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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 第582节

  却又很快了然。
  他一贯教养颇好,自然不会说许家的不是。
  且救命之恩……
  “所以,兄长是因许家的这份救命之恩,才会答应要娶那许家姑娘吗?”她轻叹口气,替他抱不平道:“兄长仁厚,可如今外面因着此事,却不知有多少人在取笑兄长……”
  “取笑?”谢无恙皱了皱眉。
  这是在说什么梦话?
  难道不该是在羡慕他和昭昭的天定良缘吗?
  且对方那种同情的眼神又是由何而来——
  他家昭昭文武双全,心地良善,心怀苍生,又乃京师第一美人,世间再寻不到第二个——能娶到昭昭实乃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无恙真实的困惑了。
  这个妹妹的脑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吗?是否需要请了裘神医来看?
  “兄长贵为储君,他们自不敢于明面上议论……可暗中传开的那些流言,我听来却颇为刺耳。”永嘉公主欲言又止,却又再言:“兄长若实在觉得这门亲事不合心意,或可试着同父皇商谈一二,以求父皇收回成命……若兄长无法开口,我也可代兄长去同父皇细说。”
  谢无恙:“……”
  对方和他,是有什么仇怨吗?
  第661章 心上人
  眼看对方还欲再言,他在前开口说道:“我对这桩亲事并无丝毫不满之处,更加无意让父皇将旨意收回,此事还请不必再提。”
  永嘉公主微微一怔。
  并无丝毫不满?
  这斩钉截铁说出口的是顾及所谓大局之言,还是……他的真心话?
  她仔细甄别着对方的神态,一时摸不清答案。
  可是……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少女明媚的脸庞。
  许家姑娘,许明意。
  家世,样貌,皆是一等一……
  每每思及此处,她心底总会升起无法言说的危机感。
  一些本就准备好的话,也随之脱口而出:“可我听闻那位许姑娘非是性情柔顺之人,她出身将门,少不得便沾了些粗野之气,东阳王府又这般势大,难保不会愈发有恃无恐……我前几日还曾听说,她从前在京中闺秀中,便曾有过伤人之举,可见品性的确过烈。加之她一贯又与玉风郡主走得颇近,名声之上也不算好听……思来想去,恐怕并非是兄长的良配!”
  这些话亦有她的真心之言——如此女子,怎能配得上她的兄长?
  谢无恙脸上的平和之色一扫而空。
  他看着永嘉公主,声音微冷:“你也知是听闻,单单只是道听途说,便如此诋毁于人,是否有些过于浅薄无礼了。”
  方才对方提及要让父皇收回成命,他尚且可以理解为是为他的心境而虑。是以,他只当对方不知内情,便只是说明自己的想法,而未有任何怪责之意。
  可在他说明想法之后,对方却又有此言——
  如此之下,他很难不去怀疑对方真正的用意了。
  粗野之气、有恃无恐、品性过烈、名声不佳……
  昭昭得了圣旨褒奖在先,又有寿明那册传记在后,此时任谁提到昭昭,皆是称颂之言。
  一个初至京中,身处深宫之内的公主,能“听闻”到这般多的负面说法,倒也极值得深思。
  且此时当着他的面,便敢如此武断且不负责任地去评价一个不曾了解之人,这究竟是在替他考虑,还是另有目的?
  听得“浅薄无礼”四字,永嘉公主面色一阵红白交加。
  “我……我只是觉得这些传言必不会是空穴来风,才说与了兄长听。”
  “你若对她所知甚少,便不该妄下评断。”谢无恙看着她,正色道:“天下得定,有许家和昭昭一半功劳在。若无当初昭昭孤身冒险入京,便无今日之安定景象。这个道理,便是街巷间的小童也懂得。”
  永嘉公主脸色几变。
  昭昭……
  是许明意的闺名吗?
  且……这是在说她连街巷间的小童也不如的意思吗?
  “况且,昭昭是我想娶之人。赐婚之事,亦是我同父皇求来的恩典。”少年人讲得更明了些,声音亦透着不容置疑:“她品性如何,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性情是否柔顺更与旁人无关,她也不必做性情柔顺之人——”
  永嘉公主脑中嗡嗡作响。
  是他……想娶之人?
  他求来的恩典!
  所以,许明意竟就是他那位所谓心上人?!
  她此前先入为主,一直认为他那位传闻中的心上人必是出身低微者……
  身份低微的卑贱女子,总比那个出身样貌顶好的许家姑娘要更好拿捏——心中那难言却无法遏制的敌对感,让她生出了这样看似有些古怪的念头来。
  也因此,她今日才会大胆劝他反抗与许明意的这桩亲事,本以为她那些话必会说到他的心坎儿上去,却不知……他的心上人竟就是许明意!
  所以,此前未有定亲,并非是对方身份卑贱,而是对方家中权势过盛,因此才有所顾忌!
  她惊诧之余,只剩下了满心惶然。
  既如此,她这些话便真正是选错了人了!
  非但不可能说到对方心坎上去,反而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兄长会不会因此厌恶她?
  对上那双平静却已显疏离的眼睛,她有些慌张地红了眼眶,委屈地道:“我不过也是听到了这些传言,便来好意提醒兄长几句,心中并无恶意在……难道在兄长眼中,我会是那等于背后无故诋毁她人的小人吗?”
  谢无恙面无表情地道:“从前不曾了解,今日有所领教了。”
  都不是三岁幼童,许多心思一看即破,不必扯什么无心之过来粉饰太平。
  “……”听得这句不加掩饰之言,永嘉公主身形都僵住。
  “你既唤我一声兄长,我今日便也有句话要提醒你。”谢无恙看着她,道:“你既为公主,一言一行更易被人放大,因此需加倍谨言慎行,否则于他人于己身皆非好事。”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他纵然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改变对昭昭的看法,但这是他,若换了旁人、换了情形前提呢?
  他即便不该同一个初入京师、或是受了什么人利用的女孩子计较,但至少也要让她明白,越是身处高位越需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若不加以约束自省,迟早会惹出祸端。
  真到了那时,哭是无济于事的。
  “是,多谢兄长教诲,永嘉记下了……”永嘉公主垂下眼睛,眼泪砸在衣襟上。
  谢无恙站起身来:“若无其他事,我便失陪了,还请自便。”
  永嘉公主怔怔地抬起头来——他就这么走了吗?
  少年人颀长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厅门外。
  见得此状,她心中委屈更甚,泪水越发汹涌了。
  出身将门的粗野之人——她说得那些分明都是实情!
  就因那是他的心上人,所以她便成了不堪的恶人了对吗?
  四下侍从婢女虽皆是低着头,永嘉公主却仍觉难堪异常,有心想要发作,但顾及此处是太子府,唯有生生忍住。
  看着女孩子擦去眼泪,羞愤离去的背影,太子府的一名前院管事在心中叹了口气。
  被提醒了几句便觉难堪了,方才随口出言对人许家姑娘品头论足、还大言不惭要让殿下解除亲事的时候,怎就不想想自己的言行是否做到了尊重他人呢?
  这位公主殿下,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
  永嘉公主回到宫中之后,将自己关在寝殿中大哭了一场。
  海氏听闻此事,带着宫人赶来,心中忐忑不已。
  她叫人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殿内满目瓷器碎片,一片狼藉。
  “这……”海氏不禁皱眉:“桑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若是……”
  “若是什么,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定会觉得我不懂事是吗!”扑在榻中刚哭过一场的永嘉公主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比这寝殿中的情形更加狼藉的脸。
  见她浑身竖起利刺般的模样,海氏心中无奈,苛责的话便也就忍住了,先询问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不是去了太子府送披风吗?可是……太子殿下不喜欢?”
  “他不是不喜欢披风!”永嘉公主哽咽道:“他是不喜欢我!且已是厌恶上我了!”
  此时在他眼中,她必是成了耍弄心机,诋毁他心上人的可笑之人!
  “这……这是从何说起?”海氏一下慌了神,“你且同母后说得明白些,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子怎就厌恶上了桑儿?
  此前她还担心桑儿这性子会不会与太子不睦,可这段时日来看,桑儿待对方却十分尊重,甚至多有试图拉近关系之举——
  她为此很是松了一口气,还觉得桑儿总算懂事些了。
  可现下来看,竟是太子不愿接受她们的示好吗?
  她有心想要问个清楚,可无论她如何追问,永嘉公主也只是哭着不肯再说。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与羞辱。
  海氏问不出究竟来,只好暂时叫嬷嬷在旁安抚,自己则是去了外殿,询问今日随女儿一同前往太子府的宫娥。
  那宫娥却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摇头。
  她哪里敢说。
  回宫的路上,公主便说过了,谁要是敢将今日太子府中之事说出去半个字,便拔了谁的舌头。
  这位公主殿下处罚宫人从不手软,她可不敢这般不要命。
  海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不免愈发担忧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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