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至花庄的百年周庆,为了回馈江城的新老客商,谢知意特地推出了当日所有花草,皆以半价贩卖的优惠折扣。
  在此基础上,杜若羽又不顾谢知意的反对,强行附加了另外一个优惠——凡是当日贩买花草,并且是尚未成亲的女子,便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一纸小笺上,而后再将它投放入一个朱红色的木盒内。
  待到日落黄昏,杜若羽会在众人们的见证下,以抽签的方式从木盒内抽出一纸小笺。而小笺上写着的名字,就是被幸运所选中的女子。
  此女子将会在谢知意的陪同下,前去谢家乡下的花田恣意游玩七日。
  花香怡人,美男相伴。瞬间就吸引了众多尚未成亲的女子,争相前来贩买花草,银子仿若流水一般哗啦入账。
  沈青薇的娘亲生前极爱兰花,趁着这次花庄的优惠折扣,沈谨言特地前去贩买了几株珍贵的兰花,意欲栽种在她的坟前,以慰自己的相思之苦。
  就在沈谨言付清银两,意欲带着兰花回府时,却突然有个身姿丰腴的中年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恭敬施礼道:“沈老爷,小人乃是谢府的管家,我家夫人想邀请您到前面的茶楼一聚。”
  茶楼内,清香四溢,寂静的环境中洋溢着淡淡的风雅。
  沈谨言端起一杯香茶轻抿了一小口,继而抬眸望向端坐在他对面的杜若羽,不解道:“不知谢夫人邀请老夫前来,是所为何事?”
  闻言,杜若羽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坦然直言道:“只因小儿早已倾情于沈姑娘,不知沈老爷是否能够成全这段姻缘?”
  沈谨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这不是老夫是否能够成全的问题,而是小女压根就不喜欢谢公子!”
  一个多月前,谢家就曾经托请黄媒婆前来提亲,他当时都已经答应了这桩亲事。奈何自家女儿却是百般地不愿,只能是就此作罢。
  由此可见,自家女儿定然是不喜欢谢家的公子,要不然怎么会是那般漠然的态度?
  然而杜若羽却不以为然,反而是大胆假设道:“若是沈姑娘喜欢上小儿了呢?”
  方才她在茶楼内品茗香茶,眸光透过打开的窗户不经意间一瞥,就恰巧看见沈谨言从花庄贩买了几株珍贵的兰花,正欲缓步往府中归去。
  那几株珍贵的兰花绿如翡翠,在阳光的顷洒下熠熠生辉,仿若是优雅的花仙不慎跌落在凡尘一般。她忽然间就福至心灵,心中顿时涌现出一个堪称完美的计划。
  沈谨言沉思片刻,自家女儿的亲事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大难题。如今她已是十九岁的芳龄,若是再不赶紧为她寻得一个好的归宿,等再过上个几年,她还不得跟那黄花菜一般,处处遭人嫌弃!
  谢家乃是朱门绣户,定能够衣食无忧,而谢家公子亦是品德兼优,人人称赞。若是自家女儿当真能够喜欢上他,嫁过去后也定当是不会受到半分的委屈。
  他再次轻抿了一小口的香茶,眸中染上了点点的笑意,断言道:“若是如此,老夫自当是乐见其成。”
  闻言,杜若羽的眸中悄然闪过一丝奸计得逞后的欣喜。她从袖中掏出一纸小笺,并将它递到了沈谨言的面前,言语恳切道:“既是如此,那就斗胆请沈老爷帮一个小忙。”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之间便已是日落黄昏,万里的霞光将云层沁染成浓郁的娇红。
  此刻,花庄前早已经是围满了人群,其中以尚未成亲的女子居多,她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杜若羽的抽签结果。
  在众人们的见证下,杜若羽先是使劲地摇了摇木盒,好让里面的小笺完全被打乱。而后她将手伸到木盒内,摸索了良久之后,方才郑重地从其中抽出一纸小笺来。
  她将抽中的小笺缓缓地展开,对着众多尚未成亲女子的期盼目光,高声地将小笺上的名字念了出来:“沈青薇!”
  抽签结果已出,那些没有被抽中的众多尚未成亲的女子,纷纷低垂下眉眼,艳羡沈青薇竟是如此幸运的同时,亦是黯然失落地转身离开。
  对于这个抽签结果,谢知意是难以置信的!他今日一直都呆在花庄,虽说他不能记住每一位前来贩买花草的客人,但是他唯一能够笃定的就是——沈青薇绝对没有来过!
  她对自己的求亲,都是那般果然拒绝的态度,又怎么可能会期盼着跟他一起去乡下的花田游玩?可现在她的名字,却忽然出现在了木盒里的那堆小笺内,这其中必定是有着什么蹊跷!
  谢知意将自家娘亲悄然拉到一旁,低声质问道:“娘,您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情?沈姑娘今日分明就没有来过花庄,为何她的名字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今日在茶楼内,杜若羽特地请求沈谨言,将沈青薇的名字写在了小笺之上,就是为了日落黄昏的这场抽签。
  为了保证能够万无一失地抽中写着沈青薇名字的小笺,她给沈谨言的那纸小笺,比普通的小笺要厚上一些。在抽签的时候,只要她用两指一搓,便能够感受到它的与众不同。
  为了给自家儿子营造一些神秘感,杜若羽并未向他解释太多,而是语重心长地丢给了他一句:“反正为娘已经替你谋得了一个良机,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杜若羽便不再理会谢知意,径直提笔写了一张请帖,让家丁刻不容缓地送去沈府。
  沈青薇拿到请帖的时候,心中仿若是有一万只迷茫的草泥马奔腾而过!她何时去花庄贩买过花草了?这谢夫人怕不是上了年纪,以至于老眼昏花下看错了名字吧?
  她刚想去谢府找杜若羽问个明白,谁知她爹却倏然来了一句:“薇儿,你无须去找谢夫人,这请帖她并未送错。”
  见自家爹爹是如此的笃定,沈青薇当即就起了些许疑心,遂出言质问道:“爹,您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情?要不然,您怎么会知道谢夫人她没有送错?”
  沈谨言并未有所隐瞒,坦然直言道:“今日为父去花庄买了几株珍贵的兰花,特地将你的名字写在了小笺之上。”
  闻言,沈青薇秀眉微蹙,万般不解道:“爹,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还不是为了解决自家女儿的婚姻大事!若是她能在这七日的游玩中,与谢家公子相处出那么一丝喜欢的情愫。这样等到假以时日,他定能够了却自己的心事,将她给风风光光地嫁出府去。
  虽然心中是抱有如此的想法,但沈谨言口中却并未这样直说,他信口胡诌道:“为父这么做只是为了贪得一个便宜,被抽中之人可是能到谢家乡下的花田,恣意游玩七日。”
  对于这个理由,沈青薇是震惊的!她真是没有想到,曾经严以律己的护国大将军,现在居然存了贪图便宜的小心思!
  她无奈扶额,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随后试图推脱道:“爹,我能不能不去谢家乡下的花田游玩?”
  据请帖上所言,此次游玩谢知意将会全程陪同。她和他之间发生了那样下流的事情,倘若真的和他一起去游玩,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到底是该心存淡然,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谈笑风生?还是应该心存芥蒂,满怀怨恨地与他刻意疏远?
  无论是处于怎样的境地,她都想想就觉得头疼!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相处,最好的办法就只有推脱不去!
  “不可!”沈谨言拒绝得干脆利落,“你这样做,岂不是驳了谢夫人的脸面,也让自己失了礼数。”
  闻言,沈青薇思虑片刻,忽而灵机一动道:“那不如就谎称我得了严重的伤寒,需要卧床休息,实在是出不了远门。”
  “呸呸呸!”沈谨言一连呸了三声,神情是异常得严肃,沉声斥责道:“好端端的,怎可说这些诅咒自己的丧气话!”
  他平时都是一副慈父的和蔼模样,如今语气稍重,只吓得沈青薇是忍不住地抖了一抖,慌忙低垂下眉眼,一副受了天大般委屈的可怜模样。
  见状,沈谨言方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连忙放缓了语气,柔声解释道:“薇儿,为父方才不是故意要凶你,只是为父希望你此生都能够无病无痛。你方才那样诅咒自己,所以为父便着急上火了些。”
  父爱如山,所渴望的只不过就是自己的子女,可以一生都安乐无忧。沈青薇满腹的委屈顿时就烟消云散,她忍不住地红了眼睛,乖巧道:“爹,您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丧气的话了。”
  闻言,沈谨言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又挑起了之前的话题,极力地劝说道:“你整日待在府中也着实无趣,时日久了,就跟那发了霉的蘑菇一般,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死气。不如你就趁此机会,去谢家乡下的花田游玩七日,也好吸收一点鲜活的气息。”
  把自家女儿比作成发了霉且散发着死气的蘑菇,敢情她爹这就不是在诅咒她?原来一切到头来,其实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腹诽了片刻,沈青薇总算是看明白了,她爹这是铁了心要让她出去游玩,她说一句反驳的话,她爹能够顶回来十句!
  最后,她心中虽然是极力地排斥,但又不得不迫于她爹的淫威而强行接受现实,只得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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