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苏梅惊讶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还有“硬借车”这一茬。
那几天小黑蛋一心想要挣钱给陕北老家和刘舅舅他们买礼物,她还当几个孩子在家组组拆拆, 对摇扛启动的木头军卡已经不稀罕了, 遂便琢磨了一番,开车出去,写了个牌子在大院内搞起了出租。
“回来怎么也没听你们说一声?”苏梅心疼地摸了摸小黑蛋、林念营和赵瑾的头。
“我们又没吃亏。”小黑蛋双手插兜, 抖着一条腿, 黝黑的小脸上带着痞坏的笑。
开始是挺憋屈的,谁的新车愿意让个欺负自己的外人开啊?可拳头不够硬没办法, 他赵爸说了, 在部队, 拳头就是道理, 大院亦是, 扛不过就憋着吧, 什么时候憋足了劲,攒够了实力,再说。
实力又不是一朝一夕攒起来的, 能怎么办?
五哥便说, 学学阿q吧, 两圈一斤高价肉, 咱来比比看谁的车得的肉多, 于是兄弟几个一边数着圈数, 一边默念着肉肉肉, 后来眼睛就亮了,租车的钱超过车价的一半,一大半、平了, 多了……哇!
这下再看那帮人, 小黑蛋就有了一种看鸡崽的感觉。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三毛、四毛的妈妈每次看到老母鸡都那么亲了,能不亲吗?给你下蛋吃呢。
杨同光笑呵呵地看着几人,转头跟赵恪说:“几个孩子你没少费心啊,这么小就懂得大院的生存规则了,我相信到了部队也能很快适应。”
“他们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们,战友,那是可以交付后背、托付生死,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亲人,不是猜忌、随时翻脸的背判者。还有,”赵恪弹了弹衣襟的皱折,“我们家苏同志当家,恭维我没用。”
杨同光一噎,伸手点了点他:“行!行!我找苏同志说。”
苏梅只当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抱起小瑜儿,招呼孩子们道:“赶紧洗手,等会儿你们爷奶回来了,咱们就吃饭。”
“杨同志,”苏梅回头道,“喝酒吗?”
喝就再炒两个菜。
杨同光看向赵恪,见他脸上没有半分缓和,冲苏梅点了下头:“麻烦苏同志了。”
苏梅客气了句,给小瑜儿洗了洗手,拿了个小包子给他,“小瑜儿去爸爸怀里好不好?妈妈去厨房炒两个菜。”
小瑜儿刚要答应,偏头看到顾丹雪:“妈妈,你再给我一个,我跟姐姐玩儿。”
苏梅又给他拿了个包子,小家伙伸手接住,哒哒跑到顾丹雪身边:“姐姐,吃包子。”
旁边的赵珺,立马吃味道:“我的呢?”
小瑜儿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包子,小小巧巧,妈妈还给它装了两个黑豆眼睛,胡萝卜的鼻子,贼好看,不舍得给了:“珺姐姐是大孩子了,自己拿。”
赵珺:“……小瑜儿,你咋这么偏心呢?丹雪姐比我大好几岁,你咋不说让她自个儿拿啊?”
“丹雪姐美美哒,珺姐你不好看。”
扎心了!
“小婶~”赵珺嘴一撇,哭丧着脸去厨房找苏梅了。
顾丹雪拿着包子乐的不行:“小瑜儿,你咋这么可爱呢?”这么小就知道,跟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玩了。
“嘻嘻……”小瑜儿看着丹雪,抱着包子啃了口,“姐姐,明天我们玩过家家吧,你当我的新娘。”
“不行!”小黑蛋横在两人中间,“你们俩差距太大,你可以演丹雪姐的小娃娃。”
小瑜儿眨了眨眼:“那谁来演爸爸?”
小黑蛋咣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
小瑜儿嚼着胡萝卜想了想:“小哥你往姐姐跟前再站站。”
小黑蛋依言跟顾丹雪并排站在了一起。
“哈哈咳咳……”小瑜儿吐掉差一点噎住自己的胡萝卜,指着两人哈哈笑道,“一黑一白……”
林念营淡定地拿扫帚清理了地上的脏物,替他补充道:“黑白无常。”
“对对哈哈……黑白无常哈哈,小哥,你这么黑哈哈我这么白,不可能是我爸啦~”
林念营在旁提醒道:“你可以让你小哥演一匹马,明天你骑着黑马来娶丹雪姐姐,想想是不是很拉风?”
“呃,”小瑜儿愣怔了下,“我不能用军卡娶媳妇吗?”
林念营:“军卡太小,前面坐不下两个人,你难道要让丹雪姐坐在后车斗里,那多冷啊!”
好有道理哦,小瑜儿期待地看向小黑蛋,“小哥~”
小黑蛋瞪了眼林念营,摸了摸小瑜儿的头:“别听五哥的,他就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等下,我一会儿就变白了。”
说罢,小黑蛋噔噔上了楼。
顾丹雪掰了一半包子给林念营:“念辉上楼干嘛去了?”
林念营接过包子,想了下:“估计打扮去了。”
顾丹雪:“打扮?”
“嗯。”林念营一边带着顾丹雪、小瑜儿去儿童房玩,一边毫无罪恶感地跟她说起了小黑蛋的黑历史,比如:苏梅跟赵恪结婚那日,小黑蛋的红脸蛋、花披风,还有邹秋曼跟宋政委结婚时的那身扮相。
直把顾丹雪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婶婶,你听,他们都喜欢丹雪姐,不喜欢我。”赵珺依在厨房门口,委屈得不行。
苏梅炒菜间,抽空回头打量了她一番,小丫头长得不差,只是比着顾丹雪那林黛玉般我见犹怜的娇弱气质,她健康活泼,疯起来跟男孩一般无二,混熟了,几兄弟谁还把她当姐妹看,早已把她看作另一个兄弟了。
“想要他们喜欢你,让着你啊?”苏梅笑道,“那就把你妈给你买的裙子,大衣、小皮鞋穿上,头发也像你丹雪姐姐一样,辫得松松散散地扎上一溜花儿。”
“不要,”赵珺立马摇了摇头,“穿小皮鞋不能溜冰,裙子大衣跑起来贼费事。”
苏梅盛出葱爆羊肉,洗了洗锅,倒了点油,丢了葱花、姜丝炒出香味,放豆芽,年前小马买来的豆芽早就吃完了,这是苏梅自己泡了一碗黄豆生的,样子不是太好看,“那就没办法了,你哥你弟他们都喜欢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丹雪姐没来时,他们还是挺喜欢我的。”赵珺不高兴地嘟了嘟嘴。
苏梅失笑:“你为什么一定要他们喜欢呢,做自己不行吗?婶婶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呀,一言不合上手就揍,永远不会吃亏受委屈。”
“小梅,”喻兰拎着竹篮过来,听她这么说,笑道,“你再这样,她就真的长成个女汉子了。”
“女汉子不好吗?”苏梅翻炒了两下豆芽,放入盐等调味,随口道,“上能打得流氓,下能顾得了爹娘。”
“我跟你哥养老有赵琛呢,哪用着她,她顾好自个儿就不错了,”喻兰把竹篮放在地上,“怎么你做饭,李姐呢?”
“李姐、小马跟爸妈去招待所看战友去了,”苏梅盛出豆芽,探头看了下她带来的竹篮,里面是条五六斤重的草鱼,尾巴还一动一动的,“哪来的鱼?”
“念辉不是说好久没吃鲜鱼了吗,我找国营饭店的师傅定的。”喻兰摸了摸闺女头上的小皮帽,“妈妈给你买的那么漂亮的线帽咋不戴?”
“光漂亮有什么用,跟人打架,一个泥疙瘩就砸透了,哪有这个顶用。”
喻兰一噎,看着苏梅止不住哀嚎道:“怎么越来越野了?!”
苏梅拿托盘端了六样小菜,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你也不看看她天天都跟谁在一起玩儿。”
“赵恪,你们在哪喝?”
“这边,”赵恪从沙发上起身,拉开条几的小柜,拿了瓶西凤和两个杯子,“小梅,刚才小马打电话,说张伯伯他们等会儿随爸妈一起过来,你再准备两个菜。”
“大嫂买了条鱼,我做个酸菜鱼吧?”
赵恪点点头:“收拾了吗?”
“还没。”
赵恪把酒和杯子放在茶几上,对推门进来的赵倬道,“大哥,过来陪杨副师长喝两杯。”
“杨副师长,”赵恪挽了挽衣袖,随苏梅向厨房走道,“我去杀鱼,你先和我大哥喝着。”
杨同光指了指他的背影,对坐过来的赵倬道:“……躲我呢。”
赵倬看眼相携而去的夫妻俩,笑着摇了摇头:“还真不是。家里但凡有点重活、脏活,都是我小弟的。”
这次回来,说实话,小恪变化真的挺大的,以前跟他一样,哪洗过衣服进过厨房啊,现在倒好,样样做样样出色,也不怪老头子瞅着苏梅有几分不满了。
苏梅回头看了一眼,“你把他丢给大哥,没事吗?”
“担心什么?”赵恪笑了声,迈步走进厨房,揉了把赵珺的头,“怎么没出去玩?”
“闹脾气呢,”喻兰笑道,“说我把她生得不好看了。”
赵恪捧起她的小脸看了看:“好看啊,小美人一个,谁说不好看了?”
“小瑜儿,”赵珺委屈地瘪了瘪嘴,“还有小黑蛋他们,都嫌我没有丹雪姐长得好看。”
赵恪轻嗤了声:“一帮小屁孩,懂什么好看不好看,小叔瞅着我们小珺比谁都美。”
“有小婶美吗?”赵珺目带期希道。
苏梅双手环胸,看着赵恪。
喻兰捂着嘴直乐。
赵恪以手抵唇,轻咳了声:“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你和你小婶是两种不同的美,这两种美是没办法比较的。”
赵珺被自愈了,咧嘴直笑,在她心里,小婶是真美。
喻兰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牵着她的手,去了客厅。
苏梅戳了戳赵恪的腰:“赵团长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
“喜欢听吗?”赵恪握住她的手指,“晚上说给你听。”
“不忙了?”
“还在争执。”
“就为了一个郭灵?!”苏梅惊讶道。
“是童子军的定位问题?”要不是小梅的一连串诘问,他去军部核实,还真没发现,军部有意要将这批孩子往特殊人才上培养。
“那杨同光又是什么意思?”
“他坚持走特战队的模式。只是,他怕顶不住上面的压力,想提前一步接了选中的孩子入伍。这批孩子均来自于各个干部家庭,孩子一入伍,家长们肯定要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上。”
苏梅勾了勾唇:“他倒是聪明。”
由此,苏梅也听出来了,上面为什么要把这批孩子往特殊方向培养了,既是干部家庭出身,那父辈基本上都是在职或是退伍的军人,他们自小所受的教育都是忠于国,忠于党、忠于家,骨子里都带着对部队的向往,对领导的服从。
“太复杂了,咱家的孩子退出吧。”
赵恪摩挲了下妻子的手:“晚了。念辉、念营已经入了各方的眼,我们现在能争取的是童子军的定位。方才回来前,我跟顾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明天你带着孩子们去他那里住几天。等一切落定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明天是元宵节,老爷子那样的身份人来人往的,我们过去岂不是添乱。”
“他喜欢清静,一早就拒绝了族人亲朋上门打扰,你们过去只要不是太吵闹,没事。”
苏梅轻叹了声,点了点头:“那你明天就留在家里陪爸妈吧。”
“有大哥大嫂呢,你别担心。好了做饭吧,人等会儿该到了。”赵恪说着,拎起竹篮拿着刀出了门,拧开外面的水龙头,在水池边宰杀了起来。
苏梅打开坛子,取了些酸菜拿出来洗了洗,切成丝,接过他杀好的鱼,片成薄片,鱼头剖开,鱼骨斩成段。
赵恪剥了葱蒜,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娘、娘,”小黑蛋风一般闯了进来,扯着大红的围巾在厨房里转了个圈,右脚抬起,单手高举于头顶似舞台上的武生那般在二人面前亮了个相,“看看我,帅不帅?”
苏梅放下刀,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蛋,“自己画的?”
小黑蛋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小瑜儿说我太黑,过家家也生不出他那么白的崽儿,我就拿你的粉扑了扑,又抹了点口红,涂黑了眉,怎么样,是不是你最帅的崽儿?”
苏梅什么也没说,拿肥皂洗了洗手。
小黑蛋愣了愣,看向赵恪。
赵恪努力绷着脸,点了点头,赞了句:“不错!”
“哈哈哈……我就说我最帅嘛,噔噔噔……”小黑蛋自认为贼帅地甩了下手里的大红围巾,抬着脚学人家武生那般走了几个台脚,向外窜道,“小瑜儿~我来啦~”
“站住!”苏梅来不及擦手,直接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
小黑蛋被她手上的水冰得打了个冷颤,扭头道:“娘,怎么了?”
苏梅伸手夹抱起他,向外走道:“赵恪,你先做着鱼,我带他上楼把妆洗了。”
“娘,大家还没看呢。”
“这么丑你给谁看?”
“丑!”小黑蛋大惊,“娘,你没说错吧,我方才在大衣柜的镜子前照了,里面的我贼帅了。是那种可以立马登台唱大戏的于众不同的帅,你怎么能说丑呢?”
苏梅深吸了口气,避着众人带他上楼道,“你又不唱戏,怎么老照人家唱戏的打扮自己?”
“我们明天要玩过家家呀,这身打扮多好,新郎妆。”
苏梅忍不住抚了抚额:“行了,娘给你画一个,让你了解一下什么是正确的新郎妆。”
到了二楼,苏梅放下他打开门,提起暖瓶去洗手间兑了盆温水,好生给他洗了把脸。
也不知道他霍霍了多少粉、口红和眉粉,洗出来的水浑浊一片,苏梅只得又给他洗了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