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日历很快又翻到一年年底。
十一月下旬时，沈惟姝通过了北航和中飞院的初检。作为招飞队伍中的万绿丛中一点红，很多人都对这个活泼自信的女生印象很深。
十二月底，沈惟姝决定参加中飞院的复检。之前爸妈帮她分析过：相比中飞院，他们更建议她选择北航。
对于学飞的人来说，考上飞行学院并不意味能顺利毕业。而一旦停飞转专业，北航的选择相对较多。可沈惟姝坚持要去中飞院——还没开始就想留后路，那不是她。
既然下定决心要飞行，“飞行员的摇篮”或许才更适合她。
况且……林尔峥当初就是在中飞院学飞的。
想到再一个夏天就要离开家，也没那么容易再见到他，她就开始提前难过。
可如果要去的地方是他曾经停留过的，远方好像一下就不那么陌生了，她也就不怕了。
复检那天早晨，沈惟姝醒来时，看到林尔峥凌晨三点发过来一条信息：
【猪猪加油。】
沈惟姝撇嘴哼了一声。
爱的鼓励还是没有的。在她的“拉黑警告”下，男人最后也只说了这么一句“猪猪加油”……
沈惟姝吁出口气，举起手机。
是姝姝不是珠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台风这几天登陆西沙，淮海救助飞行队已经飞赴去支援好几天了。他们似乎很难接收到讯息，这条加油微信，是这些天他唯一发给她的消息。
算一算，她有快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这么一想，沈惟姝突然有点落寞。
今天她复检，妈妈还在外地带队比赛，本来要陪她一起去的爸爸昨晚半夜接到急诊，现在还在手术台上……
是姝姝不是珠珠：【家里没人，我今天要自己去复检呜呜，真是寂寞如雪啊[泪]】
没有回信，手机彻底安静下来。
沈惟姝盯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一个打挺利落起身。
自己去就自己去。
她爱的人们都正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发光，那她也不能随便沮丧。
她也要向着自己的热爱前进。
两小时后，沈惟姝带着体检本准时报道。
相对初检，招飞的复检就严格多了，外科，内科，眼科，耳鼻喉心电图b超等等都会查到，沈惟姝眼睁睁看着原本浩荡的队伍在经过一轮轮筛查后，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来复查的女生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沈惟姝被一位女医生单独带进一间房，准备进行内科检查。早在两周前，沈泽诚就已经带女儿在医院把要检查的项目提前测了一遍……
女航医突然“哟”了一声，“你这血压怎么这么高啊？”
沈惟姝一个激灵，“什么？”
“你这血压——”航医朝电子屏示意，“有点高啊。”
沈惟姝望过去，看到屏幕上显示自己的血压为“140/95”。
她愣住了，“我没高血压啊！”
“可能有误差，再测一遍。”航医道，她看了眼沈惟姝攥紧的手，又嘱咐，“你放松点。”
她这么一说，沈惟姝反而更紧张了。
航医拉过她的手放进气袖中，“放轻松，深呼吸。”
沈惟姝深深吸了口气，挺秀的胸脯慢慢起伏。血压仪启动的声音之下，她似乎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臂上的压力噗地消失，电子屏上跳出数字：145/100
航医瞪大眼睛：“怎么还越来越高了？”
沈惟姝脑中轰震一声，“怎么会？！”
航医叹了口气，扭头看身边目瞪口呆的女孩——满是惋惜的眼神。她摇摇头，拿过桌上的体检本。
正要落笔，她的胳膊突然被抓住了。
“我真的没有高血压！”沈惟姝急切道，说完她立刻意识到不妥，连忙松开了医生的手臂，“抱，抱歉……”
“您能让我再测一次吗？”女孩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真诚又恳切，“我真的很想很想当飞行员！我的血压不会有问题，之前在医院都测过的……”
航医犹豫了，“可是……”
门外响起两声短促的“笃笃”，有人推门进来。
“结束了吗？”
“哦，路老师，这个学生她血压……”航医简单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被称作路老师的人看了沈惟姝一眼，拿过她的体检本。
翻开第一页，他眉心跳了下，“沈惟姝？”
沈惟姝懵懵然应了一声，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有点怪异，就好像……
她抬眼打量眼前这位年轻的男老师，犹豫着开口：“我……认识您吗？”
男老师突然轻笑了声，他摇摇头，稍作沉吟，“这样吧——”
“你去外面坐一会儿，然后再来测一遍。”他把体检本合上，递回给她，“放松点，没问题的。”
**
沈惟姝坐在走廊里，一直在深深浅浅地吸气呼气。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想到以前听说过的“白大褂恐惧症”，她拿出手机。正想给爸爸打电话，来电突然跳了出来。
屏幕上的名字让她浑身一振。
电话接通，男人熟悉的声线传出来：“沈惟姝。”
他们不过半个月没见，可她却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听到他低低叫自己的名字，她如释重负，却又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林尔峥，我……”一开口，沈惟姝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在发抖，带着哭腔一般……
“你听我说。”男人的声音低磁沉稳。
沈惟姝突然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场景——当时她被火光和海浪包围，他在无线电里的短短几句话，便有让她安心的力量……
“你别紧张。”林尔峥继续道，“你根本没有高血压。”
沈惟姝一惊，嚯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她下意识四周张望，“你，你在哪儿？”
“你现在放松。”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兀自道，“按摩下太阳穴和手掌，你之前学习累时我告诉过你的方法，还记得吗？”
他的声音里好像揉了一抔沙，颗粒感分明，沿着电流汩汩刮动她的耳廓。
“先不要想测血压了。要是今天不合格，他们就会让你去医院测动态血压。是有复查的机会的。”
沈惟姝立刻松出口气，“真的吗？”
男人“嗯”了一声，“放心。”
“一会儿重测的时候，你闭上眼什么都不要管，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就好。”
沈惟姝应了声“好”，紧绷的双肩也松垮下来。
他这样说，她的一颗心便彻底归位。
“姝姝。”
话筒里突然响起很轻的一声。
沈惟姝怔住，茶色的眼眸慢慢瞪大，“你……叫我什么？”
“姝姝。”男人的咬字更清晰，声音也更低柔。
“不要怕，加油。”
五分钟后，沈惟姝重新推开体检室的门。
把胳膊放进气袖后，她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想一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澄澈的天空之下，他大步向她走来，落拓的深蓝制服比蓝天还要深刻，臂上的旗帜跟身后展扬的国旗一样鲜艳；
他骑着摩托带她驰过长长的隧道，她环抱着男人紧峭的腰身，感受到的全是炙热又坚实的力量，风也吹不散他带给她的安全感；
她背不上来单词，他沉着脸抽走她嘴里的棒棒糖，拿书轻轻敲上她前额，磁音低低叱她“不认真”；
还有她耍赖闹他时，他阖眼无奈的模样；他翘着唇边，扬起尾音喊她“猪猪”时的表情……
哇。
原来，他们已经一起拥有过这么快乐了……
“好了，”女航医的声音响起，“降下来了！”
沈惟姝睁开眼，看见电子屏上的数字：
120/70
**
两小时后，沈惟姝走出体检中心。
心脏好像都被托了起来，一身轻快。
她站在原地跳了两下，口中哈出团团雾气，却还是止不住地咧嘴笑。
拿出手机，微信里蹦出许多关切问询的红点。她先回了爸妈的微信，又点开置顶的头像。
他们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早上她发的消息。
雀跃的心脏微微一沉。
沈惟姝敲出几个字，又在发送之前删除。她索性直接回拨了最近通话。
响了两声对面便接起来。
“你回来了吗？”沈惟姝问。
男人似乎是笑了下：“你回头。”
还未照做，手机里和远处便同时响起声音：
“沈惟姝！”
她转过身，一眼就捕捉到街对面的身影。
林尔峥正倚在车边，两手自然抱臂。他身形本就出众，一身深蓝制服更显挺拔——跟她刚才回忆里的一样醒目。
见她看过来，他眉梢轻扬，唇角也慢慢翘起来，笑意氤开。
冬日的午后阳光洒在男人身上，他锋利的脸廓被光线浸润，敛沉的黑眸都显得温柔。
他们隔着街道和层层人群相望，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就好像在她转身之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就已经在注视她了。
沈惟姝也扬起笑脸。她朝对面挥挥手，迈开腿向他跑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到了跟前，她才发现他跟以往有点不一样。
男人锋利的下颌上冒出一层淡淡的青茬，疲态难掩，脸上好像也粗糙了些——这倒让他有种野劲四溢的男人感。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扬扬下巴，“血压过了？”
“嗯！”沈惟姝点点头，“我就照你说的做的！”
小姑娘眉眼弯弯，昂头挺胸的模样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就差把“快夸我夸我”写脸上了。
林尔峥但笑不语，只拉开车门，“那走吧。”
沈惟姝小脸一秒垮下来，“林老师，你难道不该表扬一下你听话的学生吗？”
她煞有介事的：“现在都提倡鼓励式教育！”
林尔峥看了她一眼，“又开始了”的眼神。
“怎么表扬？”
不等她回答，他又立刻道：“之前微信上说的不行。”
沈惟姝：“……”
“我也没说要之前那样啊。你就……”她歪歪脑袋，唇边勾起来，眼角悄悄观察男人的反应。
“你就把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句，再说一遍就好了。”
林尔峥扬着语调“嗯”了一声，眉角挑起来，“刚才说那么多，你指哪一句？”
明知故问。
沈惟姝板着脸：“就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男人敛睫，故作思考，“最后一句是什么？”
“猪猪加油？”
说完他嘴角飞扬一瞬，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跳脚。
“你才是猪！”沈惟姝“啪”地一巴掌拍到男人肩上，“你就是故意的！”
林尔峥慢条斯理地抬起胳膊，把被女孩打歪的四道杠戴正。
“你还说我是猪！”沈惟姝伸出一只手指向男人，“那你天天跟猪呆一块，你是什么呀？”
林尔峥没说话，他突然抓上女孩手腕，轻轻翻了个面，让她的掌心向上。
沈惟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尔峥的手在她的掌上慢慢展开——真的有重量落下来。
她缩回胳膊，手上多了根棒棒糖。
面前的男人气音轻笑，“你说我是什么？”
“我是你的饲养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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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林机长的养猪日记》/《养猪达人林尔峥》（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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