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7 送你离开
电气历666年6月6号，河源时间早晨5:12，东大洋，北回归线以北六百公里的区域。
海涛朔朔，一轮金色的太阳已经从海水中升起。
天空中一批带着沙暴符号的运输机打开机舱，一批批三角形从机腹中落下来，这些三角形从天空中俯冲到海面，它们在电子系统的控制下和海面上盘旋的海洌号对接。
速度同步后，双方硬管对接，海洌号从这些三角形无人机上获取了燃油补给。
而在海洌号座舱中。苏鴷正在看着一个小时前作战失利的画面。
在屏幕上，己方的三架轰炸机飞抵目标海域试图寻找海平面下方的目标进行轰炸，但是还没完成搜寻，就凌空遭到了强光攻击。这些轰炸机的驾驶员不得不丢弃飞机乘坐滑翔舱撤离。
座舱中，苏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一口气尽数吐出。
……
哈吉厄的神殿，处于三十米的海水之下。若是二十一世纪人造卫星，必然可以通过海面上的阴影区域来决定目标。
但是现在卫星技术只是刚刚起步，用于卫星侦查的特殊光学镜片，在二十一世纪上半叶，一片就要几亿，涉及到复杂的加工手段。这是这个世界过去没有的工业种类。
故，就算以这个世界的基础技术储备和机械师能力，也需要二十年研发时间。总而言之，卫星无法精确确定哈吉厄海下神殿的坐标。
而现在飞机凌空侦查，遭到了疑似大量定向能武器聚焦打击。
那么现在就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长城低空抵近，展开领域束自高空向下盘查。
苏鴷盯着屏幕上的海域，突然脸上露出嗤笑：“早就料到，今天死兆星凌空了。我也早就做好准备。”
……
5：45，广域静默号，指挥舱中。
赵宣檄看着航海图，而他旁边是多个屏幕。
赵宣檄抬起头对左边屏幕上的叶歌说道：“到哪了？”
海巡战机座舱内，叶歌（长城）看了一下屏幕下方，答道：“纵87横45，23号区域。”
赵宣檄点了点头：“到作战区域后，随时准备作战命令，见到苏鴷传我命令让他回来。”
座舱中叶歌点了点头：“知道，长官。”
赵宣檄看着叶歌说道：“作战小心为上，该空域的所有武器，你可任意使用，察觉危险，你可自行撤退。”
……
镜头转到，海灵号巡航战机内。（该战机与苏鴷海洌号同种。）
叶歌结束和指挥部的通讯后，继续张开领域对海域，搜寻苏鴷的领域讯号。
叶歌是知道赵宣檄为什么要自己替代苏鴷的。接下来的作战有一定程度危险，赵宣檄此时是不愿意苏鴷冒险的。
对赵宣檄的打算，叶歌心知肚明，但是也没有什么排斥。苏鴷这作战的风格太刚，刚易折。作为沙暴集团内最强的长城，的确不应该损失。
叶歌心里默念道：“虽然我不够强，但是我足够小心。”然后他习惯性的开始对海灵祷告。
而这时候，叶歌耳边突然闪烁而来声音。
光灵：“你要插手前方的战役吗？”
叶歌愣了愣，然后他意识到是少年时候指导自己定体术和法脉的海灵。
光灵：“回去吧。”
叶歌迟疑道：“海灵，这是？”
光灵：“前方止步！前方战役不是你能插手的。”
叶歌顿了顿思考到：“吾上，这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光灵看了看他，欣慰的点了点头：“嗯，能质疑，很好。很好。这样吧，告诉你一个理由。”
叶歌聆听。
光灵：“这个日渐开明的时代就不该有神，神话时代该结束了。”
……
而最高指挥部这边。
赵宣檄在对屏幕上各个部门交代了作战命令后，他打开融绝宕通讯。
屏幕上，在轰炸机舱中，头戴机械头盔的融绝宕，看了玻璃舱门下方的海面，对赵宣檄汇报道：“核武已经送到了，下面就看打击者了。”
赵宣檄：“你那边和海洌号刚刚进行过通讯吧？”
融绝宕：“是的，他提交了双核武打击计划。我告知了他现在总部的决定。”
赵宣檄：“他没说什么吗？”
融绝宕顿了顿，皱眉说道：“没有，他说‘明白了’，只是……”
赵宣檄：“只是什么！”
融绝宕：“他说，你也会明白的。”
赵宣檄看着融绝宕那和光灵极相似的脸，脸色一变：“我明白什么？”
屏幕上融绝宕摊了摊手。
这时候光灵出现在赵宣檄面前，赵宣檄看着光灵，光灵也看着赵宣檄。
赵宣檄顿了顿，他盯着光灵，但是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因为现在，难道是摊牌的时候了吗？
光灵看着赵宣檄微笑：“这一战，你必将是最大赢家。”
赵宣檄听到是讨论局势，不由的心中一缓，认真的看着北大洋地图，点了点头道：“这个我明白，海人类各大家族，必须在新秩序下。这，你不用担心我犯糊涂。”
他拿起笔指向了地图，阐述者自己的方案。
两分钟后。
光灵看着他老练地在海图上介绍未来海陆贸易链以及帝国的蓝图后：“嗯，这样，我放心了，不过，还有一点，海人类的灵脉体系，你要注意，必须进行正确的导引。”
赵宣檄：“灵脉么！”他低头思考。
光灵顺势说道：“控制权给我。”
赵宣檄习惯性的点了点头，并且习惯性的让光灵控制，毕竟曾经不少活都是苏鴷接手他干的。然而紧接着一秒后，他觉得不对。因为——
一分钟后。
赵宣檄艰难地抢过了身体控制权，但是屏幕上叶歌的屏幕已经进入无线电屏蔽状态，这是他“亲手”下令的。
叶歌止步于战区外进入待命状态，随时接替苏鴷警戒。
他努力的想要修改这个命令，但是前方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
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赵宣檄异常愤怒，不禁大吼道：“为什么？出来，出来。”
他已不见光灵，只有余音做最后回答：“给你的最后一节课：不要过于信赖我。”
……
电气历666年6月6日，河源时间上午6时10分钟。
海洌号迎着朝阳，直接冲入了神降区域。
海洌号上，一束束领域扫荡海域，让苏鴷看到此片海域的奇景。
从天外降临下的神造系统，在此地长出了玻璃晶体方格区域。
“长出来”这个词用得没错。贝壳长出美丽的贝壳花纹，珊瑚虫礁长出了色彩斑斓的珊瑚，都是生命代码系统堆砌碳酸盐的效果。
现在的神迹是神造系统在进入海洋后汲取了矿物质，按照类似生命的程序，构建的规则晶体分布区域。
眼前的这一切，不禁让苏鴷回忆起图书馆对中古时代的记录。
在北大洋中据说有一个四万年前形成的遗迹，那个遗迹中残留恢弘的立方体水晶布局和眼前的情况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那个神殿遗迹是死的，而现在这个神造海底建筑群，似乎是活的！
当海面上的飞行物掠过海面，海底的晶体就发出了莹莹的闪光，这是对海面上的物体有反应。
甚至当苏鴷此时的银翼掠过海面，海底有一些晶体顶端试图放射光对焦。
这个现象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轰炸机在进入海域时会遭到光束轰击。
当飞行器在高空中，被数十公里范围海底的发光系统瞄准后，自然会被聚焦毁灭。而现在苏鴷的海洌号飞得过低，只有几百米范围的海底晶体可以感应到。
……
进入神造建筑群区域后，苏鴷很快从领域提供的俯视结构中确定了神殿目标。
这和先前从哈吉厄平等交流中看到的神殿部分信息是吻合的。苏鴷开始了最后的行动。
在海洌号的操作界面上，弹出了两个红色的窗口，三道密码连续输入后。
海洌号下方挂着的火箭助推鱼雷开始发射，贴着海面飞行，这个鱼雷在靠近目标三公里后，开始水下航行。
而这时候后方传来了信息，空射导弹已经发射。
海洌号驾驶舱屏幕上，两个红色的窗口变成了环状倒计时。红色的环状正在随着倒计时缓缓闭合，当彻底闭合那将是打击抵达的时候。
做完这一切后。
苏鴷默念道：“即将结束。”
苏鴷用领域锁定观察前方的神殿，然后准备保持距离，等待弹头抵达后，进行最后的导引。
6：23时，导弹正在靠近，而鱼雷已经进入水下开始暗影突袭。
平等交流中。
哈吉厄的思维开始清晰，颇为冷静地开始呼唤苏鴷。
哈吉厄：“现在，我看到你了。”
随着他这句话，苏鴷久违地感应到了哈吉厄的清晰视角，先前哈吉厄被逼迫到低等生物中，他的感应是昏暗的。
而现在哈吉厄的感知视角突然辽阔了起来，并且是冉冉上升中，对海面开始俯视。在俯视的过程中，将目光对准了远方海面上的海洌号。
从对手的视角中看到了自己，坐在海洌号中的苏鴷本体，不禁心一提，扭头朝着座舱外看去，只见海平面上升起的金色光点。
这个金色的光点外围笼罩着一层六边形网格能量罩。因为异常明亮刺眼，这层光罩就如同太阳的日冕一样，难以发现。
……
哈吉厄现在进入了高能状态，神话传说中的神灵真身降临状态。
在上古传说中，当人类神化到这状态，就可以试图沟通神界，在神界的接引下进入神国中。
但是现在不是神话时代，法脉星球上的灵元素是地质记录中有史以来的低潮期，很显然是不足以让哈吉厄维持状态的。
就算没有任何外来干涉，哈吉厄此时的高能状态也将在四十分钟后，因为能源耗尽，开始崩解。
哈吉厄目光看着海面上的海洌战机，语气萧索地说道：“你赢了。”
被神所注视，在上古记录中，下位者会被这强大的等级差距弄得瑟瑟发抖。
这是因为高能生命体的注视，往往带着强大的射线聚焦，法系职业者感应中，会体会到来自高能级的压迫。这就类似普通人看到街道上横冲的渣土车具备动能的震撼感。
但是现在，敢在核弹打击边缘皮的苏鴷岂会被压制？
相反，此时在气势上，反倒是苏鴷压迫哈吉厄。
哈吉厄：“你赢了。现在你能后退一步吗？”
此时从碳基中回归到高能体中，哈吉厄话语变得佛系了些。显然高能化的躯体没有碳基身躯那种波动巨大的感性，能让他高度冷静。
在听到哈吉厄的话后。
苏鴷轻嗤：“怎么后退？你想做个好人？对不起，你我被丢到这个世界上，都有影响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这个世界本身是没有力量化解你我的分歧的。”
哈吉厄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就不死不休吗？”
苏鴷看着哈吉厄那越来越明亮的能量光束，如归之色渐显于表，嘲讽道：“怎么？最后的威胁！”
哈吉厄有些疑惑道：“你？一点都不怕吗？”
苏鴷：“怕！为何不怕。但是对你，无论任何情况，我都不应当有怕的理由。人生来皆懦，但当有违正心的存在出现，勇气就应当出现！”
哈吉厄看着面前平等交流中的光影，面前的苏鴷凛然而视。他真的很想很想从苏鴷的眼中找到退缩和软弱，但是能看到的只有纯正的嫉恶如仇。
哈吉厄数百次转生，不乏遇到了所谓的正义，那些弱小的正义，只要稍微的制造一些悲剧，就能玩弄，就能使其屈服。他从未想过高权者有秉持正义的可能。
哈吉厄和其他转生者较量不下于数十次，不乏遇到多智如妖的存在，但是那些人智谋再强，也都脱离不了撬动已有人类社会的规则来借势，他从未想过有转生者竟甘以身铸则。
二人此世相遇，是逆向相行。当一个人所到达的世界中极度匮乏正义，只能依靠降低底线来风生水起，那很可能是因为面向那样的世界，才活在那样的世界。
……
此时天空中出现了导弹在长空拖曳的痕迹。
哈吉厄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嗯，时间到了。”
他的高能本体，一个长四十米的灿烂光锥对准了天空，一道明亮的光束迸射，随着光束凌空一扫，天空中核弹头被一荡成烬。
准确多说，核弹头被光束命中后，瞬间变成了一团离子云，核爆反应没有完成。
然而这道贯穿百公里的粒子刃只能维持三秒，断然没有第二发的可能，所以哈吉厄在扫荡完天空后立刻向下挥去，企图顺势而下将数十公里外海面上的海洌号也一刃斩下。
而此时苏鴷笑了笑说道：“是的，一切结束了。但是……”苏鴷陡转控制舵
而此时苏鴷的正前方三十公里，哈吉厄面前四百米，出现了核闪光。
白色的蘑菇从水下冒出顿时遮蔽了苏鴷和哈吉厄之间的万里晴空，让哈吉厄挥动粒子刃失去了锁定。
光锥穿过核爆蘑菇云，但是仅仅擦着海洌号左侧三十米过去，坐在座舱内的苏鴷宛如感受到自己身侧金色擎天柱倒下。
高能粒子射线命中苏鴷座驾海洌号战机左侧六百米的海面，制造了当量数百吨的轰爆，一股小蘑菇云在苏鴷身后出现，与此同时苏鴷不禁感觉到身上的法脉剧痛，在座舱中一仰，闷哼了一声。
苏鴷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平等交流中，感应到了哈吉厄虽然油尽灯枯，但是还在。
在核鱼雷的轰爆中，哈吉厄也撑了下来，但是此时的他已经耗尽了九成的能量。原本炽热的光结构，现在犹如暗红的灯丝。这是能量即将耗尽，神躯即将寂静的前兆。
哈吉厄看了看身边还在平等交流中的苏鴷，喃喃地叹息道：“不愿意比我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吗？这点体面都不给我吗？”
海洌战机内一切电子设备已经失效，面前黑屏的电子屏幕出现了裂纹。
苏鴷因为剧痛而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握住操控杆，在海面上维持滑翔。同时咬着牙在平等交流中回应哈吉厄：“呵呵，想要后离开的体面，自己来拿，别指望我施舍给你！”
哈吉厄感应了苏鴷的最后方向，默然道：“好，现在，就一起离开。”
这个暗红色的结构宛如回光返照，调高了亮度变成了明亮的飞盘，穿过了核鱼雷制造的白色蘑菇云，朝着苏鴷飞过去。
然而在接近苏鴷六公里时候，这个飞盘就撑不住了，光线变得不稳定。内部中子炉核心失去约束，在暗红的外壳中崩坏，瞬间变成了一个直径一千米的离子光球，放射出了比太阳还要亮一万倍的强光。第二颗蘑菇云即将出现在此地。
在这强大辐射照射下，远方的苏鴷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剧痛，甚至这股疼痛渗透了大脑中。
苏鴷咬着牙，控制海洌号贴入了海面，在擦出了大量水花后，开始骤然减速浸入海水中。当飞机没入海水一半时，空气中的冲击波，扫荡过来。所有的浪头全部变成粉末，并且将海洌号竖起来的尾翼直接掰断。
座舱内的苏鴷在剧痛中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虽然嘴已经发不出声音，但心中宣胜：“与汝偕亡？不，是你先完蛋的！跟我同归于尽，呵！”
在座舱坠入浅海时，苏鴷骨骼上残存的法纹垂死闪烁着。而电子设备仪器最终停留在了7:06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