，穿衣也大胆，总要露着两条长腿，一旦迈入了婚姻，也能变成细瘦的淑女了。
  但言谈举止间，总还有过去的影子。
  林峥盯着她那一截手腕看，其实在出神想其他的事。他想，过去江沅少吃一顿饭他都心疼的要命，如今她瘦得嶙峋，他心里怎么却没什么感觉了呢？
  江沅察觉他的目光，撸起袖子：“李榆川喜欢瘦的，喜欢文静有气质的，我钓上这么一个实在是不太容易，彻底抓牢之前无所谓先委屈委屈自己。”
  “……是这样。”林峥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
  江沅放下袖子，剥了一颗喜糖放进嘴里：“我耽误了你这么多年，这个吧，怪我，当初我要是不把你给睡了，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是吧？算我对不住你。”
  林峥厌恶她的坦然，坦然地说起这些事，坦然地面对一个守护了她很多年的男人，坦然地告诉他自己要订婚了，坦然地说对不起。
  实际上她并没有觉得抱歉。林峥知道。
  江沅不知道林峥在想什么，也不怎么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其他出路了，你说呢，说实在的啊，哦经常觉得你和杜若很像一对。”
  林峥想起杜若，她和江沅是完全不同的女人。
  “我说真的。你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你对我做过的，其实对她也都做过了。但你这个人就死板，我跟你说很多次了可以不用管我，反正啊我跟你说，我是不太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纯友谊的，你跟杜若之间距离跨过友谊这道坎是不是只剩一个上床了？哎不然你说为什么我遇见的男人跟我最后只能一个一个睡到床上去……呸。不说这个。这次订婚宴，那些嘴碎的我可一个都没请，你也注意点，别在李榆川面前乱抖搂我以前那点儿破事儿。”
  就算瘦得伶仃，白裙黑发，一开口，还是那副样子。
  林峥看着形象和语言完全割裂的江沅，突然觉得很陌生，收好请柬，道别，转身离开。
  他其实不是很想收请柬，他压根就不想去。可他不是任性的人，不拂人面子，不叫人难堪，一直都是。即便看着刺眼，也一样收下了。
  他想摸兜里的车钥匙，却摸到了江沅塞进来的一把喜糖，那一瞬间他忽然真切地意识到，他这十年时间打了水漂，浪费在了一个注定没结果的人身上。
  他把喜糖都掏出来扔进垃圾桶，突然很想见见杜若。
  ……
  “想什么呢？”杜若伸手在林峥面前晃了晃。
  林峥回过神，杜若探究地看着他：“你今天总是走神啊。”
  “我对江沅做过的事，也都对你做过吗？”
  林峥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没吧。你对她喜欢的的死去活来的，我可没这个本事。”
  “……不是指这个。”
  “如果你说小来小去的事，吹头发，背着回家，按时接送，经济支援，陪伴安慰，诸如此类的，那肯定是有的。其他的…我不清楚你对她做过什么其他的。你们之间的事我又没问过没参与过。”
  杜若说着，仿佛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一般补充了一句：“你们上过床啊。这也算在你对她做过的事里吧？这个咱们之间必然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