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危机
章润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披了衣裳起来给韩止开门,一眼就瞧见了双眼通红仿佛要吃人的韩止,和他身后仍旧表情刻板的韦言希。
韩止甚少会有这个模样,他记得他当年和他一同读书,同窗三年,他也只失态过那么一次------那一次还是因为他的母亲病的差点要死了,听说韩正清大江南北的找了不少的名医和大夫,可始终一点儿起色也没有,那一晚韩止就是这样,双眼通红立在书院的天井里整整一晚上。
这么一想,韩止也不是全然没有心肝的,章润牵起嘴角笑了笑,随即就把那抹笑意强行压了下去,皱了皱眉问他:“怎么了这是?”
韩止没回答,跌跌撞撞的扯了他就往房间里走。
韦言希立在窗外半日,在院子里也枯站了半日,等到月色几乎都看不见,才等到章润面色灰败的从里头出来-----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沉的叹了口气。
反而还是章润更看得开,反正都家破人亡了,就算被人当成玩物又能怎么样?毕竟他如今已经不是织造大人家里的大少爷,而是什么都不是的商户。
他在石桌旁坐下来,见韦言希脸色难堪的正盯着自己,就自嘲的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看我干什么?我如今这样,还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该知足了,又不是以前的大少爷,还能指望别人怎么尊重我?”
韦言希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口气,看着他脸上的擦痕越发的握紧了拳头:“少爷......要不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章家总算还剩下一点血脉.......”
章润拿酒的动作停住,许久许久都没有动作,良久之后才抬眼看了韦言希一眼,语气里带着怨气和悔恨:“走?!我能走到哪儿去?!章家早就已经万劫不复了,我父亲现在就在锦衣狱里受着非人的对待,我母亲和我妹妹一根绳子上吊死了,唯独剩我一个人苟延残喘,我活着又怎么样?!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他又回头去看韦言希,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来:“当初我把你们两个送给韩止的时候,没料到你们竟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到底我还是小看他了。”
韦言希挣扎了又挣扎,终于还是在章润对面坐下,双眼直视章润的眼睛:“我一直都记得是谁救的我,是谁救了我和我弟弟......”
要是没有章润的一时好心,遭了大水失去父母的他和韦言君早就已经死在满地饿殍里,这些他始终都记得。也才心甘情愿的跟在章家这么多年。
章润牵了牵嘴角:“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有良心的。”
他顿了顿,往漆黑一片的房间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对面的韦言希:“他为什么这副样子?”
自从他来京城后,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魂不守舍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
韦言希拿手沾了酒水缓缓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名字,轻声回他:“还是跟这位宋六小姐有关。世子他两年前就被这位宋六小姐算计了一道,好容易今年摸到了线索抓住了杀言君的人,可是去找这位宋六小姐谈判的时候,抓住的人不见了。恐怕是这位宋六小姐救走的。”
韩止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找到一位名门贵女来当他们之间的挡箭牌,来替他升官发财又传宗接代,章润当时就从韦言希嘴里探听到他说的就是这位宋六小姐。
如今听韦言希这么一说,心里想见这位宋六小姐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一个能把韩止都放在手心里耍着玩的,手里还有钱有人能用的备受宠爱的世家贵女,真的会甘心和韩止说的那样当一个傀儡?他不信。
“想个办法帮帮我,我想见见这位宋六小姐。”章润抬头看着韦言希,目光坚定不容拒绝:“算我求你。”
他知道这位宋六小姐是长宁伯府的眼珠子,也知道如今圣上逼着宋老太爷审自己父亲的案子,这就更便利了,他攥紧拳头,面色潮红,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喝多了的醉汉。
韦言希面露难色,宋楚宜这种千金贵女哪里是那么好见的,就连韩止,除了在自家举办的花会和今日在通州,都根本见不到她,何况只是个下人的自己?
他和韦言君不同,向来做事都讲究实事求是,极少许下自己做不到的承诺。章润也看出他的为难,仔细想想就知道自己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可是他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条明路,怎么也不可能放弃,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问他:“这回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我若是跟着他,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宋六小姐?”
就算见到了,想在韩止眼皮子底下和宋六小姐说些什么那也比登天还难,韦言希实话实说:“世子手里虽然没了那个重要的人证,可是手里还有一个有利的筹码。我看宋六小姐似乎很在乎那个小孩子,应该不能置之不理......按理来说,若是世子愿意带着您,应该是能见得到的,可是少爷您也知道,可能也只限于见得到面......”
事在人为,他不信就一点缝隙也钻不到。
现在要担心的,反而是怎么说服韩止让他带着自己一起去见这位宋六小姐------他向来把自己看的和随时会逃的贼一样,看的死紧,要他答应,可能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二人才坐了没一会儿,外头就响起如雷的敲门声,章润进房间的时候韩止已经坐了起来,他怔怔的看了房里的摆设,许久之后才出声问:“是谁来了?”
章润避过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床边,语气冷淡中还带着些嘲讽:“关山.。听说侯夫人等你许久了,关山星夜来找你的。”
韩止面上神情就更不好看了几分,动作利索的起身穿了衣裳,抿抿唇又不知道该和章润说些什么,半响才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