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在霍格沃兹整整五年的时光里会有这么一天——在那天过后的一段相当可观的时间里,我在躲避乔治.韦斯莱与他的兄弟弗雷德和繁重的学业的夹缝之间生存。
  这很困难,特别是当我的胸前还系着属于格兰芬多的领带的时候。为此我甚至和艾比盖尔学习了怎么把领带的颜色变成其他的色彩,好让我混迹在拉文克劳的人群里毫不显眼。
  即使我极力避免在进餐的时间到礼堂里面去,但总会有那么一些几率能让我在走廊上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遇见他。
  但最终这些时候都被我躲了过去——我第一次认可起他们给我起的“黑猫”的昵称,在躲避不想见到的人时我确实出奇地敏捷。
  我不想遇见他,也不想见到他的兄弟。
  实际上,我早已经没有生气。我甚至不认为那是让我躲避他的理由。只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我没办法再站在他的面前心平气和地继续和他相处——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梅林,这怎么可能?
  每当我回想起那天我的所作所为,我都羞愧得想要跳进黑湖里去。
  在我躲避他的第一个星期末尾是万圣节,也是宣布火焰杯的勇士名单的时候。
  而我没有去。
  我独自一人在那天傍晚去到了黑湖边上,那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暗下来,黑湖与天空交界的地方泛起绚烂的晚霞,像是被撕裂开的一条口子——很快黑暗就会蜂拥而至,彻底吞没阳光,而夜晚的灯也会被点亮。
  原先在黑湖边上的人们开始往回走,冲着城堡的方向赶去。而我成了唯一一个逆流而行的,孤孤单单地脱离了喧嚣的人群,只身冲着被夕阳照射成剪影的大树走去。
  接近十一月的大不列颠很冷,特别是在没有阳光的夜晚。我没有戴围巾,浑身都打着哆嗦——我开始在脑海里拼命回想艾比盖尔曾经教过我的保暖咒,即使那只能持续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是在这种寒冷的夜里聊胜于无。
  在我成功地为自己施了个保暖咒并搓着手来到那棵大树下面的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树下已经坐了一个人。在晚霞称不上明亮的光线之中,我隐约看清了他的脸。
  是那个名叫海因里希的漂亮男孩儿。他闭着眼睛靠着树坐着,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马甲,白色的衬衣袖子被他挽到小臂上面,露出两节小麦色的,结实的小臂。他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而是任由它们蜷曲着,打着卷儿垂落在他的肩膀上,随着晚风轻轻抖动。
  他的胸脯在马甲的包裹之下上下起伏着,呼吸安稳极了,像是在睡梦之中一样。
  我在叫醒他和转身离开之中选择了第三者——我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霍格沃兹里我似乎很少能见到有像他这般漂亮金发的人,更不要说他长得像极了一座漂亮的雕塑。我毫不怀疑如若有人愿意费尽心思地为他订制一个奢华的相框,只需要往他面前一放,那么便会收获一张及其成功的油画——甚至不用施任何的魔法。
  正当我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被我用无数形式夸赞的艺术品睁开了他的眼睛。
  “晚上好,”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似乎没有因为我出现在这儿而感到惊讶。“我刚刚还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来呢。”
  “你在等我?”我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并小心地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他的口袋里面摸索了一阵子,朝我伸出了手。我看向他摊开的掌心,那上面躺着一颗用透明的塑料包装纸包装起来的黄色硬糖。
  我和他道了谢,剥开了糖纸把它放进嘴里。
  我尝到了柠檬苦涩的香味,像是真的咬了一口柠檬一样,酸得我皱起了眉头。
  “是不是很像?”他忽然这么突兀地询问我。
  “像什么?”我反问道。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而后把脸转向了天边。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有一点微光在边际挣扎。他的侧脸被那点光明点亮,余身却隐藏在黑暗里,就要和黑暗融为一体一样。绚烂得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然后他说:“像在柯兰布鲁克的时候,你和我。”
  柯兰布鲁克!
  我像是触电一般浑身轻轻颤了一下。
  我可以说我记得那个地方吗?在梦中梦见过的小镇,它可真实存在?
  “对不起,我不太记得。”我老实地回答道。“我只记得一点很模糊的片段——来...来源于我的梦里。”
  我说完便低下了头,等待着他放声大笑。毕竟这般荒谬可笑的事情,不论谁遇上都会忍不住要笑的——可是他没有。
  “没关系,那不怪你,我可怜又可爱的弗洛。”他说着,从脚边抓起了一块石头朝黑湖里丢去。石子飞速地弹过水面,击起一大片涟漪。“怪我好啦,这都是我的过错。”
  “你的过错?”
  “我不该离开你。”他这么说完,眯着眼睛看着湖里的涟漪逐渐散去。“你的梦里我们要好吗?”
  “要好。”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叫你海因茨,还叫你不要把我给忘记——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确实都发生过。”他转回来看我。此时的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把我们笼罩在了黑暗之中——而我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再次重复了一遍。
  “噢。没关系。”他听上去毫不介意。“我会一直在这儿等着,等着你想起来的那一天。”
  “那如若我永远没法想起来呢?”
  “那总会有办法让你想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黑暗忽然就被划破,我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一朵像是玫瑰花一样的东西,上面却点着一盏蜡烛,烛光随着晚风轻轻地晃动。而火光的另一端是海因里希澄澈的蓝色眼睛。
  我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再次朝我伸出手来,这一次却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他的手很暖和,触碰着我的脸颊。我却忽然没由来地想起了几天前乔治为我抹掉泪水时候的手——和海因里希的截然不同,乔治的手指指尖结着一层因为倒腾发明而形成的薄薄的茧,蹭过我的皮肤时总是能让我的心忍不住地发颤。
  乔治。
  我猛然往后一缩,海因里希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了空中。而我紧绷着身子端坐在离他几英寸远的地方——一如既往地像个傻子。
  “对不起——”我再次开口道歉,海因里希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完全没必要和我道歉。”他微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部雕塑般硬朗的线条总会变得温和起来,让他看上去不再像个上了色的雕塑。
  他接下来抛出的话却像是个重磅炸弹。
  “你没再和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儿走在一起了吗?”
  你没再和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儿一起了吗?你没再和乔治.韦斯莱——
  我的心脏猛地收缩,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刺痛,却又不足够流出血来。
  “...我们吵了一架。”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鼻子有些发酸。“我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于是他也没再理我。”
  “啊,”他发出一声拉长了的感慨,听着却毫无意义。“真可惜,我总想着认识认识他。”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吹过的晚风。听上去却像是在说我和乔治将永远不再会和好一般。
  我什么也没说。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我看见月亮从湖边升上来,我身边的海因里希才突兀地开口。
  “啊,让这一切见鬼去吧!”他这么叫嚷起来,朝我转了过来。“我亲爱的弗洛,你没必要心烦。你想要到处转转吗?或者你喜欢烟花,喜欢漂亮的小把戏吗?(他说到“小把戏”的时候用魔杖点了点我们面前的小石子,它应声啪地变成了一朵红玫瑰,之后又变成了一支小小的烟花在我面前炸开。)啊,真不公平!我总是想着让你高兴的法子,你身边的人却惹你伤心。”
  他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天一般捉住了我的双手,他的手暖和得像是一团火——正如此刻他炽热的双眼一般。
  “要我说,我们走吧弗洛,走吧走吧!”
  “到哪儿去?”我被他忽然的话语吓了一跳。
  “骑着扫帚飞到天上去,一直往南飞,飞去法国。又或者是意大利,德国,北欧——或者柯兰布鲁克,哪儿都行。”他唱歌般说着,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却还是握着我的手。“你和我,我们两个,到哪儿去都好。说不定路上你就忽然能够想起来,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更好,”他冲我暧昧一笑,还没灭的烛光下他的睫毛金灿灿的,像是扑闪的蝴蝶。“你会爱上我。”
  我敢向梅林发誓我脸红了。
  “可...可是,”我努力拼凑着语言回应他的话。“可是你不了解我呀,海因里希,我也不了解你。”
  我又怎么会爱你呢。
  他冲我挑了挑眉毛,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的所思所想一样,schnucki1,别忘了我几百年前就认识你了。”他这么说着,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你总会记起来的,你总会了解我的,即使那是在梦里一点点拼凑起来也成。”
  “但——”
  “嘘嘘嘘,我还没说完——对不起,但这很重要。”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隐去了许多,唇角微微下坠,看上去又变成了一座雕塑。“我求着威基2大半年的时间才让他开口和卡卡洛夫提议这次也把我给带上,当然,卡卡洛夫本来是在犹豫带我还是约翰过来的——如果威基没提那一嘴,我可见不到你啦。所以行行好,弗洛,我可不想千辛万苦到了你面前却只收获一句冷冰冰的'海因里希'呀。你为什么不像梦里那样叫我一声'海因茨'呢?”
  他的语速很快,中间甚至差点蹦出了几句他的母语——我仔细思考过后才意识到那是德语。
  “海因茨。”
  “好极了。”他愉快地说完,冲着先前变出来的玫瑰花灯挥了挥魔杖,它立刻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围巾。他又施了个漂浮咒,把它拉到了我们面前,最后围在了我的脖子上。“那么我们可以先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填饱肚子,你喜欢热巧克力。”
  我正想询问他是如何摸清楚厨房的位置的,却听见他轻快地,带着些炫耀意味地说道:“霍格沃兹的人们都很热情——特别是姑娘们。”
  我早该想到这张脸的魅力。
  海因里希和我并肩朝着城堡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城堡的地方灯光愈发明亮,最终黑暗被我们完全摒弃在身后,我们站在了城堡的光明之下。
  我们站在城堡的正门门前,还没有来得及进门,便迎面撞上了我最害怕遇见的人。
  乔治.韦斯莱。独身一人,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零食和小玩意儿,正用同样惊讶的目光看着我和海因里希的乔治.韦斯莱。
  “你怎么在这儿?”我看见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我把问题原封不动地丢了回去。
  “希尔告诉我说你最近总是去黑湖边上。”他回答道,目光急促地想与我相对,却被我躲开了。“刚刚晚宴上没有看见你,所以我想着——”
  他的话没有说完,站在我身侧的海因里希握着我的手一用力,将我拉到了身后。
  “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您。”他如此说着,冲他伸出了一只手。“海因里希.米里亚姆.沃尔夫,很荣幸认识您。”
  我看见乔治的脸色黑了不止一个度。
  “我认识你,伪君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刚刚空出来的一只手从怀里拿了支小炮竹并把它塞进了他的手里。
  那支炮竹上方自动冒出了火焰,那火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那根短的可怜的引线。
  “丢掉它!”我大声叫起来。“丢掉它,海因茨!”
  但他没有。我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那支炮竹便像是之前他所变出的小玩意儿一样,再次变成了一支开得娇艳的红色玫瑰花。
  他将花轻轻地送回了乔治的手里。
  “不客气。”他这般愉悦的说完,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而后他挥了挥魔杖,那支炮竹就这么在乔治的面前炸开了。
  我瞪着眼睛看着那支炮竹里炸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七彩的花火。混乱的响动声之后是乔治黑着的脸。
  “所以你这几天都是和他在一起?”他问我,声音听上去低沉得像是冲敌人低吼着的野兽。
  我本想回声呛他,刻薄的话语涌到嘴边——可是看着他抱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忽然没办法将那些类似于“这和你毫无关系”的话说出口。
  “我们刚刚在黑湖边上见到。”我只能这么说。“他不是有意要这么对你,只是你的炮竹——”
  “我看出来了,”他的脸涨得通红,猛地提高了声音讥诮地说道:“你现在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是不是?一个漂亮的,会玩许多把戏的德姆斯特朗的男孩儿?你甚至不了解他!”
  我愣住了。
  他的话像是一阵狂风,或者说是一颗炮弹,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语和理智毁得一句不剩。而后我浑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阵早就熄灭的,甚至只剩下一团死灰的名为愤怒的情绪再次从我的心底复燃,一直烧到我的大脑。
  “谢谢你的关心,韦斯莱。”我止不住地冷笑起来。“我几百年前就认识他了。”
  然后我转过身,大步朝着城堡里面走去。
  我听见我身后有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像是碎玻璃扎在我的心上。
  但我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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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德语对爱人的昵称,大概与英语里的“darling”“sweetheart”差不多
  2维克多.克鲁姆的昵称
  所谓天马一出场就是要吵架的,不吵架感情怎么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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