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死而复生2
“这小子够狠。”
任君诚被楚江宸单独留下来议事,其他人便先一步散了。出宫的路上,穆、苏二人同路,苏大人如是评价。
“只是算计一个对手,就狠了?”穆群嗤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他又何止是算计了一个四王爷,他要算计的是我们所有人,包括陛下。”苏池矜淡淡地道。
“谁又不是在算计里熬日子?没想到终有一日,苏大人你——竟也成了个‘君子’。”穆群轻哂,“可惜了,你我就算是‘君子’,也注定只能是‘梁上君子’,偷人性命换前途,脚踏白骨上青天。我们这样的人,不狠,又哪里来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谁算计了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如何。
这才是他们的宿命。
功名利禄、声色犬马,不是瑶池不是天宫,是鬼门关。
苏池矜沉默着,不说话了。
两人便默不作声地往宫门走,身后宫道岔口的阴影里,沈量盯着两人还算轻松自在的背影,目色一点一点逐渐发沉。
……
炽烈的骄阳高悬。
顾云听不想出去被太阳荼毒,又不想枯坐着什么事都做不成,便命人取了一只长柄的花洒,给窗前那几株枯死多时的花浇水。
逝而不复生,花的根都已经被冻伤了,注定是开不了花的。
顾云听只不过百无聊赖之间,想试一试,人的意志,是否真的能如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一样,可以胜天。
“主子,你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另外,殿下问你,打算何时脱身?”谭姑姑不知何时凑近了顾云听,压着嗓音神秘兮兮地问。
“急什么?”顾云听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还早呢,太早脱身,倒是显得我心虚了,容易打草惊蛇,不划算。”
姜太公稳坐钓鱼台,才能引来愿者上钩。要是一早就跑了,还钓什么鱼?
“可是事情按照你计划的这样发展下去,如果你还留在宫里,皇帝会起疑心。”谭姑姑面色严肃地告诫道,“不管怎么说,命更重要啊……”
“除了天意,谁能要我的命?”顾云听挑眉嗤笑,颇为嚣张,“何况,我走了才更会让他们起疑心。留下来,这是能解决的麻烦,走了,那少不得就要功亏一篑。……再说了,你不是也要替家人向这父子二人报仇么?想报仇,就别考虑我能不能活,也没这个必要。”
她说话仍旧漫不经心,却又偏偏令听者感到毋庸置疑。
这大概就是这个年轻女人蛊惑人心的本事,总是在不经意的举手抬足之间,就能令人……
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你必须得活着。”谭姑姑的语气也有些强硬。
说得矫情点儿,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以后或许还会有别的亲人,可亲人的意义,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都不能少。
“行。”顾云听答应得痛快,默默补充了一句“尽量”,却没说出来。
她不做没把握的事,但有把握也不代表不会有意外。
他们说得都对,世事无常,即使是传闻中算无遗策之人,却也难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之言,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智者。
谭姑姑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到她的承诺,便放下心来,转头瞧见花洒和水桶,不禁有些纳闷,问:“不是,你一直浇这花做什么?都已经枯死了,难道你还想它枯木逢春?”
“未尝不可啊。”顾云听弯了弯唇角,道。
枯木逢春,是好事。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谭姑姑叹了一声。
“毕竟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顾云听垂眸看着窗外那几株枯败花草的枝叶,笑着说,“不过也还行吧,至少还能想想他们现在有多忙。”
忙到他们那样的地步,她这样无聊至极却也清闲至极的状态,反而成了一种求而不得。
人总是追逐着自己手里握不住的东西。
顾云听想着不从俗,这种无聊就成了悠游自在,自然也就不那么难熬。
“别在我这里呆着了,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无聊。”顾云听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扫过谭姑姑脸上的纠结和不知所措,低声说,“去忙你的,我歇一会儿,再往后,风浪可就要来了。”
可是就算风浪来了,顾云听深处这旋风的中心,反而会风平浪静,静得人疯。
……
黎明。
祁京城郊,顾家的坟地。
几名守墓人惊慌失措地跑下山,面色苍白,活像是见了鬼似的,逢人就喊“诈尸了”,一副被吓到魔怔的模样,神色全然不似作伪。
“怎么回事?!”有人问。
山下是个不算小的庄园,是顾家的祖产,庄内住的都是顾府家奴,不乏身强力壮、气血方刚的年轻人,便抓着还算清醒的一位守墓人问。
“三小姐、三小姐的棺材空了!”
“什么?!你们怎么知道?”
守墓人欲哭无泪:“天快亮的时候,我们过去巡逻,看见几个黑衣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走近一看,是那些下作胚子没钱花了来偷陪葬,结果还没等我们去抓他们,他们自己都大叫起来疯疯癫癫地跑了——是真的诈尸了!”
“你们亲眼瞧见了?”有人皱着眉头问。
“这倒是没有……”守墓人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些人怕得很,跑得像兔子似的,不像是假的!”
“……”
这以讹传讹的事,怎么能信的?
万一是那帮人瞧见事情败露,又不肯放弃到手的横财,故意演了这一出戏调虎离山呢?
……
夏日白昼长,天亮得也快。
众人大着胆子,集结起来上山去查探情况,只见那顾三小姐的坟头果然被毁去了大半,棺材板也被掀开了,有些狼狈地横在半露的小土坑里,却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些狰狞可怖的画面。
晨曦拨开云雾,洒落一束束金灿灿的光,不及午时炙热滚烫,却干净而敞亮。
棺木之中,少女容颜明艳,双眸轻合,纤长的睫毛好似羽翼,仗着轻阳,投落一片扇形的阴影。朱唇点绛,肤如霜雪,不是一具枯骨,而是一个睡着了的美人。
“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